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與天斗
“他都敢盜運延壽了，膽子自然是大得包天。”慕大國師彎眼笑笑，隨即慢悠悠地轉(zhuǎn)過了腦袋，“至說那句‘與天斗’——”
“我一直認為，我們每個人生來便是要與天斗的。”
“只是‘與天斗’，未必就代表著非要逆天而行，順應(yīng)天道同樣能斗——與天道搏那一線生機叫斗，為突破所謂天命設(shè)下的上限，那也叫斗。”
“區(qū)別不過是順道者多生，而逆道者多死。”小姑娘抖了抖眼睫，抬指說了個輕描淡寫。
“阿衍，你看那古往今來，明知不可為，卻偏要逆天而為之者，能有幾個得了那好下場？”
“所以說，‘與天斗’是尋常事，但似師修齊那般，閑的沒事非覺得自己能逆伐天道，并開始肆意妄為、枉顧天下生靈性命的——”
慕惜辭扒拉著眼皮沖少年做了個傻兮兮的鬼臉：“要么腦子進水，要么腦殼里干脆塞的就是下水。”
“去，小姑娘家家的，不好總說這樣難聽的話。”墨君漓聞聲失了笑，當(dāng)即抬手捂了捂小姑娘的嘴巴，“國師大人，咱們要文雅。”
“呸，我才沒心思跟那種腦花都被水汆了的玩意文雅呢。”慕大國師撇嘴，三兩下將少年的爪子打去了一邊，“得了，咱們接著說正經(jīng)的。”
“總之推測大概就是這么個推測，眼下擺在我們面前最要緊的問題，是那個被師修齊派過來的、極有可能潛伏于墨書遠身側(cè)的，到底是誰。”
“自然，關(guān)于這個人的身份，我這里還是略微有些方向，能供我們排查、參考的。”小姑娘的語調(diào)微頓，“阿衍，你還記得我說過的，‘人傀’的制作方法嗎？”
“唔，我記得我上次問你的時候，你提起過。”墨君漓斂眸微一沉吟，“‘人傀’是拿水平差一些的術(shù)士制的吧？”
“還要配合那勞什子毒蠱、陣法和符箓……之類的。”
“對，因為普通人的軀殼根本就受不得那么多的毒蠱和符箓，”慕惜辭頷首，“所以制作人傀最為關(guān)鍵的一個材料，便是名水平不佳——至少要比那制傀人差上不少的術(shù)士。”
“這樣一來，我們需要搜查的范圍就被大大縮減了。”慕大國師邊說邊閑閑挑了眉梢，“——只需優(yōu)先查清墨書遠麾下的那幾個術(shù)士便好。”
“而據(jù)我所知，前生時，墨書遠麾下，除了今世早早被你截下的解斯年，與現(xiàn)下已然死在那淮城林郊的宿鴻外，還有三位能人。”
“一個大漠巫醫(yī)，一個南疆蠱師，最后是個連宿鴻都比不過的半吊子老道——這三人中，那個老道便不必查了，我們只管細查一下那巫醫(yī)和蠱師就成。”
“不查那老道，”墨君漓應(yīng)聲扯扯唇角，“是因為他那半吊子的水平太差，師修齊根本就看不上這樣的術(shù)士，更不會費心費力地將之制成人傀？”
“嗯，這算是其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原因吧。”小姑娘不大好意思地撓頭訕笑一聲，“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前世時那個巫醫(yī)和蠱師，都暴斃了。”
“一個死在長樂三十年的秋末，另一個是在平元元年的初春……”
“這兩人都是猝然病逝的，且前后相隔不遠，加之我常年奔波于邊關(guān)戰(zhàn)場，當(dāng)真沒怎么見過這兩人，是以，我實在不敢確定究竟哪個是人傀，哪個是犯了急癥的倒霉鬼……”
“嘿嘿，阿衍，你懂的。”慕大國師笑嘻嘻沖著少年呲了呲牙，“但那個老道就不是暴斃的了，他是在平元七年前后，因不慎觸怒了墨書遠，而被他下令活剮了的。”
……得，他還以為這小丫頭是有什么高深而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結(jié)果，竟只是因為這個。
得知了真相的墨君漓悵然掩面，但他又沒那個膽子跟小國師多說什么，只得晃悠悠點了腦袋：“懂，阿辭，我都懂。”
“那國師大人，我們該怎么查，你有什么想法嗎？”少年眨眼，“需要我給解斯年遞去個條子，讓他那頭著手細細查探一番嗎？”
“條子是可以遞的，”慕惜辭假咳，“但你記得要告訴解斯年，讓他量力而行，切莫打草驚蛇。”
“查不出來就算了，人傀和制傀人之間的聯(lián)系甚為緊密，萬一他行差一步，不慎教那人傀逮到了疏漏之處，就會立馬被師修齊那頭發(fā)現(xiàn)。”
“所以，我們要查的重點，不該是墨書遠這邊，最好是換個思路，直接去查桑若和西商。”
“阿衍，你可以讓觀風(fēng)閣的人，仔細查查，桑若和西商兩地，近二十年來，失蹤了多少巫醫(yī)與蠱師，最好能再弄一份他們的畫像過來。”
墨君漓應(yīng)聲挑眉：“失蹤了的巫醫(yī)與蠱師？”
“對，這二十年內(nèi)失蹤了的巫醫(yī)與蠱師。”慕大國師輕巧點頭，“我剛剛好生算了算，師修齊上一次來乾平給蕭老太傅續(xù)命，是在十四五年前。”
“那會墨書遠已經(jīng)有個十一二歲了，正是命格初現(xiàn)、野心初生的年紀(jì)，師修齊當(dāng)時是有機會見到當(dāng)年那個墨書遠的。”
“而制作人傀又實非易事，需要消耗制傀人大量的精力與體力，師修齊顯然不會沒事便一口制上十個八個的人傀備用，多半得是一邊設(shè)局，一邊慢慢制著人傀。”
“自然，考慮到師修齊的心思與道行，保不齊他會提早定下接下來要走的每一步——制出一具人傀，大約要耗上個三至五年，是以，我們可以將這個時間向前推一些。”
“推五年，這便是二十年。”慕惜辭道，說著伸出根細長的指頭，“此外，正如你先前所言，師修齊這人傲得很，尋常術(shù)士，他是看不上的。”
“能被他制成人傀的術(shù)士，道行一定不淺——桑若與西商的地界不大，人亦不多，能在百年之內(nèi)混出名堂來、有真本事的巫醫(yī)與蠱師，攏共就那么幾個。”
“這便好查了，在大漠與南疆，巫醫(yī)和蠱師不但是術(shù)士，更是治病救人的醫(yī)師，地位相當(dāng)尊崇——哪些人失蹤已久不曾露面，當(dāng)?shù)厝艘欢ㄇ宄煤堋！?
“這樣一來，阿衍，我們先查這兩地二十年內(nèi)失蹤了的術(shù)士就可以了。”話至此處，慕大國師輕輕撫掌，“這應(yīng)該費不了我們多少功夫。”
“而且阿衍，我有種微妙的預(yù)感——我總覺得，這人傀原本的身份，總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場。”
是的，確實有大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