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的產業在國內做得很雜,醫療制藥方面投資也不少,而且蔣凌瀚本身就是醫學出身,因此倒是開了一家私立醫院,在瀾城也算名聲大噪。溫希轉院后,現在正是在這家醫院。
“你說溫希為什么還不醒啊,會不會真的出了什么問題……那家醫院的醫生說24小時內就要醒的。”溫梔坐在溫希床邊,一臉擔憂地問蔣凌瀚。
蔣凌瀚心里也奇怪,按理說那家醫院的診斷沒錯,一天之內是該醒了。雖然心里這么想著,但他還是安慰溫梔道:“你別胡思亂想了,說不定溫希就是太累了,趁這個機會好好休養生息一下。”
說完,他見溫梔還是放不下心,便又說道:“不然這樣吧,我下午再給溫希安排一個檢查,我親自操作,重新看一下。”
下午,CT室內,蔣凌瀚將溫希送進儀器,仔細觀察屏幕上的變化,表情稍顯凝重。
檢查結束,蔣凌瀚把溫希抱出來,溫梔焦急地詢問道:“怎么樣,是什么情況。”
蔣凌瀚想了想,盡量斟酌著措辭,說道:“那場車禍傷到了溫希的頭部,但好在現在并沒有生命危險。現在還醒不過來,應該是身體機能的一個恢復過程”
溫梔聽他這么說,稍稍放下心來。
但蔣凌瀚說完,并沒有立馬帶著母女二人離開。他想著自己在儀器上看到的,溫希腦部神經那一塊的一個小陰影,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溫梔。他不確定那個會造成什么,也不確定溫梔能否接受得了。
溫梔接過溫希,走了兩步發現蔣凌瀚并沒有跟上來,她回頭疑惑地道:“走啊,愣著干什么?”
蔣凌瀚糾結半晌,最終還是說道:“我剛才看到,溫希大腦里的一部分,有疑似血塊壓迫神經,人清醒過來后可能會有后遺癥,但具體是什么不好說。”
溫梔聽完,整個人愣在原地,“不好說是什么意思……”
紀衡病房內,紀安陽繼續每天一次地聽著醫生的叮囑。
“……這兩天,可以適當地活動活動,也不要讓腿部肌肉就完全不運動了。”醫生說完這句話,就出了病房。
紀衡從手中的報紙上收回視線。前面的他沒聽太清,不過這最后一句,他可是聽到了。
想到就行動,沒等紀安陽從手機信息里抬起頭,紀衡已經穿戴完畢地站在了門口,作勢要出去。
紀安陽一臉震驚地擋在門框上,問道:“你還要出去啊,你還想再暈第四次啊表哥。”
紀衡不想理她,抬手就要把她扒拉開,可紀安陽死活扒住門框不松手,“你不給我說清楚你去哪,今天就別想踏出這個房間。”
紀衡沒辦法,難得地示弱道:“溫希做完手術好幾天了,我去看看她。”
私立醫院內,溫梔渾渾噩噩地抱著溫希往病房走去,卻在半路看到了等在病房門口的紀衡。
她下意識地想轉身逃走,卻聽紀衡在身后叫住了她。
“溫梔……我就是來看看溫希。”紀衡的聲音里似乎帶著一絲絲乞求。溫梔想到可能是自己剛才的動作刺激到了他,心下一軟,把紀衡請進了房內。
“溫希現在還沒醒嗎?”紀衡局促地站在門口,一副想進不敢進的樣子。
溫梔起身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說道:“進來坐吧。做完手術后人就一直沒清醒,蔣凌瀚說是因為身體機能在恢復。”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溫梔下意識地隱瞞了后遺癥那件事。她現在已經因為溫希的這個車禍寢食難安了,實在沒有精力再去應付紀衡的事情。
紀衡聽到她的話,慢慢走到溫希床邊,俯下身,滿眼心疼地看著溫希,還拿他粗糙的指腹輕輕觸碰了下溫希的臉蛋,輕聲叫道:“溫希,爸爸來看你了,你睜眼看看爸爸好不好……”
溫梔因為距離隔得遠,并沒有聽清紀衡說了什么。卻見溫希的眼睫毛眨了眨,竟然緩緩地睜開了。
紀衡一愣,隨后立即反應過來,一臉驚喜地叫來溫梔。
“溫梔,溫希醒了,她醒了……”
溫梔手里拿著的蘋果一下滾到地下,她忙跑到床邊,果然看到溫希一臉迷茫地看向自己。
溫梔眼眶泛酸,當即就哭了出來。她一把攬過溫希,說道:“溫希,沒事了啊,媽媽在這里呢,溫希……”
溫希被溫梔抱在懷里,小小地拍了拍她的背,隨后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房間,和房間里站著的另一個人。在和紀衡的目光接觸到時,溫希有些害怕地往后縮了縮,避開了紀衡的視線。
紀衡不解,就聽溫希問道:“媽媽,這是在哪呀,那邊站著的那個叔叔是誰?”她雖然問得很小聲,可還是被紀衡聽到了。
紀衡不可置信地站在床邊,就見溫梔也是一臉呆愣,完全沒料到事情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溫梔漸漸回過神來,覺得這可能就是蔣凌瀚說的那個后遺癥。想到這,她馬上給蔣凌瀚撥了電話,說了溫希已經醒過來的事情。
蔣凌瀚來得很快,一進門就沖到溫希身邊,剛欲張開手抱她,就見溫希像是受到驚嚇一般,躲開了蔣凌瀚的手,然后還怯生生地向溫梔那邊看了一眼。
之后,只要病房每進來一個陌生人,溫希都要往溫梔身邊藏,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一切,像極了生病時候的溫希
