順路?
季芯澄知道地址,從他的公司到商萱婚禮的酒店,根本不需要經過這里。
何況,他是怎么順路能順到她工作室所在的小區里來的?
看來他早就知道了她成立獨立工作室的事情,甚至早在她剛找到辦公室的那幾天,就已經知道。
想到這里,季芯澄不淡定了,開口就道:
“你跟蹤我?”
顧少澤一身正裝,外套的扣子敞開著,手上戴著一只新表,放在方向盤上,那神色悠閑而傲慢,“你別多想,我那天剛好在附近見一個朋友。”
“……”
“不信?”
顧少澤挑眉,“13幢A樓,環宇律所,你大可打聽一下。”
季芯澄的工作室在15幢的A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之前看到他的車停在這里,看來確實跟她沒有關系。
季芯澄不自在地垂了垂眸,既然如此,那她就更不需要上他的車了。
“我自己開車。”
“你不打算剛成立工作室的新聞,馬上被分居、感情破裂這些猜疑取代,盡管開自己的車。”
季芯澄腳步一頓,暗狠狠咬著牙槽。
想她在工作室開業派對上,對邀請來的幾家媒體關于新婚生活的答復,無一不費盡心思完美掩飾,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輕易漏了泄,讓自己白忙。
終于還是忍耐著,上了他的車。
打開后座車門,前面的男人當即就不悅道:“坐前面?!?
季芯澄不打算讓他得寸進尺,沒有猶豫,就坐到了后座。
“我說了,季芯澄,別在這時候讓媒體亂寫,我沒時間應付。”
季芯澄幾乎要將下唇咬破,如此才能忍住不將手中的包向這個男人可惡的后腦勺砸過去。
顧少澤啟動車子,從后視中冷冷看著她的怒容,她不往前坐,他就不會開車的樣子。
僵持之際,從季芯澄工作室的樓里跑出一個年輕女孩,是新招來的財務,她手中拿著文件,很著急的四下尋找著季芯澄的車子,看到后就要跑過去。
被坐在顧少澤車里的季芯澄喊住,她放下后座的車窗,沖財務揚聲:
“巧豐!我在這兒。”
財務看到季芯澄連忙笑著跑過來,“對不起澄姐,這一份文件也需要您先簽字,等到明天就有點晚了,所以我下來看看你走了沒有!”
女孩喘著粗氣,在季芯澄接過文件仔細看的時候,眸光不自覺往駕駛座上看了看,當她認出顧少澤,當即激動道:
“顧先生?您是我們澄姐的顧先生吧?您好!”
顧少澤注視后視鏡中季芯澄一舉一動的目光,這時側過頭來,分一些到這個年輕女孩身上,微笑道:
“你好!”
對他難得會跟生人打掃呼的舉動,季芯澄怪異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顧少澤笑意漸深,跟財務攀談起來:
“你們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的,各項工作都剛剛開始,會比較繁瑣。但最忙的還是我們澄姐,她幾乎把所有休息以外的時間都花在工作室里了!”
“嗯,難怪都沒有時間找我?!?
顧少澤與財務說著話時,視線再次膠著在季芯澄身上,盡管他只能看到她面無表情的側顏。
年輕財務對顧少澤自然有一些了解,也曾聽聞這位性情冷酷,又身居高位,沒想到今日初次見面,也沒有看輕她這個小財務的意思,有意外的同時也更添了敬意。
于是對顧少澤明顯有些私人的話題,就不敢再接了。
季芯澄看過文件沒有問題,直接簽上了名字,交給巧豐時,前面的顧少澤忽然插進話來,“快點老婆,坐到前面來,我們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
巧豐聞言,順手替季芯澄開了后座的車門,笑看著季芯澄。
季芯澄唯有壓下心頭怒火,在顧少澤表面熱情實則淡漠的視線中,從后座換到了前座。
“安全帶?!?
