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
季子晟薄唇輕抿著,雙眸微瞇,一雙微胖的雙手拖著下顎,陷入了一臉沉思的狀態。
楚瀟湘原本沒什么心情,可是季子晟說話時一臉熱忱和無比認真的模樣,讓她沒忍心拒絕,而是繼續順延著這個話題。
“那好,你說說看!”楚瀟湘說著,又看了看季子晟。
季子晟囁嚅著唇角,仿佛一臉正在回憶的慢慢說著:“皇姑姑,我父皇的死,可能另有緣由。
在我父皇病死之前,我最后一次見他,就在他的皇宮里聽見他在咳嗽。只不過,沒想到他居然就死了……”
“哦?”楚瀟湘聽著季子晟的話,眼前微微一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有些配合的點了點頭。
見到楚瀟湘點頭的樣子,季子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說道:“當時,我在宮里聽見了皇奶奶好像在和丞相說些什么,只不過我那天在御花園,隔了太遠,沒有聽清……
那一天,我本來是和云姨在宮中躲迷藏,哪知道,無意間經過御花園的時候,就遇見了皇奶奶和丞相在一起,他們好像一副感情很好的樣子。還說了一些什么有關于我父皇的,可是我聽不太懂的話語……
我知道,可能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人會相信,大家都只會拿我當小孩子,不像皇姑姑你,是真心對我好的……”
季子晟擰眉說著,臉上呈現出了前所未有過的憂郁。
哪知道,楚瀟湘聽著他的話,突然拉著他的手問道:“陛下,你的意思是,看見太后和丞相他們在一起?這些事還是在你的父皇死之前?你確定,沒有看錯?”
季子晟輕眨著雙眸,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皇姑姑,怎么了?”
不知為何,當他看向楚瀟湘的時候,楚瀟湘面色通紅,就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這樣的反應之大,讓他頗有一些吃驚。
楚瀟湘來不及多說,而是對季子晟道:“陛下,你見過父皇還在世的時候,丞相和太后就已然在一起了。按照季國的慣例,后宮不能當政……”
張望了一圈四周,她對季子晟說道:“陛下,這件事你先不要和別人說,知道嗎?”
雖然季子晟年齡不大,可是自幼他便受到皇宮里最高級的教育,他又從小繼承了父母的優點——不只是長相漂亮,而且還頂級的聰明。
“皇姑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的……”
季子晟輕抿著唇畔,點了點頭說。
楚瀟湘便抬手摸了摸他那張寫滿了可愛的清純小臉:“那就好,陛下。對了,時間不早了,要不然我們還是先回宮吧?”
楚瀟湘剛說完,季子晟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訝的神色:“皇姑姑,這就回去了?”
楚瀟湘摸了摸季子晟,他的言外之意顯而易見,他還小,想多玩一段時間。
“皇姑姑還有些事情,不過陛下放心,等染歌忙完了,很快再來宮里看望你……”
“那好吧,”季子晟有些不情愿,可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對季染歌掛上了一臉的笑容。
云娘剛好從不遠處急忙趕了過來,對季子晟說:“陛下,您該回去抄寫了,太后讓我來這里叫你。”
季子晟沒再多說,轉身跟著云娘一起回去,只不過剛走幾步,他還不忘記回頭,一臉戀戀不舍的看向楚瀟湘。
楚瀟湘站在了原地,朝向季子晟揮了揮手。
金色的余暉之下,整個皇宮的地面都被鍍上了一絲金黃。
望著眼前那個任憑云娘拉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嬌小身影,楚瀟湘有些怔在了原地。
如果小皇帝所言屬實,太后和丞相在一起勾結是由來已久的,那么今日對赫連宸的逼婚,恐怕也不只是逼婚這樣簡單。
楚瀟湘覺得無非是有兩種理由:一是駙馬真的深受太后的賞識;可是,楚瀟湘覺得還有一點更重要的,嬰寧只不過是太后安插在公主府的一個棋子而已。
真正的意圖是,太后假以丞相之女嫁人一事,加強對公主府的戒備。
想來還真的是,人心叵測!
雖然太后給了她“固倫公主”這個舉朝上下,無不矚目、無不欣羨的至高榮耀的名譽。
可是只有她楚瀟湘一人知道,所謂的固倫公主,也只不過是一個空有虛名而已。
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人家已有所想,她更加可以將計就計!
楚瀟湘想到這,加快了步伐,朝向看守赫連宸所在的天牢方向趕去。
那里早已經加強了戒備,楚瀟湘剛走過去時,立刻眼前出現的一行侍衛,在黑暗的天色之中,兩旁的火光之下,攔住了楚瀟湘的去路。
“對不起,公主。太后有令,駙馬犯了死罪,任何人不能前往探視!”
