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偷偷地欣賞著諾諾那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他當然不是怕麻煩,比成立社團麻煩無數(shù)倍的事他都做過。
他只不過是覺得,一時興起就在卡塞爾學院成立一個社團有點……過家家。
雖然大伙們分成學生會和獅心會在自由一日打的如火如荼,獎品也是‘諾頓館一年使用權’、‘學院之星決賽權’這種榮譽大于實質(zhì)的東西,但路明非看得清楚。
當這些天之驕子們畢業(yè),正式投身于這場席卷全球的秘密屠龍戰(zhàn)爭后,這種學生時代的派系區(qū)別就會被迅速地淡化。
總不能在九死一生的屠龍任務里,僅僅因為隊友來自獅心會,而自己是學生會出身,就摸魚、磨洋工,甚至是在背后下絆子吧?
他們干的可是屠龍這種高危的活,危險到古老的屠龍家族紛紛滅絕的地步。
在這種高危戰(zhàn)場上玩黨爭,唯一的下場,就是拉著自己的隊友一起痛痛快快地上西天。
所以,卡塞爾學院的學生社團,終究也只是一場被允許存在的青春的幻夢,一段激烈而美好的回憶罷了。
路明非甚至有更陰暗的猜想:這種刻意引導學生們分成兩大派別,進行激烈對抗,并不斷強化榮譽感的行為,本身就是秘黨的一種相對比較溫和的養(yǎng)蠱手段。
在對抗中,觀察誰是天生的領袖,誰是勇猛的戰(zhàn)士,誰又是冷靜的謀士。
在競爭中激發(fā)每一個人的潛能,將他們打磨成最鋒利的刀劍。
而自己,要主動去當那第三只蠱嗎?
路明非在心中搖了搖頭。
拋開這些陰暗的猜想,退一萬步說,成立社團,至少也要尋找一批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可自己在卡塞爾學院的“志”,到底是什么呢?
是像秘黨一樣,為了保護人類文明而去屠龍?
去探尋那個自稱是路鳴澤的神秘男孩身上的秘密?
還是去找到自己那對神秘父母?
路明非現(xiàn)在還沒有答案。
他現(xiàn)在只想當一個比較能打、又嫌麻煩的新生,僅此而已。
……
“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諾諾看著路明非那副咸魚的模樣,只能無奈地舉手投降,“社團的事以后再說。走吧,我先帶你去你未來的狗窩看看。”
她拽起還癱在沙發(fā)里的路明非,不由分說地將他拖出了諾頓館。
午后的陽光正好,諾諾的心情似乎也因為剛才那番對話而變得格外明媚。她一改之前那種懶洋洋的姿態(tài),興致勃勃地當起了路明非的專屬導游。
他們沿著緋紅色的鵝卵石小徑,穿過修剪得如同天鵝絨地毯般的百慕大草坪,一路上,諾諾為路明非介紹著這座云端之城里的每一個角落。
她指著諾頓館旁邊的一棟古典而莊嚴的建筑,“那是安珀館,目前在閑置,平常偶爾會用來舉辦一些臨時性的沙龍。”
“那邊,那棟看起來像教堂一樣的,是我們學院的圖書館。”她又指向另一個方向,那是一座擁有著巨大穹頂和華麗飛扶壁的宏偉建筑。
“里面的藏書,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圖書館里的神話類藏書加起來都多。不過小心,據(jù)說圖書館深層有些被列為禁書的古籍看多了可能會瘋……”
路明非跟在她身后聽著介紹,看著那些在草坪上看書、在回廊里交談的形形色色的學生們,心中那股初來乍到的陌生感,正在被一種名為“日常”的奇妙氛圍所漸漸取代。
這里雖然是一座培養(yǎng)屠龍戰(zhàn)士的軍事要塞,但同時,它也是一所大學。
一所充滿了青春、活力與八卦的大學。
終于,他們來到了一棟看起來相對普通的,主體由紅磚和黑色瓦頂構成的五層建筑前。
“好了,到了。”諾諾停下腳步,指著眼前這棟樓,“這里就是男生宿舍A棟。女生宿舍在另一邊,閑人免入。”
她轉(zhuǎn)過身,對著路明非,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肢。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的導游任務到此就算圓滿完成了,學弟。”諾諾沖他揮了揮手,“自己去找你的房間吧,你的房間號應該已經(jīng)和入學歡迎郵件一起發(fā)到你的郵箱里了。”
“別忘了我們在火車上說了什么——任我差遣,隨叫隨到哦。”紅發(fā)的小女巫眨了眨眼。
說完,她便瀟灑地轉(zhuǎn)身離去,酒紅色的長發(fā)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處。
路明非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了N96手機。
他打開郵箱,一封來自宿管會的郵件正靜靜地躺在里面。
【路明非同學,歡迎入住卡塞爾學院宿舍。您的宿舍為:A棟,303室。——宿管會】
……
路明非走進宿舍樓,找到了303室的門牌。
卡塞爾學院的宿舍門用的都是感應式的電子鎖,而路明非現(xiàn)在并沒有拿到他的學生卡——但是303室此時竟然沒鎖。所以他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宿舍的房間不大,鋪著地毯,一張靠墻擺放的木制雙層床,兩張書桌和椅子,幾個柜子,還有二合一的獨立衛(wèi)生間/浴室,和一個小小的陽臺。
午后的陽光透過陽臺的玻璃門灑進來,讓整個房間顯得溫暖而明亮。
相較于某些環(huán)境堪比《黑魂》里北方不死院的大學宿舍,不得不說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宿舍看起來很舒適,很正常。
除了……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了靠窗的那張雙層床的上鋪。
那里,一個魁梧的身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睡得昏天黑地。
他身上那件墨綠色的花格襯衣皺得像一團咸菜,一條腿還毫無防備地耷拉在床沿外,隨著他那如同打雷般的鼾聲,有節(jié)奏地輕微晃動著。
那張埋在亂糟糟的絡腮胡里的臉,路明非今天早上才剛剛見過。
——是芬格爾·馮·弗林斯,留了四年級的神人師兄!
路明非看著那個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的身影,默默地關上了門,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然后扭頭看著那條隨著鼾聲起伏的腿。
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什么孽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