蔣凌瀚也沒想到,溫希竟然連自己也不認識了,皺眉分析道:“這應該就是壓迫腦神經的那個血塊引起的后遺癥,具體什么時間可以恢復,還需要后面繼續檢查。她現在,估計只認識你一個人了。”說著,蔣凌瀚看向溫梔。
溫梔懷里還抱著溫希,坐在一邊靜靜聽蔣凌瀚說話。紀衡看著面前的三人,起身帶上門,默默離去。
晚上,蔣凌瀚陪著溫梔和溫希住在了病房。
溫希現在需要早睡養精神,所以溫梔早早就把房里的大燈關了,留下一盞貼在床前的小壁燈,閃著昏黃的燈光。
溫希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玩著,蔣凌瀚和溫梔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低聲說著話。
“溫梔,現在溫希出了這種事,去Y國定居的計劃,可能得推遲一下了。”蔣凌瀚抱歉地說道,手上還把玩著溫梔的一縷頭發。
溫梔發現,自從自己答應嫁給蔣凌瀚之后,這人好像就特別愛做這個動作。她沒好氣地扯過自己那撮頭發,故作無所謂地說道:“沒關系啊,我們去哪都沒事。還有你也不用覺得抱歉,這件事本來也不是你的問題。”
蔣凌瀚頓了頓,低聲說道:“不管怎么說,是我沒保護好你們倆。”說著,抬頭向床上自己玩得正起興的溫希看去。
溫希察覺到蔣凌瀚的視線,回望過去,然后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蔣凌瀚輕笑出聲,跟溫梔開玩笑道:“這溫希一失憶,我前面那么長時間做的功夫就都白費嘍。從明天開始,我得重獲咱們小姑娘的芳心。”
溫梔被他這番話逗笑,也向溫希看去。
蔣凌瀚說到做到,第二天果真就一整天地和溫希黏在一起,對她的要求簡直有求必應。溫希本來也不是內向害羞的性格,一天下來,很快就跟蔣凌瀚混熟了。
晚上,兩人還是坐在床邊,給溫希講著睡前故事。誰知溫希都已經瞌睡得眼皮打架了,還是強打起精神問道:“媽媽,你還沒告訴我呢,這個叔叔到底是誰啊,我應該怎么稱呼?”
溫梔和蔣凌瀚兩人都是一愣,他們倒是把這個問題給忘了。今天一天,溫希雖然是跟蔣凌瀚打成了一片,可確實沒開口叫過人。
蔣凌瀚沉默著不說話,側頭看向溫梔,他想知道,在再一次面對這個問題時,已經沒有生活壓力的她會怎么選擇。
溫梔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隨后對溫希說道:“溫希不記得了嗎,這是咱們溫希的爸爸啊,以前我們都生活在一起的。”
蔣凌瀚心里得到滿意的答案,面上也是一臉笑意,他看向溫希,說道:“咱們溫希這個小沒良心的,今天一天可是一聲爸爸都沒喊過呢。”說著,就期待地看著溫希。
溫希似乎沒料到是這個答案,愣了愣,之后看向蔣凌瀚的目光也帶了些閃躲,到底是沒開口叫爸爸。她聽別人家的父女,心靈之間都是互相有感應的,可她對這個爸爸沒有一點印象。
溫梔皺著眉,沒想到溫希是這個反應。蔣凌瀚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僵,可隨即又安慰道:“沒事,溫希現在不認得我了,咱們給她一點時間。”
自那天晚上之后,溫梔本以為,讓溫希再開口喊蔣凌瀚“爸爸”,估計會需要一段時間。可沒想到才不過幾天,經過蔣凌瀚的各種方法,溫希已經一口一個“爸爸”的,喊得比誰都溜。
一周后,溫希還沒有出院,卻等來了紀衡的第二次探望。
病房里此時只有溫梔和溫希兩個人,蔣凌瀚去給溫希配藥了,要一會才能回來。紀衡走進病房,沉默地看著溫希。
其實那天回去后,他糾結了很久。雖然這么想很不好,但從客觀上來說,溫希失憶,對自己何嘗不是一個機會。沒有了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溫希對誰的感情都像一張白紙一樣空白,自己完全可以就此告訴她,他才是她的爸爸。
可這么做,又跟當初法院搶溫希撫養權的事,有什么區別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一周,這也是為什么他這一周都沒有再來看溫希的原因,他沒想好用什么身份來面對她。
紀衡不斷分析著這些事情之中的利弊,忍受著內心的煎熬。分析著分析著,還是分析到了溫希的病房前。
溫希蘇醒,溫梔心里的包袱卸下了一大半,現在整個人看起來也沒有前段時間那么憔悴。面對紀衡的來訪,她收拾好情緒,平靜地說道:“溫希現在已經好很多了,身體沒什么大礙,就只是記憶還沒有恢復,現在只能想起我一個人。”
紀衡出神地看著床上的溫希,溫梔說了什么也沒聽得太清。他不想打擾溫希了……或許她忘記自己,也未必是件壞事。
紀衡走到溫希身邊,眼神一片柔和,說道:“溫希,紀叔叔來看你了,最近有沒有乖乖聽話,按時吃藥呀?”
溫希仰起小臉,一臉天真地回道:“謝謝紀叔叔關心,我每天都吃藥呢,現在病都好得差不多啦!”
紀衡看著溫希看向自己時毫無防備的笑臉,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意。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