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醫(yī)生?”
氣若游絲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三上麻吉耳邊炸開,他錯愕地看著病床上的青年,沒曾想到青年居然還有能醒來的一天。
“是我?!北揪托奶摬蝗痰娜下榧诳吹角嗄晷褋砗?,愈發(fā)下不去手。
“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說之前那聲招呼如驚雷,青年如今這話卻如山崩,將三上麻吉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作為技藝精湛的外科醫(yī)生,他一向穩(wěn)如磐石的雙手,此時竟微微顫抖起來。
作為一名醫(yī)生,哪怕后來改變方向服務(wù)達(dá)官貴人,他也從未親手剝奪過一個人的性命,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的病人,相信著他,視他為救命稻草的病人。
在青年暈厥成為植物人時,三上麻吉還有借口安慰自己,對青年下手?,F(xiàn)在青年醒來,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安慰自己的理由。他終究是要拋棄內(nèi)心深處最后的堅持,徹頭徹尾成為一個渣滓。
“對不起?!?
“沒事,這并不是三上醫(yī)生的錯?!睂m崎蓮想搖搖頭,增加自己話語的可信度,可惜現(xiàn)在的他就連挪動頭部也成了一種奢侈。
過多腦脊髓液的抽取使他頭痛欲裂,猶如千萬根銀針用力地扎刺著他的每一條神經(jīng),又好像有一只恐怖的巨獸正用它尖銳的牙齒啃噬著他的大腦。
他的眼里是一片血紅色,早已不能視物,只能憑著聲音分辨往來之人??啥厖s是尖銳的鳴叫聲,這無疑給他的辨別增加了極大的難度。
但宮崎蓮并沒有說謊,他是真的不怪三上麻吉,畢竟這是他一早就為自己選擇好的道路,“三上醫(yī)生,我可能沒剩多少時間了,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不會太過為難你的?!?
三上麻吉沉默了片刻,作為一個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多年的中年男人,哪怕他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個即將死去的病患,依舊保持著足夠的警惕心。
“可以給我放一首歌嗎?不必用我的手機(jī),用您的也行,我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聽聽那首歌?!?
這個要求并不難,三上麻吉沒有繼續(xù)沉默下去,他拿出手機(jī),“哪首歌?”
“竹田の子守唄。”
這是一首經(jīng)典的日本搖籃曲,歌詞大意雖不好,但旋律溫柔,母親們常愛唱著這首歌來哄孩子入眠,三上麻吉小時候母親也愛唱這首歌來哄他。
雖然人類的心思是復(fù)雜多樣的,但有些情感總是相通的,比如母親對孩子的愛,以及孩子對母親的思念。人到中年,三上麻吉的母親早已逝去,他不由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白蘭地的資料。
是了,白蘭地十歲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在那之前,他也擁有一個幸福美滿家庭,他的母親或許也愛給他唱《竹田の子守唄》。
“好。”三上麻吉點開了音樂軟件,播放起這首古老的歌謠。
“盂蘭盆節(jié)之前
雪已經(jīng)輕輕飄了
孩子也在哭泣
”
輕柔和緩的音樂在冰冷的房間里緩緩響起,空氣也變得有些甜蜜起來,宮崎蓮鼻尖似乎有蘋果派的香氣縈繞著,那是他一生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三上麻吉作為一個醫(yī)生,對大量腦脊髓液缺失的后遺癥十分了解,頭暈頭痛惡心等等,況且眼前的青年痛覺還敏感,他能感受到的痛楚是普通人的十倍還多,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但此刻病床上的青年卻表情安詳,他的唇邊勾起,臉上是柔和幸福的笑容。
耳邊是童年時熟悉的歌曲,曾經(jīng)的三上麻吉也伏在母親的膝頭,他的母親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勤勞樸實,在父親意外去世后,她獨自一人撫養(yǎng)三上麻吉長大,吃了很多苦。
“麻吉要健健康康長大啊?!蹦赣H粗糙的手撫摸著他的額頭,她一直為他能成為一個治病救人的醫(yī)生而驕傲,如今他卻辜負(fù)了母親的希望。
“我先出去一會兒,白蘭地,你好好休息?!痹僖部嚥蛔〉娜下榧滔乱痪湓捄缶痛掖译x開。
宮崎蓮憑借著聲音仔細(xì)分辨著,確定房間內(nèi)空無一物后,他輕輕喚了聲,“諾亞方舟,你在嗎?”