男人目視前方,待巧豐一走,就沒有了笑容,冷聲提醒季芯澄。
季芯澄暗惱自己不該給他落把柄,憤憤將安全帶拉好扣上,他對她刻意的態度,在隨便什么人面前都可以如此游刃有余演起來了,比她這個自認專業的演員還要熟絡。
季芯澄心下無語得很。
車子平穩駛出季芯澄工作室的小區,一路上兩人無話。
中途顧少澤大部分時間都在接著電話。
季芯澄不是沒有見過他認真工作的樣子,但隔了這許久不見的顧少澤,果決作風似乎更甚從前。
興許是她自己獨擋一面做起工作室的緣故,當許多事情的成敗只在她一人的決策時,她從前武斷的性格到這里也不由慎重起來,因此看著顧少澤有條不紊處理每一樁都稱得上是關系重大的事情時,與從前沒有體會時的看法就有點不同了。
這樣的顧少澤,讓季芯澄覺得有陌生,因為在另一個領域里,又看到了自己和他和差距。
陌生的同時,確實也有一絲她心底不愿在此刻承認的欽佩。
能者多勞,她漸漸開始理解同行為什么那么顧忌顧氏,顧氏為什么會有如今舉世矚目的成績。
盡管她一路上都向著窗外,一眼不看顧少澤,可她心里卻沒有一秒鐘不在想著與身邊這個男人相關的事物,只是不自知而已。
兩人抵達酒店時,在門口就有眾多的媒體記者圍了上來。
顧少澤率先下車,這時候的季芯澄不需要考量也知道要將自已偽裝起來,以她練習過無數遍的完美笑容,等著顧少澤繞過車頭,替她打開車門,牽著她的手下車。
“顧氏的顧總裁來了!請問顧總可否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就幾分鐘時間!”
“顧總,顧氏這次的危機是否能夠安然度過?”
“董先生作為顧氏集團核心業務骨干,與顧總裁您也是共患難走來的合伙人,他說是您臨時毀約在先,對此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您不僅毀約,還將他逼出境外,不給回國的機會,是否您有意將人在業內封殺?”
“有您這邊的法務相關人員透露,董先生這次買一殺人,您這邊已經有人受傷,但您卻沒有追究,是不是您也覺得自己對他所虧欠才不考慮追究?”
“請顧太太說兩句,聽說您成立了自己獨立的工作室,卻不與顧氏旗下影視業務有任何牽扯,是否與此次顧氏危機有什么聯系?”
“……”
季芯澄原本還保持得很好的笑容,這時早已僵在唇邊。
他們說的都是什么?
什么買一殺人?
難道顧少澤這段時間真的遇到什么難題了嗎?
她關切地目光仰視著男人側臉,他卻只顧護著她,不讓左右人群擠到她身上。
顧少澤與季芯澄在酒店門口被圍,很快有安保分成兩隊替兩人分出一條道來。
“各位記者朋友,你們沒有入場券,不能進入,請適可而止,如果再有攔截婚禮嘉賓的情況,我們會采取強硬措施清場!”
兩人在安保組長親自護送下,進了大廳。
季芯澄心里焦急,也再顧不得與他鬧著別扭,拉住顧少澤詢問:
“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你不用管?!?
顧少澤一邊手仍然牢牢牽著她,另一邊拿著手機打電話,沒空理會季芯澄的樣子。
他打給陳烽,嚴肅交代道:
“有人向媒體透露了警方那邊的信息,凱悅酒店,今天所有到場媒體你排查一遍,從這里著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
與陳烽結束通話,顧少澤自進酒店后第一次將視線落在季芯澄臉上。
松開她的手,“你放心,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室?!?
他什么意思?
她是在關心他看不出來嗎?
他卻有意將她的關心曲解成害怕被連累。
季芯澄深知,顧少澤這是不打算告訴她的意思,好,他不說,她難道還不會去問嗎?
“最好是這樣?!?
