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澤讓季芯澄體會到的幸福,使季芯澄心懷感恩,她總希望身邊的好友也能跟她一樣盡快獲得,抱著這樣的心態對周圍人事也充滿了期待。
見她眉眼含笑十分動人,顧少澤眉睫動一動,“這會兒又相信許默能對唐棠好了?”
季芯澄聞言轉過身,兩人面對面,聽她笑答:“相信啊,就像我相信你將來也會一直對我這么好一樣!”
“肯承認我對你好了?”男人再次笑問,低了低頭,唇幾要貼上她的。
季芯澄趕緊推開他,“走吧,我們站在這里,舒顏和安子墨都不好意思說話了!”
“他臉皮厚著呢,怎會不好意思!”顧少澤不滿季芯澄的躲避,卻還是讓她跑了,只好抬步跟上。
休息室里。
直到隔著門板縫隙,聽到外頭腳步聲走遠了,舒顏才出聲道,“芯澄說的,都是真的?”
安子墨正半趴在小床上逗兒子的手玩,聽她出聲,連忙坐起,態度很是端正,又隱約帶著幾分不確定的不安,問道,“哪一句?”
舒顏坐在床沿,視線始終沒有看安子墨,緊絞著膝上的十指,好一會兒才松開來,低聲說:“你這半年都住在外面?”
她想問的其實是他真的跟家里鬧翻了嗎?臨陣還是換了種方式。
安子墨點頭,“我住在公司宿舍。”
頓一頓又道:“我原本也是想租房子的,但離公司近的都比較貴,便宜的又太遠不方便,所以就干脆住公司宿舍,也省下一筆房租。”
“你現在月薪多少?”
“稅后10K左右。”
他小心翼翼,打量舒顏的反應。
卻見舒顏頭側向一邊,膝上十指已絞成一個看不分明的結,而她的肩膀,在輕微顫抖。
安子墨心下一慌,連忙站了起來,站在她面前,分明知道她在哭,卻不敢再上前一步,“顏顏我沒有騙你!我除了做現在的崗位,還有兼職銷售,單純靠現在的崗位收入,確實沒有這么多。”
舒顏索性將身子整個轉過去,迅速抹去臉上淚水不讓它滑落,更不愿意讓安子墨看到。
曾經的安家公子,單純到柴米油鹽不辨,有時歡樂場上隨手一揮就是萬把塊,從來不把錢當回事,如今竟淪落到為了她和兒子,為省房租的錢而去住集體宿舍……
舒顏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開心還是難過,只是這淚水不受控制一般,像斷了線的珠子,攔也攔不住。
她想冷靜下來,深呼吸幾次都沒能做到。
安子墨一旁看著著急,見她這樣難過,心口一抽抽地疼,這給了他勇氣,追到另一側與舒顏面對面坐下來,“顏顏,你相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
她避無可避,抽噎著低下頭,安子墨順勢將人擁到懷里。
舒顏掙了幾下,沒能掙脫,索性由著他去。
安子墨能感到她落下來的眼淚,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裳,手上力道加重,將失而復得的人摟得更緊,沒有別的想法,這一刻只想讓她有所依靠。
良久后,舒顏在他懷里安靜下來,接著便撐著他胸膛要離開。
安子墨縱然不舍,也不敢勉強,松開她的臂彎里,瞬間灌入冷風,讓他振作了些。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不怪你,更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不愿意的妥協,只要你和陽陽平安無事……”
“他的小名叫安安。”
舒顏的輕聲打斷,叫安子墨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你說什么?”
舒顏低下頭,重復:“他的小名叫安安,陽陽是我姥姥家那邊對小嬰兒的昵稱,我沒有糾正芯澄,是不想讓大家有什么誤會。”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在安子墨心頭滑過一陣欣喜。
“什么誤會?叫他安安,說明你心里還有我?”
安子墨恢復了往日一絲輕快,舒顏不自覺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收回了視線,“事實并非這樣,所以不想叫他們誤會。”
安子墨太了解舒顏,她說謊的時候就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那事實是怎樣?如果你已經對我完全沒有意思,為什么要給孩子取名叫安安?”安子墨窮追不舍。
舒顏沉一口氣,忽而有了脾氣,略揚了聲道,“安子墨你不要得寸進尺!”