侍衛們正說道,楚瀟湘的唇畔泛起了一絲不悅,她的手中舉起了宮中的令牌,對侍衛們道:“不能前往探視?可是公主今天奉了太后之命,前來說服駙馬,莫非你們是想抗旨不成?”
“抗旨?”看守赫連宸的侍衛,聽聞楚瀟湘所言,相互張望了一番,得知此事非同小可,剛好又見到楚瀟湘手中的令牌,剛好是宮中太后的信物。
猶豫了一會兒,侍衛們這才撤開擋在楚瀟湘跟前的兵器,紛紛往一旁退著,自動閃開了一條道路。
楚瀟湘順延著這條被宮中侍衛讓開的道路,正要前往天牢,一時間想著自己就要見到夢中之人,她不自覺的加快了呼吸。就連腳步也加快了許多。
來到了天牢,赫連宸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道亮光,刺的他正有些睜不開眼睛,正伸出手臂想要下意識的遮擋著直射過來的光線,這時,楚瀟湘突然走到了他的跟前。
“駙馬……”黑暗中,楚瀟湘剛張開嘴,叫著赫連宸的名字,赫連宸微怔了片刻。
“公主?”赫連宸一時間嗓音低沉,哽咽著有些說不出話來,伸出手就想摸一摸她。
怎奈,卻被眼前粗壯的圍欄,給擋在了天牢里面。
楚瀟湘點了點頭,對赫連宸道:“駙馬,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太后說,只要你答應了她,迎娶這丞相之女,她就會釋放你……”
“公主,怎么連你也這樣說?”楚瀟湘正說著,她的話語便被赫連宸給打斷了,勉強的唇邊浮上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連宸可是真沒想到,原本以為公主會出言阻止,或者至少也應該保持沉默。
哪知道,公主你居然會有如此反應?你不要告訴連宸,這么快公主你就被太后給收買了人心,想要拋棄連宸,去安住你的公主之位?還是壓根你就是怕了?”
赫連宸說罷,深邃的雙眸,微瞇成了一條直線,看上去顯得異常的絕望。
“請公主以后不要再這樣說了,”赫連宸突然一臉嚴肅,絲毫也不像再開玩笑,“連宸的心很久以前就給了公主,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人。
倘若公主一味執意讓連宸迎娶別的女人。連宸,寧可去死……”
赫連宸說完,唇齒間艱難的擠出了一字一句。
仿佛是在做著艱難的決定,可是目光里卻閃爍著堅決和絕望。
這樣的赫連宸,和平時一向對自己溫和的赫連宸,決然判若兩人。
楚瀟湘有些微愣住,對赫連宸道:“駙馬,我知道這樣做讓你很為難。不過駙馬你……倘若不答應,你知道不知道,你或許真的可能會死?”
楚瀟湘雖然下意識的說著,可是赫連宸依舊不為所動。
無奈,她只好搖了搖頭:“那好吧,駙馬。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不在了,染歌就會變成寡婦了。難道你真的要做這樣一件,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公主?”赫連宸冷哼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楚瀟湘。
哪知道,楚瀟湘卻沒有再看他,這讓赫連宸的心莫名有了一絲挫敗。
“對不起,公主……我不是故意想讓你這樣,可是連宸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連宸真的……”
赫連宸還要繼續說,這時,楚瀟湘忽然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深棕色的藥丸來。
“駙馬,倘若你真的想死,就吃下這藥。否則,你就安心接受太后的建議,迎娶嬰寧為妻!”
楚瀟湘說著,轉身就要離開這里,哪知道,赫連宸看了一眼楚瀟湘,雖然他有些不知,如此聰明絕世的楚瀟湘這一回葫蘆里又在賣著什么藥。
可是,見她這樣轉身就要急促離開,赫連宸忽然搖了搖頭:“公主,我想這或許是連宸和你見的最后一面了。能不能臨死之前,連宸問你一個問題,你對連宸究竟有沒有愛過?”
赫連宸的話語,讓楚瀟湘微怔著,許久她才輕眨著眼睛說道:“好吧,駙馬,我告訴你,愛與不愛,都取決于你。而太后那里,我之所以同意,只是不想見你去死。”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楚瀟湘說著,臉上露出了一絲哀傷的神色。
赫連宸一臉的沉默,深邃的雙眸注視著楚瀟湘,許久微微的瞇著對楚瀟湘搖了搖頭,道:“公主,你知不知道,認識你這么久了,每次你沒有說真話的時候,總是會眨眼睛。”
楚瀟湘微微一怔,知道赫連宸的心里對自己還有怨氣,甚至還有那么一絲絕望。
見到自己有些隱瞞不過去了,楚瀟湘不得不說道:“駙馬,對不起。可是,這件事除了你,誰也無法代替你的決定……”
“若是這樣,那容許我想一想,”赫連宸正說著,一臉沉默的樣子,讓楚瀟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