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忘川河畔的十三城城主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浮屠城中人守諾,有朝一日度過了這座橋,就意味著浮屠城之主的后人來了!
“定是那幾個陽間人!法寶現在一定在他們手上了!”
一醒悟過來,被軍師忽悠了的人就立刻紅了眼,哪怕現在是在忘川河邊,面前是冥府守衛,他們也顧不上了。
“給我沖!”
“沖過去,攔住他!”
那些停下的猛鬼大軍在城主的命令下再次躁動起來,剛剛入了冥府的鬼魂一轉頭,就見到對岸無數兇猛鬼物凝聚成了巨大的骷髏頭,朝著這一座小小的奈何橋沖來。
只要將奈何橋沖塌,軍師就走不過去!
冥府守衛怒道:“爾等膽敢!”
守衛在忘川河畔練成一線,要抵擋這兇猛攻擊,站在河岸對面的枯瘦老者悍然出手。
冥府之主一印結出,就在忘川河畔形成了一片金色的屏障,那些鬼物朝著這里沖過來,撞上封印上的金色符箓都發出刺耳的慘叫,接觸處冒出青煙,瞬間就有無數猛鬼灰飛煙滅。
上了奈何橋的鬼魂慌亂地向著對岸跑去:“快跑!快跑!”
這可能是他們在抵達幽冥之后最慌亂的一次。
而在這逃離旋渦中心的鬼魂當中,軍師渡過了橋,站在了忘川彼岸,身形一閃就同他們一起化作了煙霧,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浮屠城。
方才灰霧一散,任嫣然他們只感到眼前一變,又被送到了浮屠城中,正正站在他們之前來的正廳里。
“怎么回事?”
小離的聲音響起,應九幽看向四周,厲霄河注意到被送回廳中的只有他們四人,任嫣然則是盯著桌案后。
四人在這里等了片刻,果然見到軍師的身影出現在了桌案后。
任嫣然見了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無論正廳還是側廳,桌案就是軍師的刷新點,不管是從哪里回來,他都會在這個位置出現。
“軍師。”任嫣然上前一步,“現在外面怎么樣了?其他人呢?”
軍師站在桌案后,如同初見之時,對著她含笑道:“你們已經過了奈何橋,身在冥府中,那些人追不上來了。”
“太好了!”小離大概只聽到他們再也追不上來了這一句,跳起來拍起了手。
“可是……”任嫣然看著他。
他帶著他們過了奈何橋,這不就意味著他也身在冥府了?
厲霄河替她道:“你帶我們進了冥府,你也一樣逃不過規則,浮屠城中的城民也一樣會被洗去記憶,重入輪回。”
“是啊。”軍師說著,沒有絲毫的在意,只透出一股輕松,“浮屠城中的老弱婦孺本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力量走到冥府,才暫住在浮屠城,我早就許諾過會帶他們來到黃泉彼岸。而我自己——”
他說著,讓目光落在了任嫣然身上,“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早在一百多年前,他的執念就已經在追隨任心緣的時候,由她化去。
此后百年時間他留在這里,沒有歸入冥府,不過是在遵守對她的承諾,等她回來罷了。
任嫣然聽他說道,“如今主上雖然沒有回來,但是你來了。”
軍師說著抬起了手,四人見到在他的手中再次出現了那一方小城,正是縮小的浮屠城。
任嫣然看向軍師,軍師對她點了點頭。
她驟然意識到,這就是她娘親要他保管的東西。
應九幽的神色中帶上了幾分古怪:“青鴻仙子留下的寶物,竟然就是這座浮屠城?”
