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出院后,蔣凌瀚的毒癮平均一日會發作兩次,且持續時間并不短。是以,每次蔣凌瀚的清醒都顯得彌足珍貴。只是大家都沒想到,自紀衡來后,蔣凌瀚倒是難得的清醒過來。也不知是真的自己可以控制了,還是被紀衡給刺激的。
紀衡跟在溫梔身后從醫院回來,溫梔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只是這副表情在見到向自己飛奔而來的溫希時,就消失的一干二凈。
“媽媽!爸爸今天陪我玩了好長時間!”溫希跟個小旋風似地一把抱住溫梔,開心地說道。
溫梔聞言,吃驚地看向緊跟著走來,一臉笑意的蔣凌瀚
“你今天狀態很不錯啊,身體感覺好點了嗎?”溫梔有點驚訝地問道。畢竟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蔣凌瀚之前幾乎成天都會失去理智,這幾日身體狀況卻出奇的好。
蔣凌瀚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答道:“今天感覺好很多了,現在也沒什么異樣的感覺。”
溫梔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開心的。她低下身對溫希道:“媽媽現在去幫奶奶做飯,你跟爸爸玩一會兒,如果爸爸又一個人跑到臥室里去了,一定要第一時間過來告訴媽媽好嗎?”
說著,她對蔣凌瀚笑了笑,就轉身走了進去。
紀衡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覺得心里有些發酸。溫梔自然是沒有告訴溫希蔣凌瀚的真實身體狀況的,只是他們三人,竟然用這樣一種方式,用彼此的信任,相互扶持著生活在一起。這是他紀衡沒有做到的……
蔣凌瀚轉身抱起溫希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拿起那塊拼了一半的拼圖,繼續跟溫希拼了起來,竟是一眼也沒有看向還站在門口的紀衡。
“爸爸,你拼錯啦!這一塊兒應該在這,你手上的是大象的眼睛。”溫希打斷蔣凌瀚手下的動作,她沒想到爸爸都這么大的人了,居然連她這個小孩子都比不過。
蔣凌瀚虛心接受,哄著溫希道:“對對對,確實是在這里,溫希真聰明。”
紀衡站在原地,眼前這幅其樂融融的景象刺痛了他的眼睛。
溫梔是不想理他,溫希又是因為心思全在她爸爸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家里還多出來一個人。可耳清目明,人還是清醒著的蔣凌瀚,又怎么可能沒看到紀衡。不過是想冷落他,給他難堪罷了。
紀衡難過地這么想著,心中一陣苦澀。可他這次貿然過來,是打算如果蔣凌瀚對溫梔不好,自己就一定會帶走溫梔的。可如果是現在這個樣子,溫梔怎么可能會舍得離開。紀衡想到這,心里又是一陣著急,害怕自己忙活這么一場,到頭來又是一場空。
紀衡在Y國初來乍到,在這里并沒有房產,更何況他心里有主意,也不想搬到外面住賓館去。所以不管蔣凌瀚和溫梔面上是怎么做的,可到底是默許了紀衡在蔣家住了下來。
但確實是從紀衡來到這里后,蔣凌瀚毒癮發作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溫梔認為這是他身體漸漸恢復的一個好兆頭,每次在蔣凌瀚毒癮發作的時候,都會不聽勸阻地陪在他身旁。
可蔣凌瀚發作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幾次下來,溫梔身上就掛了大大小小的幾處傷。
“溫梔,為什么我說的你就是不聽呢!蔣凌瀚他這個時候人都不清醒,他根本認不得你,你自己看看你現在身上被傷成什么樣子了?”這是紀衡住在蔣家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跟溫梔急眼。
溫梔頓了頓,臉上的神情一瞬間恢復冰冷。
“紀衡,你的身份只是借住在蔣家,你沒有資格插手我們的事。如果你看不下去,那大可以搬出去,沒人會逼你。”
溫梔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重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每次面對紀衡,都會不自覺地加重語氣,說出一些傷人的話。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向過去討回來點什么,才會讓自己沒以前那么卑微。
“我不是這個意思……”果然,紀衡瞬間慌了,他極力想表達自己的意思,卻感覺怎么說都不對勁。
“溫梔,你聽聽我的好不好,你現在進去只會傷到自己,別讓我擔心,好嗎?”紀衡就差祈求溫梔了。
“我沒有要求你必須擔心我,紀總這話說的太奇怪。”
可回應紀衡的,卻是溫梔“嘭”的一聲的關門聲。
門內。
“阿瀚,你堅持住啊,我是溫梔,你看看我。”溫梔還在鍥而不舍地跟蔣凌瀚說著話,試圖喚醒蔣凌瀚的記憶。
可蔣凌瀚的毒癮一旦發作,根本壓制不下來,只能等那個時間過去,他自己慢慢恢復過來。
他乍然聽到耳邊有聲音,暴躁地一把將手邊的臺燈扔過去。溫梔躲閃不及,被正中腳踝。她吃痛地低聲嗚咽了一聲,卻并不退縮。
“阿瀚,沒關系的,你不能讓自己沉溺進去,你聽得到我說話嗎阿瀚?”溫梔看著面前蔣凌瀚這副痛苦的樣子,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蔣凌瀚循聲望過來,可眼底仍是一片暴戾之氣。他伸手就要向溫梔的脖子掐去,可溫梔整個人卻不受控制地被人往后一拉,跌進一個堅實的懷抱,堪堪躲過了蔣凌瀚的手。
她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果然看到了紀衡的臉,那個味道她再熟悉不過。
