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帝國成立和張準登基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大都,這讓忽必烈大發(fā)雷霆。汗國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派出援軍來,若是讓那些別有用心的親戚們知道,這群反賊竟然都建國稱帝了,這讓他的臉面讓哪里放。忽必烈猶如困守一般,在大殿中走來走去,不時的發(fā)出吼叫。
可是這一次,就連小黃門們都沒太當回事,畢竟忽必烈發(fā)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隨著華夏社的進攻,壞消息不停的送入大都內(nèi),大家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啟稟陛下,燕王真金求見。”大殿之外的黃門的一聲通傳,將忽必烈驚醒。想到這個才能非凡的嫡長子,忽必烈心情稍稍好了一點,讓身邊的圖魯爾將真金帶進殿來。沒一會,一位衣著華麗,氣態(tài)不凡的中年人在圖魯爾的帶領(lǐng)下走了進來。
此人就是真金。忽必烈的長子朵而只早卒,因此他的子女中就以真金為長子。真金生于漠北,忽必烈召中原的海云禪師入漠北,詢問佛法大意。此時忽必烈妻子察必生了兒子,忽必烈請海云為其摩頂命名,海云以世間萬物真金最貴,故取漢名真金。此時真金已經(jīng)是36歲的中年人了。
“不知皇兒前來,是為何事。”忽必烈和顏悅色的對著自己的兒子說道。
“陛下,兒臣是為了邢州學(xué)派的賢才們而來。還請陛下能夠饒恕他們的罪過,讓他們?yōu)榇笤褂米约旱牟拍埽员L煜掳卜€(wěn)。”
真金的一句話讓忽必烈臉色大變,他沒想到真金是為了監(jiān)牢之中的漢臣們而來。要說這些天,蒙元的漢臣是遭了秧。查出與郭守敬有舊的,全部下牢。就算是沒有過交往的,也都紛紛被罷職去官。現(xiàn)在蒙元的朝堂之中,蒙古人和色目人各占一半。
真金像是沒有看到忽必烈的不喜,繼續(xù)說道:“陛下曾經(jīng)教育兒臣,若是沒有金連川之時的幕府,恐怕大汗之位危矣,而金連川之中的漢人幕僚更是當居首功。而今華夏社反賊猖獗,天下震蕩,正是應(yīng)該大力任用有才能的人的時候,為何要把這些人才關(guān)進監(jiān)牢,而不去使用他們呢。
我蒙古人善于行軍作戰(zhàn),色目人善于理財匯通,但真正重要的治國理政還是漢人們擅長的。這些天漢臣們紛紛被抓或被罷職,朝堂上看上去正常,可眾多地方與中書事務(wù)已經(jīng)被延誤了。請陛下三思。”
忽必烈看著跪在地上的真金,心中想到的更多。他知道真金喜愛討論儒家經(jīng)典與歷代史籍,與諸王近臣習(xí)射之時,經(jīng)常講論經(jīng)典,如《資治通鑒》、《貞觀政要》,還有王恂、許衡所述遼、金帝王行事要略,下至《武經(jīng)》等書,其間若是看到有所得的部分,更是笑容滿面。王恂、白棟等儒臣等都朝夕不出燕王府,陪伴在真金身邊,而待制李謙、太常宋對待真金的詢問,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忽必烈曾經(jīng)聽說,真金聽到漢成帝不絕馳道、唐肅宗改絳紗袍為朱明服的故事后,大喜曰:“使吾行之,亦當若此。”又說到邢峙制止北齊太子吃“邪蒿”,真金對宮臣說:“菜名邪蒿,未必果邪也。雖食之,豈遽使人不正邪?”張九思回答說:“古人設(shè)戒,義固當爾。”
忽必烈知道,現(xiàn)在朝堂之上,蒙古人實力超然一方,只要保證蒙古貴族們的地位,其他的一些事情蒙古人貴胄們是不愿意管得。而漢臣與色目人的紛爭由來已久,現(xiàn)在漢臣們將未來壓在真金身上,與色目人爭的是不可開交。最近漢臣被忽必烈所排斥,以阿合馬為首的色目人自然是做夢都笑醒了。
