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們家人對我都這么不滿意。”
季芯澄打開門,率先一步走出去,走廊上沒有其他人,想來顧常和安輝已經(jīng)走遠(yuǎn)。
顧少澤跟在季芯澄身后,攬過她的腰,她躲開,便只好牽過她的手不放,“什么叫都?你不能以偏概全。”
“怎么是偏?你爸剛剛明確說了,對你娶女明星這件事,他很不滿意。你媽媽呢,大約跟你小姨一樣,更喜歡你前任。至于你的小侄女,就更不用說了,簡直稱得上恨我入骨!”
“沒你說的那么夸張。”
顧少澤稍一用力,就將人帶到懷里,攬著她的肩,低頭笑看著她的不悅神情。
“何況,這個家里,還有我和姐姐呢。”
想到顧海棠,季芯澄的神色柔軟下來,頭幾乎靠在他肩上,怕弄亂頭發(fā),不得不推開顧少澤,“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沒道理可講,惱羞成怒?”
“再怎么樣,他們都是你的家人!”
季芯澄推開顧少澤放在她肩上的手,牽著她的手卻甩不開,偏巧對面有工作人員拉著裝酒的推車走過來,季芯澄只好乖巧走在他身邊。
這時聽顧少澤笑道:
“家人是家人,家人的意見是家人的意見,兩碼事,你不會不懂吧?”
“我就是不懂!”
被她一嗆,顧少澤也不惱,依舊笑道:
“我打個比方,岳父之前是不是還讓你撮合我和你妹妹來著?”
“……”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季芯澄睨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你妹妹當(dāng)時喜歡我,你爸爸也覺得我跟他更合適,他們都是你的家人,那我是不是不用管你什么感受,把他們的意見當(dāng)作首要考量就可以?”
顧少澤停下腳步,將她扶正面對自己,正色總結(jié):
“顯然不行,難道不是嗎?”
他看著她的眼睛,深情滿到要溢出來,半晌后,柔聲道:
“傻瓜,不用在乎別人怎么想,我們有彼此就可以了,嗯?”
兩人就要抵達(dá)婚宴大廳,季芯澄在他深邃的眸光纏繞里,心跳亂了節(jié)奏。
“懶得理你,我去看看阿萱!”
連忙推開他,借口去找商萱,離開了顧少澤的視野。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微笑看著她的背影飛快逃離,唇角笑意猶帶著滿足。
化妝間里,商萱正在和服裝師說話,一旁是女司儀跟在確認(rèn)稍后的儀式流程,見到季芯澄進(jìn)來,她忙與左右結(jié)束了交談。
“芯澄,你剛剛?cè)ツ膬毫耍俊?
商萱只是隨口的一問,季芯澄自己心虛,不由紅了臉。
“在旁邊休息室待了一會兒。”
“怎么了,你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我不是看你在換衣服嗎,就想等一會兒你忙完再過來。”
商萱拉著季芯澄在她旁邊坐下,季芯澄怕壓到她寬大的裙擺,就坐得稍遠(yuǎn)了些,“沒關(guān)系,你先忙你的。”
“都確認(rèn)好了。”
商萱說,“剛剛唐棠發(fā)消息給我,說她朋友的兒子她在照顧,下午突然高燒,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就不能過來了。”
季芯澄有些訝意,“啊,她說的是許默的兒子。”
原來還以為他們?nèi)齻€會一起到的,結(jié)果一個都沒來。
“得閑出版社的許總嗎?”
季芯澄沒想到商萱會知道,“是的,他跟唐棠,嗯怎么說呢,確實(shí)就是他兒子比較依賴唐棠,所以唐棠是真的走不開。”
“我了解。”
季芯澄看著商萱,確實(shí)不像不信的樣子,但季芯澄還是希望三人關(guān)系能如從前一樣好,唐棠確實(shí)因許佟來不了,這其中的緣故旁人不明白,大概會以為是推脫,季芯澄不希望商萱會有這樣的誤會。
便道:“許默的太太兩年前去世了,他兒子得了自閉癥,而唐棠跟他去世妻子很像,小朋友在第一次見到唐棠的時候就很依賴她,之后也因?yàn)樘铺模∏橛辛撕棉D(zhuǎn)。許默又是顧少澤的朋友,所以唐棠就答應(yīng)許默替他照顧兒子,他兒子都住在唐棠家。”
對季芯澄細(xì)心的解釋,商萱感激一笑,牽過她的手,道:
“我知道唐棠不是不想來,等她方便的時候,我們?nèi)齻€人一起聚一下。”
“好的!”
