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這些都好說?!蹦皆婃坦创綔\笑,待慕詩瑤仔細(xì)叮囑過柳若卿一番后,方才心情不錯地帶著人登車打道回了府。
回南安王府的路上,她看著那乖順恭謹(jǐn)、靜靜坐在車廂一角的清秀姑娘,心中止不住地多生出了幾分滿意。
——不錯,人漂亮,舞跳得也好,關(guān)鍵是性情看起來恭謙柔順極好控制,比之當(dāng)年的阮眉煙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欠著他們慕氏救命之恩,正是她需要的那種得力助手。
慕詩嫣不著痕跡地微微頷了首,一面和顏悅色地拉過了柳若卿的手臂,嗓音溫柔而親昵:“姑娘,先前在國公府時,我忘了問四妹妹一嘴——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的話,奴婢姓柳,名若卿?!绷羟涞兔迹约铀妓饕环止怨郧汕傻靥砩狭艘痪湓挘芭緩那霸谔煜銟堑臅r候,媽媽給奴婢起了個花名喚作‘秋水’,只是縣君覺著這名字俗氣,便讓奴婢叫回了本名。”
“——王妃您若是不喜歡這些名字,也可隨便給奴婢賜兩個字作名。”
“賜名就不必了,‘若卿’、‘秋水’都是極好又極襯你的名字,喚起來也很是得宜?!蹦皆婃虖澭?,“但四妹妹她那話說得也很是在理?!?
“‘秋水’這名字雖是好聽,卻不免有些俗氣,還是叫著你的本名罷,王爺?shù)男宰?,本宮最是清楚,他不喜歡過于聰慧的女子,卻也不喜歡太愚蠢艷俗的。”
“你現(xiàn)在的樣子,看起來就剛剛好——柳姑娘,四妹妹一向在我面前夸你聰明懂事,想來,本宮剛才的意思,你應(yīng)當(dāng)是都聽明白了罷?”
“王妃安心,您的意思,奴婢都明白的。”柳若卿輕輕點頭,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那么,王妃,接下來,奴婢應(yīng)該怎么做?”
“怎么做?不不,你接下來什么都不必做?!蹦皆婃袒晤^,“就依照你從前在天香樓與棲云館的習(xí)慣,每日該練琴練琴,該跳舞跳舞,該習(xí)字習(xí)字便是?!?
“韻詩,回去后,立馬把錦鳶樓西側(cè)最大的那間客房收拾出來給柳姑娘住,記得被褥陳設(shè)都要用咱們王府最好的?!?
“另外,收拾了客房,你便去王府管事那里給我要來一隊專善絲竹的樂伎——到時就說本宮近來心中煩悶不已,想要聽人唱曲兒解悶。”
“記住,辦事的速度要快,你最好明兒便能將此事辦妥?!?
“喏,”韻詩應(yīng)聲點頭,“奴婢一定會盡快完成王妃的吩咐。”
“不錯。”慕詩嫣含笑撫掌,面上悄然多了三分輕松之意,柳若卿見狀不由愣了一息,繼而佯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王妃,您這是……”
“柳姑娘,此事說出來,我也不怕你笑話——實不相瞞,因著雅側(cè)妃的緣故,眼下王爺心中對本宮多有偏見誤解,他一度恨不能將本宮除之而后快?!蹦皆婃堂嫔系男σ馕浚S口扯了個謊。
“是以,本宮若貿(mào)然將你推至王爺面前,他非但不會領(lǐng)本宮這一番心意,反倒要懷疑本宮是別有用心、另有所圖——如此一來,這情況便對我們十分不利了?!?
“王妃的意思是……”柳若卿垂了眼睫,順著慕詩嫣未說完的話接上了兩句,“我們該玩一出‘偶遇’、唱一段‘漫不經(jīng)心’?”
“沒錯,要看不出痕跡、越自然越好?!迸讼骂M微點,“所以,我才會讓韻詩問管事要來一隊專善絲竹的樂伎?!?
“入府后,你的身份是本宮費了好大的功夫,方從四妹妹手中求來解悶用的舞姬,未來幾日的任務(wù),就是跟著王府的樂伎,在錦鳶樓附近的臺子上排練樂舞。”
“那臺子就在錦鳶樓西,是他人來錦鳶樓時的必經(jīng)之處?!?
“依照咱們乾平老祖宗的規(guī)矩,就算王爺他再氣惱于我,每月初一十五,也必須要來錦鳶樓中用膳過夜?!蹦皆婃剔D(zhuǎn)眸,聲線平靜而淡漠,“今兒是四月初八,再過七日就是十五,王爺必定會來我院中用膳?!?
“——屆時,柳姑娘你該怎么做,也就不用本宮再多吩咐了罷?”
“王爺,今兒是十五月圓之夜,按照咱們乾平的規(guī)矩,這時間,您該去王妃那里用膳了。”
南安王府書房,老管事看著窗外那愈漸西墮的日頭,苦口婆心地低頭勸了墨書遠(yuǎn)一句:“再耽擱一會,只怕會誤了時辰。”
雖說夏日的太陽落得晚些,可臨近酉正(下午六點),那日光仍舊隱隱見了暗,倘若坐在書桌邊上的這位祖宗再拖上個三刻五刻,那天就能擦上黑了。
“王爺,老奴知道您不喜歡那錦鳶樓,但這老祖宗的規(guī)矩如此,”老管事垂眼,略略壓低了聲線,“您再不喜歡,起碼也得去陪王妃用個晚膳不是?”
“侯府倒后,現(xiàn)今外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咱們王府呢,王爺,就算老奴求您,正當(dāng)這緊要關(guān)頭,您可千萬別教旁人捏住了把柄、尋到了錯處……”
“宋伯?!北蝗四畹筋^皮發(fā)麻的墨書遠(yuǎn)忍無可忍地撂下了手中書卷,眉目間神情復(fù)雜不堪,“本王知道,也沒打算壞了祖宗的規(guī)矩。”
“本王只是……罷了罷了,宋伯,你下去罷,本王這就去錦鳶樓。”
“王爺動身了,老奴才敢走。”老管事低眉,不卑不亢地拱了衣袖。
——這倒不是他非要管著墨書遠(yuǎn)的私事,是他委實怕自家這尚有些少年血氣的王爺臨場又耍了性子。
上月十五他便耍了小性兒,入夜非但沒去陪王妃用膳,反倒徑直去了雅側(cè)妃處,結(jié)果次日就在朝上連吃了言官們幾道彈劾,險些被陛下罰去了一個月的俸祿。
這個月,他可不能再眼看著王爺吃這種虧了。
老管事低著腦袋一再堅持,墨書遠(yuǎn)見此也到底沒了脾氣。
這位宋姓管事是他母妃當(dāng)年特意從宋家調(diào)來撥給他的,他見了他,老是會不受控制地想起他母妃,連帶著心底也就多了那么一星半點的慫勁兒。
“行行,本王就走,本王立馬去?!蹦珪h(yuǎn)癟了嘴,桌上的筆墨一收,當(dāng)真抬步出了書房。
老管事目視著他踏上那條通往錦鳶樓的石子路后,方安心地回了住處,孰料墨書遠(yuǎn)人還未到錦鳶樓,便先被錦鳶樓外的一段絲竹聲勾去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