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集團樓下,停車場里。
紀衡的手機被扔在副駕駛上,隔一會兒就會震動一下,屏幕上還顯示著好幾個未接來電。
工作無窮無盡,永遠都忙不到頭。
主駕駛上坐著的男人卻低著頭靠在座椅上,徑自出神。
邁巴赫里面一片漆黑,手機那頭的人等不到回復,也逐漸悄無聲息,讓這個狹小的空間完全的死寂下來。
紀衡手指一動,從外衣的口袋里面掏出了那個小小的鐵盒子。
他神色淡漠,摸索著已經有些褪色生銹的外殼,不清楚自己內心到底在想什么。
后悔嗎?
他和溫梔早就已經一刀兩斷。
紀衡把那個鐵盒子攥在了手心里,越攥越緊,幾乎要劃破掌心。
那女人現在做什么,都與他毫無關系。
紀衡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喉結干澀的上下滑動。
他把心中的郁氣重新咽了回去,向后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明明嫌那個女人臟,卻一次又一次的沉淪進去……
紀衡難得有了一絲茫然。
他究竟該怎么辦?
……………………………………
“夠嗎?”
冰冷的繳費處里。
溫梔摒住了呼吸,看著繳費處的醫生皺著眉頭擺弄那些卡片和現金。
卡片和現金,基本上都是來自于紀衡的。
“要是,要是還不太夠的話?!睖貤d干干地咽了一口口水,艱澀道:“我再去湊一湊,很快補上來。”
繳費處的醫生嘟囔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交錢的……”
他不滿的看了溫梔一眼:“都是當媽的人了,怎么還是一點條理都沒有?”
溫梔干干的笑了一下,看到醫生把繳費單子推了出來,還夾著那張紀衡第一次見面時給她的卡。
“那張卡里頭還有一點剩余,手術費和住院費都繳清了,下回來交錢的時候上點兒心,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溫梔顧不得和他多說,匆匆把那張卡片揣到了兜里,一路跑回到了溫希的病房。
她甩了甩頭發,心里的大石頭驟然一松,嘴角掛上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醫生,我回來了。”
她突然在這一刻對紀衡產生了由衷的感謝。
不管如何,如果沒有他遞過來的那幾張卡片,自己可能真的負擔不起溫希的醫藥費用。
病房里的醫生卻沒有她那么樂觀。
他小聲道:“你先跟我出來一下。”
溫希這次沒能等到她回來,就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小小的身子陷在病床里,臉色極差,呼吸微弱,明明前幾天已經好轉了不少,今天卻又陡然衰弱了下去。
溫梔匆匆在門縫里面看了一眼自己的寶貝,便跟在醫生身后走了出來。
“孩子的病情現在又出現了反復,你這兩天應該也看出來了,對吧?”
醫生開門見山道:“發展到這一步,如果再繼續惡化下去的話,速度是很快的?!?
溫梔雙手攥得緊緊的,臉色一點點的白了下來,輕聲道:“是,她最近掉頭發掉的越來越嚴重了……”
醫生聞言搖了搖頭,也有一些惋惜:“那些已經是小事了,再做一次化療,孩子的頭發估計會全部掉光?!?
醫生安慰溫梔道:“這些都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得馬上進行手術,孩子運氣還是不錯的,這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捐獻者?!?
他拍了拍溫梔的肩膀:“所以你也不要太著急,做好心理準備,咱們穩扎穩打一步一步來?!?
溫梔深吸了一口氣:“好,謝謝您。我和孩子都會做好準備的……費用我已經全部繳清了?!?
醫生點了點頭,干脆道:“好,經濟上沒有問題,就少了很多后顧之憂。你跟我過來吧,在骨髓捐獻的合約上簽個字?!?
溫梔憂心忡忡的跟著醫生往他的辦公室走,一路上心里還是惴惴不安的:“我……我想問您一下?!?
她站在醫生的辦公桌前,接過了那張合租書,吞吞吐吐道:“這個手術,應該不會有什么風險吧?”
醫生挑了挑眉,說話很直接:“世界上哪有沒風險的手術?拔個牙還會死人呢,這個手術必須得做,捐獻者那邊都沒這么多顧慮……趕緊把字簽了吧,我們這邊好去做后續的安排?!?
溫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壓下了心中的焦慮,接過了醫生遞過來的筆,在合約書上找著自己需要簽字的地方。
她突然有一絲愧疚,一邊簽字一邊說:“您說的對,世上還是好心人多……”
溫梔的梔字寫到一半,她突然呆在了當場,如遭雷擊,一動不能動。
合約書的另一邊簽著一個金鉤鐵畫的名字,落筆有力,和名字的主人一樣清俊。
她對這個字體幾乎已經熟到了骨子里。
溫梔猛地抬起頭來,失聲道:“捐獻人是紀衡?”