“好好好,我不說了,事實確實就是你心里并沒有想著我,但給兒子取小名叫安安,同時你不想叫大家知道后誤會,所以就只是在私下里這么叫他?”
舒顏猛然抬首,說著這話的安子墨哪里還有半分先時的驚慌,眼里分明是搶到肉的狐貍,閃著精明又得意的光芒,不由氣結,“安子墨你……!”
“對不起,我不該開玩笑!”安子墨誠懇道歉,微側著頭笑起來。
那笑容明晃晃的,毫無預兆撞進舒顏心里,讓她有片刻的怔忡,仿佛兩人回到最初的時光,那樣輕松而自然的相愛……
他視線炙熱注視著她,舒顏沒有在這樣的靜默中堅持太久,轉而道,“他還沒有取大名,如果你有想法,可以提出來看看。”
這話已經很明顯,孩子的大名留著他來取。
安子墨沒再嘻皮笑臉,握住舒顏的手,鄭重道:“叫安沐顏。”
舒顏想掙扎的動作停下,詫異望著他,“你說什么?”
“安沐顏,如沐春風的沐,舒顏的顏。”
舒顏臉頰騰地一下燒起來,遲疑道:“我是說,你這么快就想好了?”
“不,從兒子出生那天晚上我就開始想了。”
“……”舒顏一怔,手任他緊緊握著,不由道,“你怎么知道我會讓你給他取名字?”
“我當然不知道,我只知道作為父親,我想要這么做。萬一你已經將兒子的名字取好了,留著下一個也無妨,我喜歡這個名字……”
安子墨話沒說完,舒顏就徹底掙開他的手,還猛地起了身站到一邊,“安子墨你別誤會,我只是愿意讓你一起照顧安安,并沒有說你和我……”
她紅著臉,說不下去。
安子墨跟著起了身,很難得的保持著少見的鄭重神色,站在舒顏面前,調整了下呼吸,才道,“好,我不多想,那么我就再說一句。”
舒顏抬眼,對上他平靜視線,竟有一絲忐忑。
他要說什么?他其實也只是想照顧兒子,并沒有想跟她再有什么瓜葛嗎?
舒顏心下令自己鎮定,點頭,亦很冷靜,“你說。”
“安沐顏的‘沐’字取了諧音,是傾慕的‘慕’字意思,但我想我兒子將來可能跟我一樣不愛學習,這字筆劃這么多萬一他將來怪我,所以我才改成如沐春風的‘沐’,顏顏,我想說的是,我一直愛的都有只有你,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你別說了!”
“你剛剛才讓我說。”他語氣中滿是委屈,表情也是可憐巴巴地將她望著。
舒顏覺得自己有一刻透不過氣來,寧了寧神,才抬眼道,“你咒兒子是不是?什么叫不愛學習嫌筆劃多?兒子在學習上一定像我,怎么可能像你呢!”
她忽然轉變的重點,叫安子墨一時有些促不及防,但反應過來,眼角眉梢已滿是笑意。
又靠近她一步,討好道,“是是,這點一定像媽媽是個學霸!”
舒顏自鼻間‘哼’了一聲,側過身去,不再直面他。
安子墨這回卻沒有讓她再躲開,雙手扶在她肩頭,將她轉了回來,“顏顏,”他目中有潾潾的波光在跳躍,舒顏如受蠱惑一般移不開眼,聽他再次開口,如承諾一般,“只要我爸媽一天沒有真正接受你們母子,那個家我就不會回去,我要憑自己雙手,努力讓你們過得舒服一點,我要給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什么時候說過要跟你結婚?”她這時的語氣極沉靜,一點都不沖。
安子墨不由自由就伸手刮了下她小巧鼻頭,像從前一樣,笑道,“兒子都替我生了,難道還有別的意思?”
舒顏抬著臉,惱怒地瞪著他,安子墨連忙退讓,“好好,不是為我生,為了安沐顏,好了吧?”