正在播放音樂的手機(jī)“叮”了一聲,這是諾亞方舟的回應(yīng)。
在來實驗室前,宮崎蓮就查清了三上麻吉的資料,與他接觸后,宮崎蓮的每一步都有精心謀劃過,包括今天的這一出。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舊殫心竭慮,為計劃的順利進(jìn)行謀算。
“我死了以后,辛苦你繼續(xù)給他們發(fā)簡訊”宮崎蓮吃力地囑咐著,他事無巨細(xì)地叮囑著諾亞方舟。
大段的話語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宮崎蓮喘吁著說道,“最后,替我對他們說聲對不起,我常說蒼介是膽小鬼,原來我也比他還要膽小,不敢去面對大家,如果可以,真的不想他們知道我死了,作為朋友,我不該給他們帶來傷心,而且被看到這副樣子,也太遜了?!?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再也沒了說話的力氣。
三上麻吉的手機(jī)屏幕上出現(xiàn)了幾個字,“晚安,宮崎哥哥。”
宮崎蓮似有所感,他嘴唇囁喏,似乎在說,“晚安,諾亞方舟?!?
他的身體逐漸變得輕盈,生命最后前的一分鐘被拉得很長,他走馬觀花似的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人生接近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在實驗室度過的,如今也將在這里終結(jié)他的一生。
這是他早早為自己選好的結(jié)局,他并非沒有活下來的機(jī)會,但他沒有資格,從他踏出實驗室,成為朗姆與烏丸蓮耶的手下那一刻,他就失去了這個資格。
宮崎蓮從小就崇拜著天井拓真,受這位兄長的影響,他也追求著正義,在父母被迫害后,他越發(fā)堅定自己的信念。
他的手上雖然沒有直接沾上鮮血,但又多少無辜的人因為他的情報,因為他的謀算,喪失了性命呢?無辜者的血必以他的鮮血才能償還,他將用他的性命踐行他的正義。
眼前的血紅散去,白色柔和的光芒出現(xiàn),他的身體變得分外輕盈,如云朵如羽毛,他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小孩子,白光的盡頭有著年輕的父母,有著少年意氣的兄長,有著活潑的蒼介。
蒼介鼓著腮幫子,雙手叉腰,氣鼓鼓地說道,“蓮是大笨蛋!不是說不要太早來找我們了嗎?我超生氣的!”
宮崎蓮眨眨眼,給了他一個擁抱,“原諒我吧,蒼介,我太想念你們了。我來赴約了,答應(yīng)好你的蘋果派,我已經(jīng)學(xué)會啦~”
他扭頭看了一眼后方,似乎有人在呼喚他,但最后,他選擇拉起蒼介的手,開心地朝他的家人們跑去,“爸爸媽媽,拓真哥,我來找你們啦~”
“
離開這個地方
那邊可以看到的
父母的家
遠(yuǎn)處看到的是
父母的家啊?!?
東京時間二十點十七分,青森實驗室,實驗體銀色子彈atx2146宣布死亡。
富麗堂皇的大廳,精致的包廂,日本上流社會的大人物們集聚一堂,今天要拍賣的東西遠(yuǎn)比各色珠寶要來得更加珍貴。
這是一份腦脊髓液,可以令人重返青春的腦脊髓液,有且只有一瓶,很少,但這種稀世寶物少才是正常的。
“10億美金起拍,每次加價不得少于一千萬美金?!贝髲d最中間的拍賣臺上,身著燕尾服戴著面具的男子說道。
為了隱藏買主的身份,包廂里的話筒都安裝的變音器,“12億美金?!睓C(jī)械電子音響起。
“14億?!?
“18億?!?
雖說加價是一千萬美金起步,可這群大人物顯然要大方得多,每次出價都是以億為單位加價,很快,資金就到了一個令人咋舌的數(shù)字,大人物們開始附加各種比金錢更有價值的產(chǎn)品,比如官位。
“36億美金,內(nèi)務(wù)省課級位置兩個?!?
在日本的官員體系里,“課”是日本中央行政機(jī)關(guān)里最小的行政單位,但很多行政體系內(nèi)的工作人員,奮斗一輩子也就課長級別。
現(xiàn)在居然被堂而皇之地用來交易,何其諷刺。
“外務(wù)省,局長兩名?!边@名買家并沒有報資金,顯然他的出價也是36億美金,附帶兩名局長級的位置。
“40億美金,內(nèi)閣局長兩名?!眱?nèi)閣要比其他部門的更值錢,所以這名買家話音落下后,遲遲沒有等到加價。
“40億美金一次?!迸馁u臺上的燕尾服男子慢悠悠地舉著拍賣錘,復(fù)述著價格,無疑是給眾人更多反應(yīng)猶豫的時間。
“40億美金二次?!彼奈惨敉系脴O長,像寺廟里悠揚的鐘聲,狠狠的叩在眾位買家的心上。
終于。
“45億美金,法務(wù)省官房官員兩名,美國紐約議員一名?!憋@而易見這位的幕后金主是霓虹的親爸爸,某國。
燕尾服男子內(nèi)心核算了一下,這大概是今天后臺最硬出價最高的了。
他用力地?fù)]舞下拍賣錘,“45億美金一次,45億美金兩次,45億美金三次,成交!”