這泉鄉十三城的人跟軍師斗智斗勇這么多年,想要從他口中得到這寶物的下落,哪里想到這座破敗之城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東西。
任嫣然伸出了手,那座縮小的浮屠城從軍師手中飛起,落到了她掌中。
眾人看著她,見到這破敗的小城在她的掌心里,仿佛一個被磨損的玩具,軍師道:“所以我說,他們就算得到了這件寶物,也不能壯大實力,稱霸泉鄉。”
任嫣然握著它,感到它入手冰涼,一落在自己手上,就自動引了自己的一縷神識過去,在上面打下了烙印。
她想,難怪軍師要在入了冥府之后,才把寶物交給她。
“浮屠城是一件洞天法寶,可以容納生靈。”
他見到自己說出“洞天法寶”這四個字,斷魂宗少主的神色微變,小芍藥卻是依舊一臉天真,而厲霄河——他看上去神色依舊是那樣的謙遜,沒有半分為這件寶物動心。
真是個叫人看不透的年輕人。
浮屠城認了新主,城中氣機立刻有了變化,任嫣然見軍師手中浮現出了一枚玉簡,“這里面我掌管浮屠城百年時間領悟到的一些用處,希望可以幫到少主。”
話音落下,玉簡就出現在了任嫣然手中。
軍師繼續說道,“城中還有什么奧秘,由少主去看,主上來幽冥尋找它的理由,也由少主自己去尋。鬼面與他的四百羅剎,如今在浮屠城深處沉睡,以避過冥府的規則烙印。我曾與他有過協議,他帶著羅剎軍加入浮屠城,等到主上歸來,便圓他執念。”
任嫣然道:“我會的。”
她收回了手,方才浮屠城一認主,她就以神識探過了,見到了在其中沉睡的鬼面和羅剎軍。
幽冥鬼物的執念,不過就是陽間未竟之事,她能從這里回到陽間,鬼面自然也就能消去執念。
像軍師說的,浮屠城開辟一境,獨立于世界之外,神妙無盡,內里的一切都要她自己去探索;當年她娘親下來是從哪里找到了這件寶物,找了它來又是要做什么,也都要由她自己去查明。
見她收下此城,也接過了對鬼面的承諾,軍師站在桌案之后,便對她含笑執了羽扇拱手行禮道:“那屬下在這里就祝少主一帆風順,前程似錦,屬下告辭了。”
“等——”
任嫣然原本還想叫住他,可是軍師在說完這句話之后,身形就如煙消散,在這廳中再也見不到他的影子。
良久,任嫣然感到小離湊了近來,聽她問道:“軍師去了哪里?他走了嗎?”
“走了。”任嫣然再次抬起了手,掌心浮現出浮屠城的影子,她落到幽冥來,與軍師相處的時間雖然不算久,但是對他卻已經有了一些師長之情和欽佩之情。
她在陽間的時候,曾經羨慕過她娘親和她的爹們之間的感情,到了陰間,她又羨慕起了她與她的追隨者之間的情誼。
青鴻仙子任心緣,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才能夠牽動世間這么多的情為她堅守,為她駐足。
她不由得看向厲霄,問他:“過了奈何橋入了冥府的鬼會如何?”
厲霄河輕聲道:“尋常人入了冥府便是被洗去記憶,等待輪回。普通人一生安寧,到死身上也不會有多少殺孽,要再入輪回很簡單。”
任嫣然掌控了浮屠城,身在城中的人可以隨她的意念被移進來或者移出去,而且這個寶物還可以掩藏他們的氣息。
她心念一動,四人就從城中被移了出來,下一刻已經置身在奈何橋畔,見到河岸對面閃爍的冥府之印。
十三城大軍被打退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正膠著在金色的符箓上,與冥府之力對抗。
奈何橋重新變得平靜下來,許多從浮屠城出來的老弱婦孺還在跟其他的亡魂一起,在冥府守衛的照看下安穩地度過奈何橋,踏上冥府的土地便化身煙霧,再重新凝聚。
這樣一遭,前塵忘盡,純凈無垢地進入冥府的地域。
任嫣然見到對面的大軍在與冥府對抗了一陣之后,終于徹底地敗退了下去。
冥府千萬年屹立不倒,是有理由的。
那些被軍師虛晃一招,做了他踏腳石的城主個個都盯著這個方向,心有不甘。
可惜,軍師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任嫣然他們的氣息被浮屠城遮掩,變得如同冥府的新鬼一般,他們也看不破這洞天法寶的障眼法。
在更遠處,無荒城城主把自己的女兒從琉璃珠里放了出來,現在正在同依舊穿著大婚那日的喜服的女兒相聚。
“爹!”穆青青經由了這一番劫難,重新見到了自己父親,淚流滿面地撲到他懷里。
“好了青青。”無荒城城主摸著女兒的頭發,拍著她的背,哄道,“沒事了,沒事了,爹帶你回家。”
任嫣然看著這一幕,想起了自己的爹。
她有三個爹,現在卻一個都不在她身邊,叫她只能看著人家父女相聚,心中好生羨慕。
而穆青青在停下哭泣之后,又紅著眼睛朝著奈何橋這邊望來,顯然是要找她的李郎。
應九幽在旁抱著手,涼涼地說了一句:“紅顏禍水。”
在他身旁的“紅顏禍水”干咳一聲。
軍師剛剛掐著時機,幻化成煙霧進入了還在他手中的浮屠城,現在任嫣然他們一出來,應該是可以見到他的。
可是任嫣然站在這里找了半天都沒有見到他的影子,忍不住轉頭看厲霄:“軍師呢?”
