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
溫梔坐在車后座,一手放在女兒的額頭上,一手拿著手機,翻看下午在迪士尼游玩時拍下來的照片。
“再等等,那邊還在等,我們也不用著急?!?
駕駛座上的蔣凌翰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手機,壓低了聲音在和電話那邊的人談公事,時不時的會蹦出一些專業(yè)詞匯來,間或在后視鏡里面和溫梔對視一眼。
溫梔抿唇?jīng)_他一笑,便低下頭去,把注意力又放回了自己的手機上。
這個小丫頭……
溫希在母親的膝蓋上發(fā)出一聲含含糊糊的夢囈,手腳蜷縮起來,睡得更香了。
照片上的小丫頭做著稀奇古怪的鬼臉,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放肆。
她長這么大,還從來都沒有玩的這么瘋過呢。
溫梔好笑的戳了戳女兒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心里頭滿滿當當?shù)摹?
她和女兒一樣,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么放松過了。
車窗外是蓉城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琉璃的燈光下,豪車貴客絡(luò)繹不絕,一輛邁巴赫與蔣凌翰的凱迪拉克擦肩而過。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短暫的共同映射在兩輛車上,車里的人卻都渾然不覺。
“怎么了?”
這輛邁巴赫里面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氛。
一片冰涼的沉默。
在紀家兩老面前一向活潑愛說笑的司機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女人伸過手來,覆上了紀衡冰涼的手背:“不舒服嗎?”
紀衡臉色冷硬,咬牙度過了那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抽出了自己的手:“沒事。”
他閉上了眼睛,右手下意識的伸到了外套的口袋里,攥住了那個冰涼的小鐵盒,又閃電般的松開。
“是不是時差還沒有倒過來?”
丈夫不愿意配合自己,楊夢瑤臉色有一瞬間的猙獰,她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似乎從那微凸處獲得了什么力量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聲音又變得溫軟了起來:“公司里面的事情,忙也忙不出個頭來……”
她貼到了男人的旁邊,主動牽起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處:“要不今天就偷個懶,明天再去,怎么樣?”
紀衡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他手指動了一下,內(nèi)心毫無初為人父的自豪感,反而對楊夢瑤身上那種淡淡的香水味膩煩極了。
他耐著性子停留了一會兒,心里面一片空白,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觸動。
他目視前方,始終沒有看過身旁的女人,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用?!?
“紀總,到了?!?
司機悄無聲息的在紀氏集團大門前停下了車,紀衡順勢毫無留戀的抽回了放在楊夢瑤小腹上的手,打開了車門,黑色的風衣在楊夢瑤面前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集團里面,處理一下這段時間留下來的雜務(wù)?!?
車門在楊夢瑤眼前合上,紀衡在秘書的陪伴下匆匆離開,徹底離開了她的視線范圍。
她手指抽搐著蜷曲起來,看到了車窗上那個女人陡然猙獰的臉色。
楊夢瑤深吸了一口氣:“回家!”
司機平穩(wěn)地踩下了油門,邁巴赫悄無聲息地滑進了夜色里面,車里面是一片讓人難堪的死寂。
楊夢瑤喉嚨滑動一下,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紀衡的工作……
楊夢瑤將指甲嵌進了肉里,換來了一陣惱人的疼痛。
她寧愿和紀衡在外國待上一輩子。
楊夢瑤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卻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心里面的那陣慌亂。
溫希那丫頭……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掉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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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家具的時候注意一點……”
溫梔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凱迪拉克里面燈光昏暗,前面的男人脫去了外套,只穿著一件精干的襯衣,指尖上的紅點明明滅滅,右手夾著香煙伸出窗外。
蔣凌翰在和電話那邊的人說話:“孩子喜歡淺綠色,一定不要買紅色的家具,那會讓她覺得難受。”
溫梔下意識的直起了腰,空氣里面是一陣淡淡的煙味,她并不討厭這個味道:“溫希呢?”
蔣凌翰猛然止住了話頭,扭過臉來看她。
男人挑了挑眉:“醒了?”
溫梔下意識地摸上了自己的嘴角,生怕自己在睡著的時候流了口水,還好,那里還算干燥。
她清了清嗓子:“孩子去哪里了?”
蔣凌翰滅掉了香煙,下車為她打開了車門:“你比小丫頭還能睡呢?!?
這是一處很幽靜的花園洋房。
獨門獨戶,一道青石子小路通往一座漂亮的園林式建筑,曲徑通幽,螢火蟲點點光亮,閃爍在空中,耳旁是悠長的蟬鳴。
蔣凌翰很自然地牽上了溫梔的手,將她帶了出來:“孩子聞不得煙味兒,我便把她抱到里面去了。”
溫梔在幽靜的大門處停了下來,局促的不肯往前走:“這兒……這是你的家吧?”