醫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認識這位捐獻者嗎?”
他沒想那么多:“既然是熟悉的,那這事兒就更好辦了?!?
他撓了撓頭:“這么巧合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溫梔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對醫生笑了一下,輕聲道:“對。我們……是挺熟悉的?!?
她慢慢地簽完了那份合約書,和醫生道過謝之后,蹣跚著走回了溫希的病房里。
醫生說的不錯。
溫梔坐在女兒的床邊,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打了進來,明明是充滿了朝氣的顏色,落在溫希的小臉上,平白顯出了一種死氣。
小丫頭已經很久沒有嚷嚷著讓自己幫她梳頭發了。
溫梔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居然順下了一縷枯干的頭發。
她看著手心里的頭發,怔了好久。
這么愛美的一個小姑娘,現在該有多難受呢?
…………………………………………
傍晚。
太陽還沒有徹底落下去,瓊脂的大廳里也只是響著一陣懶散的音樂,姑娘們三三兩兩的從換衣間里走出來散在一邊,動作慵懶,臉上還有著一絲睡意。
夜晚還沒有開始,玩家們也沒有到場。
溫梔的臉上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焦灼,她今天早早的就到了瓊脂,坐立難安地守在大廳里。
戰戰兢兢地等待著那個人的到來。
她心里頭怕的厲害,臉色慘白,手心里面全部都是冷汗。
但是她……更怕那個人不來。
偏偏今天晚上瓊脂里面格外熱鬧,衣著光鮮的客人來來往往,她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男人走進來。
溫梔懊惱的吐了一口氣,長時間穿著高跟鞋,讓她的腳跟幾乎要完全廢掉了。
時間緩緩流過,眼見著已經到了凌晨。瓊脂的音樂越發勁爆,路過溫梔的男男女女臉上皆是一種迷幻的狂歡,人人都是大吼大叫,嘻嘻哈哈的,似乎已經找到了人間的極樂之處。
溫梔咬著牙避開人群,無精打采的往換衣間走,不期然之間,突然撞進了一個有著松木味道的懷抱里。
她心臟猛地一緊,接著就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那個人的手腕:“紀衡,我……”
“吆,又是一個投懷送抱的。”
一個油膩膩的聲音響了起來,兩根手指捏住了溫梔的下巴,:“瓊脂的人是怎么回事兒,上趕著往別人懷里撲,嘖,真賤。”
不是紀衡。
溫梔怔怔的看了過去。
只是一個和他用著同款香水的男人。
她立刻就窘迫的不得了,趕緊往后退:“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什么年代了,還玩這種爛招……過來!”
那個油膩的公子哥兒打量著溫梔,撇了撇嘴,隨手把溫梔抓了回來,嘎嘎大笑的把她往自己的懷里摁:“不過臉蛋倒是還可以……小爺我今天倒是可以帶著你玩一玩?!?
溫梔身子一僵,那人直接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掀起了她的裙擺,空調的冷風鉆了進來,激起她身上一片雞皮疙瘩。
“我不是!”溫梔驚恐的不得了,使勁掙扎著:“松開我!”
那個公子哥卻完全把她的掙扎當成了情趣,手上的力氣越發大了,卻在猝不及防之間被溫梔狠狠咬了一口手腕,立刻惱羞成怒的把她丟了出去:“爺今天是給你臉了!”
溫梔在空中一陣天旋地轉,閉上了眼睛,死死地咬住了牙關,準備迎接那一陣鉆心的劇痛,沒想到中途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撈了過去。
“紀總?”
她聽到了剛剛那個公子哥有些驚恐的聲音:“你,你怎么過這兒來了?”
“孫杰,不能碰的東西,你最好不要碰。”
男人的聲音沙啞,攜帶著一陣怒火。
溫梔被那人牢牢地摁在了胸前,動彈不得,被迫呼吸著那人胸襟處的味道。
除了那股熟悉的松木香味,還有一股嗆人的煙味。
嗆的她使勁咳嗽了起來,好久都停不下來。
溫梔模模糊糊的想,這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
那個叫孫杰的公子哥臉都白了:“我,我也不認識她啊我!”
這次輪到他一個勁兒地往后退了。
“這跟我可沒關系啊,這女人是主動撲上來的!”
懷抱著溫梔的那雙臂膀一緊,溫梔立刻悶哼出聲,幾乎有些呼吸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