厲霄河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看著這些被洗去記憶,重新化出身影的亡魂,說道:“他不是凡人,在陰間又修行了百年,有了這樣的修為,已經在鬼修的范疇之內。”
而無論是人修還是鬼修,都是修士。
凡人過了忘川,被洗去記憶,神魂上烙下冥府的烙印,就可以進入冥府。
可是修士進來,就要先被拘走審判,審清他們身上的殺孽,判定他們要為這罪孽在忘川河中受多少年的刑罰,等到一切罪孽抵消之后,才送他們進輪回。
聽他說得這么嚇人,小離捂住了嘴,任嫣然則微微變了神色:“軍師要被發落到忘川河里去?”
厲霄河:“不錯。”現在大概已經進去了。
任嫣然頓時想起自己剛剛在忘川河里見到的掙扎的鬼魂,她原以為里面都是些十惡不赦的人,可是沒想到修士死后入了冥府,也要在里頭浸一遭。
應九幽道:“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
凡人的一生要經歷的事情比修士要少太多,想要他們拿起屠刀來護衛自己或身邊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可是修士從踏上修道之途后就是逆天而行,往往與人相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人手上都有殺孽。
別說是他,就是身旁這個看上去清白無害的厲霄,手上也沾過血腥。
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河岸邊的冥府之主,神情顯得有幾分陰狠,“若只是為了一己私欲而殺人,下來接受審判也便罷了,你們正道的人很多時候殺人是為了救人,就這樣替天行道,為守衛而行無畏之事的人也要被投入忘川河去,洗清他們的殺孽?”
這是誰定的規則?這不是笑話嗎?
“幽冥千萬年來,都是如此。”厲霄河卻像是看淡了此事,對這些見怪不怪,“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往上走有天劫在等,往下走有審判在侯。”
在這條路上夭折了,或者是最后渡劫失敗了,僥幸保留了一縷魂魄落到冥府,也逃不脫審判跟輪回。
“否則外面十三城為何會為了一件可能提升修為,提升實力的寶物如此癲狂?”
在泉鄉奮力掙扎的他們,跟在忘川河里掙扎的亡魂,其實沒有什么區別。
他說完,最后看向了任嫣然,輕聲道,“走吧。”
任嫣然望著忘川的水,鬼魂落下去都是一樣蒼白透明,無比痛苦,她分辨不出哪個是軍師,哪怕再想把人從里面救回來,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眼下,他們還要穿過冥府,到無盡淵去,她只能最后望了一眼面前的忘川流水,然后便轉過了身,同身邊的三人一起朝著冥府深處走去。
無盡淵在冥府的最北端。
四人已經成功進入了冥府,之后只要一路往北走就能走到。
冥府的規則管的是死人,不是活人。
但凡過了忘川的亡魂就要受到冥府的規則制約,可如果是闖過了冥府的活人,就不會受到影響。
他們四個一路朝著冥府北面走,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攔,難怪軍師在把他們送到冥府之后,能夠這樣安心地離去。
“阿嚏!阿——阿嚏!”
小離連打了兩個噴嚏,走在任嫣然身邊搓著手,“好冷啊。”
任嫣然見她身上的衣裙單薄,兩顆鈴鐺都已經被凍得結了霜,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她倒是有心抱一抱小芍藥,可惜他們現在個個都是陰間鬼物的體質,湊近了只會凍到對方,根本不能取暖,四人都見到越往北邊走就越冷,甚至遠遠見到了雪。
冥府雖大,但也不是處處都有人煙,等到走過了冥府的居民聚居的范圍之后,路上能見到的人煙就少了。
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冷,普通的亡魂扛不住,若是硬要往這邊走,只怕會被凍住。
應九幽生在廣寒天宮,長在斷魂宗,極其厭惡這樣的冰冷,厲霄河看上去卻是神色如常,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不受影響。
任嫣然留意著小離,見小芍藥凍得衣服都青了,于是說道:“小離我送你回浮屠城吧。”
芍藥就算再耐寒,來了陰間也是水土不服,要不是見她衣服變色,任嫣然都不知她扛不住了。
小離哆嗦著已經說不出話了,點著頭讓任嫣然把自己收回去。
任嫣然抬手一拂,她就在三人面前不見了蹤影,而應九幽也道:“把我也送回去。”
他再一走,外頭就剩下任嫣然跟厲霄河兩個人。
他們現在不能取暖,不能飛遁,只能靠兩只腳走,任嫣然問他:“要不把你也送回去?”