季芯澄回敬一句,這時看到顧少澤身后,有認識的導演走過來,連忙扶上顧少澤臂彎,提醒他轉個身,面露微笑與來人打招呼。
季芯澄挽著顧少澤手臂,不露痕跡與他并肩見過許多長輩、同行,最后在顧少澤與一位合作伙伴長談時,扯了扯他的胳膊,在顧少澤低下頭來的耳畔道:
“我去看看新娘子?”
“好,一會兒我去找你?!?
他憐愛地撫著她發頂,她嬌羞微笑著與他的合作伙伴點頭致意:“失陪。”
季芯澄走開時,聽到身后顧少澤與人道:
“她很少愿意跟我見客戶,今天能陪我這么久,是看在諸位的面子上?!?
“顧總能有這樣得體的太太,已經讓我們很羨慕。”
“……”
季芯澄聽著男人之間虛偽的交談,腳步漸行漸遠。
確實先去化妝間看了商萱,見她還在換衣服,就與她打了聲招呼,而后找到一間無人的休息室,關起門來打電話。
“陳烽,顧少澤這段時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麻煩你告訴我。”
“老板娘?”
“你如果還當我是老板娘,請你不要瞞著我?!?
季芯澄語調沉靜而堅決,是不打聽明白不會罷休的模樣。
陳烽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道:
“集團這邊有個合伙人因為意見不合,一直在跟老板鬧,他要帶走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的技術自立門戶,老板不肯,但我們當初確實沒跟人家簽署競業協議,就因為老板太過信任他。上個月,兩人差不多談好條件,可以讓他走,但技術不能給他帶走,顧總一次性買斷支付他巨額補償。
“其實我們也知道,他這樣的人,大有可能拿了補償金,回頭出爾反爾再次將技術賣給第三方,顧總的考量只不過是拖延時間,先穩住他,給我們技術部門同事爭取,盡快在他出賣公司機密數據之前,把重要信息轉移和加密。
“那天晚上,兩人約好就之前達成的共識簽一份合同,合同簽好,就讓他走人。但顧總因為大暴雨擔心你去山里不安全,就臨時爽了約,山里信號不好,他手機一直打不通,我們沒法跟他請示,合伙人就以為顧總是在玩弄他,一怒之下離開了公司,同時正如我們原先猜測的,他已經準備好一簽完合同,馬上就將手上的資源賣掉。
“因為我們有所準備,在他們交易時,聯系了警方。他們沒能得逞,逃走了。卻讓安插在我們內部的技術同事毀了很多數據,令集團損失慘重。顧總在第二天啟動了應急方案,同時一下子揪出好幾個核心骨干都是合伙人的同伙,這一下,不僅在人力上,還有后臺技術支撐上都出現了巨大空缺,當時情況十分緊急,還好顧總全程極力挽回,不惜代價也要確保前端用戶的正常使用……”
季芯澄聽著陳烽這一連串的復述,眉頭越皺越緊,不由打斷他道:
“那他們說的買一殺人是怎么回事?”
“顧總原來給過合伙人機會,但他太貪心了,要錢又要人,還要置我們于死地。顧總也只不過是把證據交給了警方,他自己害怕,逃出國去,暗中聯系國內,買兇想對顧總不利,顧總對這個人很了解,有所防備,這才不至于著了他的道?!?
“所以……”
季芯澄緊緊捂著胸口,待那一陣悶痛緩過,才繼續道:“所以,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突然爽約,可能就不會有后面這一連串的事情?”
“是的,那天晚上顧總不知道為什么會那么擔心你,只是雨下得大了點,之后沒多久就停了。”
原來他沒有故意忽略她。
季芯澄想到這里,心口悶悶地痛,之后兩天他大概因為合伙人的事情正煩著,她卻不懂得體諒他,反而跟他鬧起別扭來。
“那接下來呢?你們還會有麻煩嗎?”
“老板娘放心,兇手都已落網,合伙人也從國外被抓回來了,顧氏這次的危機根本上已經問題不大,不過是善后工作需要一點代價而已?!?
“好的,謝謝你,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