季芯澄這才放下心來,司儀確認(rèn)好時間,說該進(jìn)場了。
順手扶起商萱,季芯澄替商萱整理好裙擺,然后看著她跟著女司儀出了化妝間。
季芯澄的眼眶有些熱,一般新娘子在這里進(jìn)場時,會由父親或者哥哥陪伴入場,但商萱沒有父親,至于哥哥,季芯澄想到宋杞,不由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回到婚宴大廳,遠(yuǎn)遠(yuǎn)看到顧少澤坐在除了舞臺之外,黯淡下來的藍(lán)色幽光里。
那么顯眼,季芯澄目不轉(zhuǎn)眼地,朝他走過去。
才入座,手就被他牽過,放在膝上,兩人的婚戒,反射出遠(yuǎn)處的亮光,透出柔和的顏色。
“我們當(dāng)時,怎么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
顧少澤問季芯澄,季芯澄視線落在臺上,司乾和商萱正在相互念著婚后對彼此的承諾。
“我們婚禮上這一步是由主婚人念的。”季芯澄附到顧少澤耳邊,嗔怪道:“你當(dāng)時在生我的氣,看都不看我,連吻我都很應(yīng)付。”
顧少澤側(cè)頭看向她,眸光很復(fù)雜,但季芯澄看懂了他的歉意。
兩人纏繞在一起的指間,相互蹭了蹭,沒有第三人知道的小動作,更添幾分溫存。
忽然,臺上傳來喧鬧聲。
顧少澤與季芯澄聞聲望去,竟不知是什么人,奔上臺抓住了新娘子。
季芯澄連忙起身,下意識就要上臺,被顧少澤攔下:
“等一下,有安保……好像是小叔!”
隨著喧鬧聲涌向新人位置的,還在十來名安保,以及混亂之中,季芯澄辨認(rèn)出來的,顧少澤的父親,顧常。
至于顧少澤的小叔顧南,季芯澄沒看到他,顯然是被許多人遮擋。
盡管看不清舞臺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喧鬧聲在安靜的大廳里,聽得尤其清楚。
“你是誰?你告訴我你是誰?你跟商曉月什么關(guān)系?”
“啊——!”
“請你松開!”
“先生,請你松手,不然我們不客氣了!”
“你是不是商曉月的女兒?商曉月是不是你媽媽?告訴我!她在哪兒?你媽媽在哪兒?”
混亂中,顧南被人拽下了舞臺。
司儀出來打圓場,被司乾煩躁地打斷,他示意司儀繼續(xù)婚禮儀式。
商萱被司乾護(hù)在懷中,他親手替整理頭紗,一切好像只不過是個簡單的小插曲,隨著音樂聲的恢復(fù),臺下角落里顧氏兄弟倆的身影很快被人遺忘。
季芯澄在顧少澤的提醒下,后知后覺坐了下來。
“我想起來了,商曉月是阿萱的養(yǎng)母。”
“養(yǎng)母?”
“對,阿萱是被領(lǐng)養(yǎng)的,她養(yǎng)母商曉月在我們念高中的時候,突然就失蹤了。一直沒有找到。如果商曉月是小叔一直在找的人,那也跟阿萱沒有關(guān)系……”
顧少澤臉色凝重,似乎還想跟季芯澄確認(rèn)什么,但舞臺那邊再次起了喧鬧。
仍然是顧南。
這回季芯澄看清楚了,趁那十余個安保還沒有趕上前來,顧南緊緊抓住儀式結(jié)束準(zhǔn)備退場的商萱,追問她:“告訴我,你媽媽在哪兒?求求你告訴我!……”
顧南情緒激動,就像即將溺水的人遇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商萱被嚇得不輕,煞白著臉,驚恐不已。
這一次的顧南是被顧常拽下去的。
顧常狠狠一拳砸在弟弟顧南的臉上,顧南被打趴在地上,這才徹底冷靜下來。
音樂聲不曾中斷過,第二次的喧鬧沒有等到安保上前就結(jié)束了,以至于只有前排少數(shù)人反應(yīng)過來,也就沒有影響婚宴的繼續(xù)。
但看出來一點(diǎn)什么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那是顧董事長的親弟弟,兩人是像,不是一個人!”
“哎喲,我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呢!”
“看來新娘子的媽,跟顧家有什么關(guān)系?”
“可不是,瘋了一樣找她媽,怕不是顧家當(dāng)年的私生女吧?”
“有可能的!”