厲霄河拒絕了她:“不用。”然后又再自然不過地道,“我怎么可能丟下你一個人不管。”
任嫣然感到自己的鼻頭在微微發癢,大概是被凍得發紅了,可是面前的人這一張臉經過風霜雪凍,卻越發地顯出俊美來,這就很奇怪了。
見她盯著自己看,厲霄河露出一點困惑的神色,任嫣然回過神來,擺了擺手,說道:“沒什么,走吧。”
于是,風雪中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一腳深一腳淺地前進。
厲霄河不知從哪里摸出來兩根木棍,讓任嫣然拿了一根當做拐杖。
兩人在這天地間不知走了多久,終于見到前方再次有了人影,于是對視一眼,加快腳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
幽冥,泉鄉。
剛剛被一路溜到忘川,見軍師就此拂衣而去的各大城與冥府一戰,被冥府之主鎮壓了一場,個個都灰頭土臉。
十三城聯軍被打得七零八落,內部聯盟更是因為軍師的離間而四分五裂,等到休養生息之后,少不得要再打幾場。
半月城原本依附于無荒城,可是花容夫人為報私仇,卻違背了無荒城城主的意思,現在無荒城城主也不再管她,只帶著自己失而復得的掌上明珠離去。
花容夫人沒有辦法,只好再尋了十三城中的倒數第二跟倒數第三,三方結集在一起,準備回去,以免一幫殘兵弱被兇猛鬼獸盯上,變成他們的盤中餐。
“真是晦氣,晦氣!”
花容夫人騎在馬上,連連罵道,和她暫時結盟的梵天城與四象城城主也這么想:
“幽冥是死人的地盤,陽間人一個個學浮屠城之主來湊什么熱鬧!下次若再讓老夫看到陽間修士,老夫見一個殺一個!”
“對,見一個殺一個!”
他們話音未落,卻是又感到在氣機感應范圍中出現了一股旺盛陽火。
三人霍地朝那個方向看去,見到一道身影出現在矮坡之后,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又是陽間人!
他們馭下的鬼物在這一戰中吃了癟,在冥府之印下元氣大傷,乍一見這個陽間修士,頓時兩眼發紅——
血肉!大補!
尤其看著此人修為不高,絕對打不過他們,這些鬼物立刻就咆哮一聲,結成了三股洪流,朝著這個孤身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陽間人撲了上去!
花容夫人、梵天城城主和萬象城城主也沒有要收束手下的意思,只等著看此人在他們的大軍爪牙之下被撕碎。
可是,這看似修為低微的陽間人一抬眸,整個空間卻像是頓時凝住。
那些撲到他近前的鬼物定在半空中,感到此間規則的束縛,一時間只顫抖了起來。
下一瞬,鋪天蓋地的青黑藤蔓自這本不該有植物的死地鉆出,拔地而起,絞上這三支大軍,相觸的一剎那就讓無數兇鬼灰飛煙滅!
“渡、渡劫期修士……”
梵天城城主顫抖了起來,直接喊破了音,“是渡劫期修士——!!!”
哪里用他喊,花容夫人跟四象城城主也是牙齒打架。
這樣已經能夠影響到規則的力量,不是傳說的渡劫期大修,還能是什么人!
雖然他看著只剩下一層修為,但是他的境界足以碾壓一切,而且方才他們沒有注意,此人像是才剛剛經過一場惡戰,身上殺氣未消。
這渡劫期修士是跟什么戰了一場?
三人戰戰兢兢地將神識延伸出去,只見矮坡后方一片狼藉,兩頭在他們泉鄉橫行已久、兇猛無匹的鬼獸橫尸地上,一身銅皮鐵骨都消融干凈,只剩下兩具骨架躺在那里。
“……”
他們倏地收回了神識,再不記得前一刻自己說過什么,只想滾下來向這個一身玄衣、幽紫為襯,戴著懸著銀質的眉間墜,一頭長發如同墨色長緞的渡劫期修士求饒!
他的容顏生得再俊美,再叫人心折,落在他們眼中也只是絕世的兇物。
——便是當年的青鴻仙子,也沒有給他們帶來這樣大的壓迫!
“老、老祖!”無法抵抗的三人滾落下來,在那鋪天蓋地、吞噬他們軍團的藤蔓前跪服于地,“老祖饒命——!老祖饒命——!”
這失去了九成修為,依舊強大無匹的人間修士看向了他們,然后朝著他們一步步走來。
他的身上不是沒有血,而是穿著玄色的衣裳,血都被這衣袍給吸干凈了。
他手中拿著長鞭,上面氤氳著幽紫的光華,看上去華貴動人,但卻滿是殺機。
他來到三人面前,修眉俊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開口問道:“你們剛剛在說什么?”
什么他們剛剛在說什么?
三人被問得一愣,低著頭飛快地想著,然后齊齊說道:“四個陽間修士!”
“軍師!”
“浮屠城!”
三人說出了三個不同的答案,面前的人聽完卻神色一變,厲聲問道:“他們四個在哪里?我女兒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