隨著男子話音落下,大廳僅有的那束光熄滅,似乎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
近幾日來,霓虹高層官員們陷入了動蕩,曾經(jīng)老去的獅子因為歲月不在,不得不退位給年輕的后代。但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重返青春,自然想要拿回曾經(jīng)的權(quán)利。
而嘗過權(quán)力滋味的后代們,又怎會罷休,兩方僵持不下,每人身后都跟隨著眾多的支持者,一時間,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拍賣會結(jié)束一周,這場爭權(quán)奪利正式開始,不到半月的時間,就達(dá)到了白熱化,他們互相潑臟水揭老底,紛紛化身正義人士,想將對方徹底擊垮。
這讓警方又陷入了加班地獄,羈押這些犯人的監(jiān)獄都要不夠了,單人間都被迫改成了上下床。
各色猛料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外爆,霓虹群眾就像守著瓜田的猹,隨便咬哪里都是鮮甜的瓜,在八卦之余,他們對政府這幫官員們也是失望不已,
領(lǐng)導(dǎo)我們的竟然是這樣一群人,怪不得人民生活幸福指數(shù)年年下降,兇殺率年年飆升,原來從領(lǐng)導(dǎo)層就開始壞了。
又過了兩個星期,在一切的輿論都來到最高點時,爭斗戛然而止,屬于老一輩的那一派系突然認(rèn)輸,原因也很簡單,他們的帶頭人出事了!
最先出現(xiàn)異樣的是第一個接受手術(shù)的那位,因為他沒有姓氏,暫且用他名字中間的一個字來稱呼他,裕。
當(dāng)晚,裕正和年輕女人打鬧,但很快,一股熟悉的力不從心席卷而來,他趴伏在柔軟的大床上,喘著粗氣,口水從他嘴角流出。
女人瑟瑟發(fā)抖地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呼喚道,“殿下,殿下?”
可惜裕并沒能回復(fù)她,隨著裕越加粗重的呼吸,茂密黑色的頭發(fā)逐漸變得花白,豐潤的臉頰也變得干癟,臉上甚至出現(xiàn)了顏色深淺不一的褐色斑點。
親眼見到這一幕的女人驚恐極了,她拼命的抓著床單,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最終仍是抵不過內(nèi)心的惶恐,大聲尖叫起來,“有鬼啊——”
尖叫聲很快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隨著裕的保鏢家人一一踏入房間,裕的情況也變得更加惡劣起來,原本健壯的身體已經(jīng)變得枯瘦矮小,他像是一顆失去水分的黑枸杞,壯年的裕再次回到了老年的樣子,甚至比之前更加蒼老。
“啊,啊,啊——”裕艱難地哼哼著,他想要說些什么,可惜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再聽從他的指揮,他只能如同一個還未學(xué)會說話的孩子一般,發(fā)出意味不明的音節(jié)。
在裕出現(xiàn)狀況不久后,另外兩位也迎來了相同的遭遇,正在和后背們爭權(quán)奪利的他們,再次毫無預(yù)兆地陷入了昏迷,身體也很快變得蒼老衰敗。
烏丸蓮耶是最后一個出事的人,多虧他活了一個多世紀(jì),向來注意養(yǎng)生,并不像其他幾位回到年輕就隨意糟蹋自己的身體。
他依舊保持著良好的作息,畢竟白蘭地身上的奇跡想要復(fù)刻不知道還要過多久,在那之前,他可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因為其他三位家里封鎖了消息,烏丸蓮耶并不知道他們的情況,直到在他們一周后,每天按時入睡的烏丸蓮耶在一日清晨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完全無法動彈。
他的眼睛慢慢玩下移動,何等枯老干瘦的一雙手,他瞳孔緊縮,竭盡全力終于喊出了聲,“白石!給我叫白石過來!”