“安子墨,”這是今晚舒顏第一聲心平氣和叫他,安子墨曉得她要說認真的話,明確‘嗯’了一聲,才聽舒顏道,“你以后可不要后悔。”
安子墨靜了片刻,其間始終盯牢舒顏的視線,“你知道嗎?你生安安那天晚上,情況緊急,手術室讓我簽病危通知,我的手在發抖,醫生和護士都在催,說時間耽擱不起,我不是不想簽,我當時只是,忽然忘記了自己是誰,叫什么名字……”
這個樣子的安子墨,舒顏從來沒有見過,他紅著眼眶,舒顏也跟著眼中涌起淚光,仿佛回到了那個艱難的夜晚。她也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比起自己的危殆,她更難過的,是與他生離死別。
“所以那晚的病危通知都是你簽的?”舒顏低聲問他,淚水再次滑落下來。
安子墨聽到她的顫音,視線也模糊起來,卻仍不忘靠近她,替她拭去眼角淚痕,只顧點頭。
舒顏沒有拒絕安子墨的觸碰,兩個人站得很近,已經呼吸可聞。
她還沉浸在那一晚無止境的悲傷之中,斷斷續續道,“我還以為是芯澄,當時姑媽和表哥都有事情,醫院讓我留第二緊急聯系人,我為難了很久,還好芯澄愿意幫我……”
安子墨顫著唇,淚水急急滾落,終于將她緊緊擁到懷里,在她頭頂哭了出來。
舒顏的淚水落在他心上,他的淚水融入她發間,兩人在難抑的悔憾中痛快哭了一場。
很久之后,舒顏才紅腫著眼從安子墨懷中退開,卻也沒有分得很開。
“我說后悔,是指你離開安家自己獨立,會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只要讓我留在你們身邊。”
舒顏仰著頭,眷戀地凝視著他的眉眼,安子墨長得好看,過去因這張臉招惹了不少愿與不愿的是非,舒顏已經多久不曾仔細看過他。
此刻的安子墨,眸中是后怕,像只緊張的麋鹿眼睜睜等待著即將降臨的生死一瞬,而舒顏推開他的手,無疑就是前方對準他的獵槍,何時打響那一槍,主動權全在舒顏手里。
舒顏于心不忍,也不想再忍,認真道:“安子墨,我也就說一句話,你聽好了。”
安子墨謹慎地咽了咽唾沫,點頭,又重重“嗯”了一聲。
“我愛的從來只是那個教我學會愛的安子墨,只要有他在我身邊,我其他的都不在乎,是否有婚禮,是否有錢,都沒關系。”
安子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唇動了動,終究說不出一個字來。
直到舒顏在他肩頭拍了一巴掌,他才醒悟似地摟住她,“謝謝老婆!”
舒顏被他撞到懷里,疼也沒有怪罪,只是在他欣喜異常的失態中笑出了淚水……
季芯澄下樓后直奔顧海棠身邊,這多少讓顧少澤有些意外,畢竟顧海棠跟顧婷婷還有她那幾個朋友在一起。
“姐姐,”季芯澄與顧海棠大方打過招呼,就向著盤腿坐在腳踏上的顧婷婷道,“婷婷,讓你的朋友們不要客氣,吃的喝的都在那邊,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我說哈!”
顧婷婷手中拿著果汁,今天她請來的朋友都是女孩子,打扮也都樸素,像是學校里正經的學生,見到季芯澄,除了顧婷婷面無表情將眼別開,其他人都熱情地擺手跟她打招呼。
“您就是婷婷的嬸嬸嗎?好漂亮啊!”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電視里啊!忘了?《故園》的女主角!”
“啊季芯澄,真的是你!天吶,素顏也太好看了吧!那個劇的化妝師根本就是在毀顏值嘛!”
“喂喂小楓你客氣一點,全名是你喊的嗎?你看婷婷都不高興了。”
“那我能跟婷婷一樣喊你嬸嬸嗎?”
“馬屁精!”
“果然婷婷嬸嬸跟邱商的緋聞是假的,這么看起來,怎么也是婷婷叔叔更帥呀!”
銀鈴般笑語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