這些忽必烈都清楚的知道,今天聽到真金來為漢臣們求情,這讓心中有些失望也有些欣慰。欣慰的地方是真金知道一個國家的所重是什么,也知道了知人善用。可失望的地方是,真金依然不知道為君之道。想到自己的年紀也越發(fā)大了,對于真金這個最滿意的兒子,大元的未來在他的身上,忽必烈扶起跪在地上的太子,然后慢慢的走出大殿,向著大內(nèi)之中的花園走去,真金不明所以,但還是小心的跟隨其后。
“燕王,你可知道,為何我要將漢臣驅(qū)逐出朝堂?我不是為了那些南面的戰(zhàn)事,也不是為了郭守敬這逆賊之事,我是為了你阿!”忽必烈語重心長的開口說道。真金一愣,為了他?真金不解,不過還是看著忽必烈。
忽必烈沒有回頭,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重視儒家的學(xué)問,也想向歷代賢明君主學(xué)習(xí),使我大元千秋萬代。可是若是如今的你,登上皇位,恐怕不出幾年,大元就要崩潰了。”說到這,忽必烈轉(zhuǎn)過頭來,銳利的目光盯著真金,讓真金嚇的膽戰(zhàn)心驚。雖然忽必烈早就透露出要立他未太子的心思,但是只要一天沒立,真金就是普通的藩王。忽必烈剛剛說的話,某種意義上就是誅心之言了。
“不用害怕,天下沒有長生不老的人,將來大元定然還是要交給你的。今天,朕就教教你,為君之道。”看到真金嚇得不輕,忽必烈趕緊勸慰,心中也起了英雄遲暮的悲哀。不過他心中還是很欣慰的,至少真金還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你重視儒家這沒有錯,可是你有沒有想到。這些漢臣自從金連川之時就進入了我大元朝堂,身居要職的不計其數(shù),就算是地方府縣,衙門中的書吏又有多少漢人。這些人與我大元,早就相互依附。朕知道這些漢臣視自身利益重于我大元利益,重家族利益而輕天下利益,可朕為何又引而不發(fā)?只是怕天下震蕩啊!
華夏社之事,朕思索了很久,心中并不太擔(dān)心。雖然武器犀利,可等汗國的百萬精銳到來,華夏社覆滅就在旦夕之間。朕真正擔(dān)憂的,是朝堂之上的紛爭,其中漢臣的問題最大。皇兒,你可知道,與你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漢臣們,在他們的家鄉(xiāng)有多少良田,店鋪嗎。
若是不加以限制,恐怕隋唐氏族之禍就在眼前了。這些人不在乎我大元是否存在,只要他們的家族能夠得以延續(xù),他們是不在乎換一個皇帝的。其實朕有時候也很敬佩那個逆賊張準,竟然敢于天下豪商高族為敵,強行實行家庭人口定數(shù),強行實行遺產(chǎn)之稅賦,他也是看到了這其中的禍端吶。
所以趁著張弘范父子,郭守敬之事,朕趁機將他們趕出朝堂,也是為了大元的未來考慮。朕知道你敬重那些師傅,可你首先我是我大元的藩王,我大元未來的太子,然后才是這些師傅的弟子與至交好友。儒家不是說要仁孝嗎,你為我大元之事,是大仁大孝,為同窗好友之事,是小仁小孝。
而且,朕也不會置漢臣的才能于不顧的,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將來有合適的機會,皇兒你可用自己的性命地位來替那些漢臣擔(dān)保,那些人自然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聽到忽必烈的一番話,真金的眼眶紅了,他知道忽必烈這是為了將來,他能夠完全掌握朝堂,這才背負了殘暴的罵名,將漢臣們打入監(jiān)牢。
忽必烈看到真金這個樣子,心中也是感慨萬分,不過還是假裝生氣的訓(xùn)斥:“我蒙古男兒,為何要做小女兒狀。今日你難得進宮,與我一起去見見你母后吧。前些日子,她還惦記你的身體。唉,也怪朕,當年在金連川苦寒之地,沒有照顧好你們,你大哥朵而只也是因病早逝,你的身體也時常不好。”說到這,忽必烈拍了拍真金的肩膀,難得的溫情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