蔣凌翰回過頭來看她:“這么晚了,你還要帶著那小丫頭再折騰一次不成?”
他挑了挑眉:“醫(yī)院那邊的負責人應(yīng)該也下班了吧?”
溫梔抿了抿唇:“出租屋……”
蔣凌翰好笑地看著她:“你那個出租屋,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過期了?!?
他落落大方地走了進去,打開了客廳的大燈,是一片溫暖的光:“你要想在蓉城的大街上流浪,我管不著。只是,小丫頭可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
溫梔臉色蒼白,心里慌的厲害,但是孩子在里面,她終于咬牙跟了進去:“我,我明天就帶孩子回去?!?
蔣凌翰沒說話,只是帶著她走到了孩子的臥室前。
門里,仆人已經(jīng)給孩子換上了一身小恐龍的睡衣,小丫頭臉色紅撲撲的,恐龍的尾巴甩在一旁,小肚子下面還壓著一個枕頭。
呼吸清淺,睡得很是香甜。
“溫梔,除了我,你恐怕也負擔不起別的隨叫隨到的家庭醫(yī)生了。”
蔣凌翰輕笑一聲,關(guān)上了小丫頭的房門。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虛點了下溫梔的眉心,了然道:“小丫頭現(xiàn)在情況很好,但你還是不放心,對不對?”
“我……”
溫梔啞然無聲,半晌才道:“我負擔不起你這里的房租。”
“正好?!?
蔣凌翰帶她走了一會兒,頓住了腳步,推開了一間裝飾簡樸大方的臥室,這間臥室的燈光布置得很溫柔,連帶著這個男人帶著些邪氣的眉眼也變得溫和起來:“我正嫌那些仆人礙手礙腳的添麻煩……”
他將溫梔推了進去:“以后我的衣食起居,就由你來一手包辦吧?!?
他沒有給女人拒絕的機會,很快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溫梔跌跌撞撞的走進了這間臥室,心緒雜亂如麻,不知不覺間就倒在了古意盎然的木床上,鼻尖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味兒,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
“媽媽!”
次日一早。
溫希很喜歡她的小恐龍睡衣,時不時的就要摸一下小恐龍的尾巴,甩來甩去的,不肯將這套睡衣?lián)Q下來。
蔣凌翰在客廳的一角對著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母女兩個便坐在另一側(cè),一起觀看著小丫頭最喜歡的卡通節(jié)目。
“我喜歡這個新房子!”
溫希膩在溫梔的懷里,扭來扭去的,小臉上一片純?nèi)坏南矏偅骸拔蚁矚g和蔣叔叔待在一起!”
溫梔無奈的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噓,小聲一點,蔣叔叔在工作呢。”
“小希?過來?!?
蔣凌翰沒有抬頭,目光依舊集中在眼前的電腦屏幕上,他今天戴了一副平光眼鏡,身上少了一絲邪氣。
小丫頭果然從溫梔的懷里彈了起來,像顆小炮彈一樣朝著蔣凌翰發(fā)射過去。
蔣凌翰立刻把小丫頭撈到了自己懷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fā)頂,輕彈了一下,“不錯?!?
男人和溫梔對視一眼,起身抱著小丫頭原地悠了一圈,大笑道:“馬上就要熟透嘍!”
溫梔嘆了一口氣,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你倆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們做。”
蔣凌翰把小姑娘放了下來,任由小丫頭噠噠噠的跑了過去,隨口道:“冰箱里面的食材你都可以隨便用,我不挑食,都可以吃。”
仆人臨走前專門去超市采購了不少玩具回來,溫希迷那些玩具迷得要死要活,跑過來拉著溫梔的裙擺討了一個親親:“媽媽?!?
小姑娘現(xiàn)在活力十足,終于恢復了一個孩子應(yīng)該有的調(diào)皮好動:“我想去那邊玩玩具!”
溫梔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去吧?!?
她叮囑道:“玩的時候要注意一點,蔣叔叔這里放著很多寶貝,千萬不要隨意觸碰,好么?”
溫梔多少也能看得出來,蔣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世家。
這棟別墅裝修雖然簡樸,擺放的東西卻個頂個的講究,古意盎然,無一不是精品。
小丫頭腦袋一點一點的,心早就飛到那邊的巴斯光年上去了,溫梔一答應(yīng),立刻就歡呼一聲,撲騰起小腿兒溜了過去。
她看著女兒這樣活潑,心里頭有一絲無奈,更多的卻是壓抑不住的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