紀衡面色沉郁,一言不發地盯著蔣凌瀚。
他也想通了,既然溫梔執意要以身犯險,他也勸不回來,那不如就陪著她一起,至少還能讓她少受點傷。從前他就缺席了,如今不能再缺席。
蔣凌瀚看著突如其來出現的紀衡,眼尾又染上癲狂之色,他掙扎著想向紀衡撲過來。
紀衡卻是把懷中的溫梔帶到安全的地方,才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直接一記劈暈了蔣凌瀚。
蔣凌瀚在暈過去的前一秒,意識漸漸回籠。他模糊間在眼前的最后一幅景象里看到紀衡的身影,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不遠處的溫梔看到這一幕,吃驚地捂住了嘴巴,隨即擔憂地想要出聲,卻被紀衡一個安撫地眼神制止。
以前蔣凌瀚毒癮發作時,溫梔她們是沒有辦法,所以只能看著蔣凌瀚痛苦,可其實這樣讓他暈過去,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等著發作的時間過去,不失為一種更好的方法。
其實紀衡這次飛來Y國,帶走溫梔是一方面,但擔心蔣凌瀚的身體也占了不小的一部分。一如兩人幾個月前在深夜里的那場談話說的那樣,如果沒有溫梔,他們可能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紀衡這次過來,一個是要親眼看看他的狀況,看能否放心,還有就是想通過自己來刺激蔣凌瀚,讓他盡快恢復。
有了紀衡的幫助,蔣凌瀚這次很快醒過來。
“喂,那個,我媽問中午的魚是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蔣凌瀚有些不自在地對紀衡說道。
紀衡聞言愣了愣,卻是一下失笑,隨手抓了個橘子朝蔣凌瀚扔過去。
蔣凌瀚抬手堪堪抓住,有些氣惱地回瞪過來。
“我喜歡吃什么你不知道啊,黃花大鮭魚來一個。”紀衡惡作劇般地打趣道。他說的是兩人以前在上大學時一起笑過的一個梗,取諧音黃花大閨女。
蔣凌瀚很顯然也聽出來這話里的意思,脫口而出道:“黃花大鮭魚沒有,醋溜你倒是可以選一下。”
這話一出,兩人皆是一陣沉默。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見面就只有談判,交易,籌碼,不知道有多久沒這么毒舌斗嘴過了。
也不知是不是上次蔣凌瀚毒癮發作時,紀衡的那個幾乎出于本能的動作,總之,兩個人現在雖然還有一層隔閡,可到底不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了。
“那就紅燒吧,你口味重,清蒸的就算了,我去跟我媽說。”蔣凌瀚有些不自在地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去,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飯后,溫梔和蔣母去收拾碗筷,蔣凌瀚倒是破天荒地頭一回親自來找紀衡。
“我們,去外面談談吧。你來這么長時間,我們還沒好好說過話。有些事情,還是說開比較好。”蔣凌瀚特意等到溫梔走后,才對紀衡說道。
紀衡若有所思地向溫梔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頭應下。
兩人來到公寓樓下自帶的小公園里。
蔣凌瀚率先說道:“這次,我沒想到你會來幫我。我其實也知道,你過來不只是為了溫梔吧,這么多年的兄弟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之前那么對你,確實是我有些幼稚了。但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說,這次幸好有你過來,我挺謝謝你的。”
蔣凌瀚無意識地踢著腳下的碎石子,無奈地笑了笑,眼神逃避似地看向地面。
紀衡一愣,沒想到他叫自己出來,竟是為了道謝,本來準備好據理力爭的話現在一句也用不上。
好半晌,他才又說道:“你不用為這件事向我道謝,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倒是我,要謝謝你這么長時間來對溫梔的照顧。雖然后面發生了那么多事,但我也不是傻子,知道你都是為了護著她。不然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生活,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負。”
蔣凌瀚低聲嗤笑了下,說道:“我們都一樣,你也別為這件事跟我道謝。我這么做也全都是因為自己樂意,跟你可沒有半點關系,你為這件事向我道謝算什么,你是溫梔的什么人嘛?”
這話這么說著,蔣凌瀚那痞痞的惡作劇心思就又起來了。果然,他看到紀衡在聽到自己這句話后,整個人都有點尷尬得一僵。
正這么想著,蔣凌瀚遠遠看到向他們這邊跑來的溫希,計上心來。
“爸爸,紀叔叔,蔣奶奶說讓我來叫你們去喝茶。”溫希小短腿倒騰的快,一眨眼就跑到了兩人眼前。
紀衡剛想蹲下身,跟溫希說說話。就見蔣凌瀚一把把溫希抱起來,對著溫希的臉就親上去。眼角余光似乎還時不時瞥向自己這邊,帶著一股子輕蔑的意味。
“溫希真乖,我跟紀叔叔這就過去。”蔣凌瀚故意說得夸張,偷瞄著觀察紀衡的反應。
溫希被親的一臉懵,暈暈乎乎地說道:“爸爸,你今天有點不一樣。”
蔣凌瀚旁若無人地跟溫希親近著,結果就看到紀衡冷淡地朝自己這里看了一眼,連想跟溫希說話的心思都不管了,攥著拳頭就大步流星地離去。
他抱著溫希跟在后邊,有些好笑地搖搖頭。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禁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