顧少澤與季芯澄坐在一起,季芯澄能聽到的,他自然也聽到了。
季芯澄視線落在顧少澤臉上,他不自在地松了松領(lǐng)口,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顧常兄弟二人待著的地方。
顧南從地上被扶起,已經(jīng)不再鬧事,垂頭喪氣準(zhǔn)備離開。
而顧常,與司乾的父母正在說著話,顯然是態(tài)度誠懇的致歉。
顧少澤冷眼看著他們,臉色很難看。
“你怎么了?”
季芯澄關(guān)切問道。
顧少澤看她一眼,搖搖頭沒說什么。
他起身,季芯澄忙跟上他,顧少澤卻轉(zhuǎn)過身來阻止她,“我上個洗手間,你在這里等我。”
他的語氣中,是對她明顯地安撫,好似在說:我沒事,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季芯澄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目送顧少澤背影遠(yuǎn)去。
聽著左右低語聲的季芯澄很不自在,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顧少澤回來,起身去了商萱的休息室。
相比之下,她更擔(dān)心商萱的狀況。
在新娘子休息室里,季芯澄撞見陪著商萱吃藥的司乾,不由停下了腳步。
“你先忙去吧,讓芯澄陪我。”
商萱對司乾道,她的聲音很輕,口氣卻不容置疑。
經(jīng)過季芯澄身邊的司乾眼中,有冷然的的凌厲之色,好像剛剛顧氏兄弟倆給他們的婚禮造成的不愉快影響,跟季芯澄有關(guān)。
事實(shí)上,季芯澄心里也這么認(rèn)為。
顧少澤的家人,如今也是她的家人,家人做錯的事,多少她都應(yīng)覺得抱歉。
“你還好嗎?感覺怎么樣?”
“沒事兒,這是每天要吃的藥,跟剛才的事沒關(guān)系。”
商萱笑著,大方收起藥盒。
標(biāo)注著各種顏色標(biāo)簽紙的藥盒,可謂琳瑯滿目,季芯澄有一刻的呼吸困難。
“對不起……”
季芯澄的歉意,已經(jīng)說不清楚是為了什么,總之,她覺得抱歉,為過去,為現(xiàn)在和將來。
“你又來了,成心惹我不開心是不是?”
商萱很少拿這樣的語氣對季芯澄說話,讓人想到過去歡快的青春時光。
季芯澄打起精神來,不再沉溺過往。
“好好好,我自罰,一會兒席上我多喝幾杯!”
見她如此,商萱才放過她,問季芯澄:“剛剛那個是顧少澤的父親?”
“抓著你不放的那個人是他的小叔顧南,另外一個是他爸爸顧常,他們倆是雙胞胎。”
“哦,我就是突然被他嚇到而已,我知道他沒有惡意。”
對商萱的善良,季芯澄一時語結(jié),良久后道:“你的養(yǎng)母商曉月,好像是小叔年輕時喜歡的人,這些年,小叔一直在找她,到現(xiàn)在還是單身一個人。”
“啊?還有這樣的事。”
商萱陷入沉思,道:“我養(yǎng)母年輕的時候確實(shí)很漂亮,還有人說過我像她呢,可我知道我不是她親生女兒。”
“那你養(yǎng)母有跟你說過關(guān)于顧家的人嗎?或者她的女兒?”
“沒什么印象,我高中之后就一直住校,再早之前的記憶不是很深。高中養(yǎng)母突然失蹤,之后我也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但我記得,她對我特別好,她是一個好人。”
季芯澄點(diǎn)點(diǎn)頭,想到顧南平日的言行舉止。
他不是一個會輕易失了分寸的人,如果不是商萱真的跟商曉月長得特別像,他怎么會在茫茫人海中,獨(dú)對商萱有這樣的反應(yīng)呢?
季芯澄不解,心下想著,找時間跟顧少澤打聽打聽。
可顧少澤似乎不太愿意面對此事,這點(diǎn)讓季芯澄更加疑惑。
從商萱的休息室出來,季芯澄回到婚宴大廳,還是沒有見到顧少澤,便沒有回座位,而是問了洗手間的位置,沿著前廳往后,一處一處去找他。
在靠近偏院的長廓里,一位傭人穿著的中年男子正在教訓(xùn)一個年輕女孩。
起初隔得有些遠(yuǎn),季芯澄看不大清,也沒想多管閑事,但就在她經(jīng)過那里準(zhǔn)備離開時,男人動手打了女孩,女孩驚叫之后發(fā)現(xiàn)了季芯澄,向她投來了懇切的哀求:
“……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