或許是因為保養(yǎng)得宜的原因,在其他人已經(jīng)無法說話的時候,烏丸蓮耶依舊口舌清楚。
白石博士是個有著靈活底線的人,他不擅經(jīng)營,研究需要大量金錢支持,因此他并沒有因為烏丸蓮耶這種暴殄天物的舉動就和他撕破臉。
在勸白蘭地逃走無果后,他在烏丸蓮耶讓他截取白蘭地的腦脊髓液時,給自己偷偷留了一部分,現(xiàn)在正在埋頭研究。
他身旁的玻璃缸里,有一部分被福爾馬林泡著的腦組織,來源同樣是白蘭地。就在拍賣會開始的前一天,白蘭地正式陷入死亡。
為了復(fù)刻他身上的奇跡,實驗團(tuán)隊們解剖了他,將他的腦組織分成了很多部分,白石博士作為頂尖研究人員自然也得到了其中一部分。
“這個數(shù)據(jù),到底是哪里不對勁,怎么看都像被人為修改過。”白石博士眉頭緊鎖,他看著新出爐的檢測數(shù)據(jù)喃喃自語道。
“白石老師,那位先生那邊來電,讓你過去一趟?!币粋€白大褂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說。
白石博士做實驗的時候,并不喜歡帶通訊設(shè)備在身上,因此他還有專門負(fù)責(zé)通訊的聯(lián)絡(luò)員。
“嘖?!彼荒蜔┑剡七谱欤瑸跬枭徱鳛橐粋€難伺候的甲方,總有各種異想天開的要求,如果不是錢給的實在大方,又有眼光,可以收羅許多的天才,白石博士才不想理會他。
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報告,“告訴他們,我很快過去。”
在宮崎蓮進(jìn)入實驗室后,依照他的要求,所有臥底黑衣組織的警方人員除丸山外,通通撤回,其中自然也包括降谷零。
對于降谷零這個朗姆的前任心腹,烏丸蓮耶是準(zhǔn)備在拍賣結(jié)束后,就處決掉他的。
但降谷零跑得快,因為交易,黑衣組織又迎來了新的發(fā)展,到處都需要人手,烏丸蓮耶只能暫且將其擱置。
這些日子,降谷零一直在和黑田兵衛(wèi)秘密訓(xùn)練手下人員,每天都在模擬練習(xí)在大決戰(zhàn)時,如何一鍋端。
因為遠(yuǎn)離了組織,降谷零對宮崎蓮的狀況一無所知,好在宮崎蓮偶爾會通過短信與他聯(lián)絡(luò),這讓他心稍稍安穩(wěn)下來。
昨日,降谷零又收到了來自宮崎蓮的簡訊,只有短短四字,[明日行動]。
這讓他欣喜若狂,這一天終于來了,除了能終于解決掉黑衣組織這個毒瘤外,最令他開心的就是還能見到宮崎蓮一面,一直通過簡訊聯(lián)絡(luò)的他,堅信宮崎蓮還活著。
“實驗室的構(gòu)造十分復(fù)雜,安保級別非常高,稍不注意就會引起爆炸,因此我建議行動的人員里,要有擅長拆彈的人?!睅炖骺戳搜垩菥毜娜藛T建議道。
她和降谷零一起撤離了黑衣組織,早就申請了證人保護(hù)計劃的她,如今也是降谷零的協(xié)助人。
她的犯罪記錄大多都在巴西,那里不是日本的管轄地,只要在此次行動中表現(xiàn)出色,那么她就可以真正地生活在陽光下,以霓虹公民的身份,因此她對這次行動非常的上心。
降谷零抿了抿嘴,警視廳要論誰是最擅長炸彈拆除,非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莫屬。但關(guān)于宮崎的事情,他一直是瞞住兩人的,宮崎也不想他們牽扯進(jìn)來。
如果行動叫上他們,那么隱瞞的一切都會暴露。
庫拉索好看的眉毛擰起,多年來追求的目標(biāo)近在咫尺,這讓她的腎上激素飆升,看著糾結(jié)的降谷零,她有些焦急,“波本,你在猶豫什么?”
她一直在帝丹中學(xué)當(dāng)老師,因此并不知道宮崎蓮在警視廳里的事。
好一陣的沉默后,“算了?!苯倒攘銦o奈地抓了下頭發(fā),到時候大不了挨一頓萩原和小陣平的暴揍,反正還有宮崎陪著,以宮崎那張嘴,吸引住火力不是問題。
“風(fēng)見,向警備部借調(diào),讓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起參與此次行動。”
“是!”
這次行動分成兩大組,一組以黑田兵衛(wèi)帶隊,諸伏景光和松田陣平輔助,逮捕烏丸蓮耶。另一組則以降谷零和庫拉索為先鋒,風(fēng)見裕也等人支援,萩原研二作為后勤,搗毀實驗室。
八月中旬的夜晚,天空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只有一輪明月高懸,慷慨地向大地?fù)]灑她銀白色的光輝,兩組成員抵達(dá)目的地,準(zhǔn)備行動。
三聲蛙鳴之后,行動正式開始了。
如果說實驗室是一個巨大而復(fù)雜的迷宮游戲,降谷零他們就是拿了策劃親自編纂攻略的玩家,一路上順利的不可思議。
“這群人都關(guān)了白蘭地大人,怎么還敢繼續(xù)用他設(shè)置的安保系統(tǒng)裝置?”庫拉索吐槽道,說話間,她纖細(xì)有力的手掌又劈暈一個研究人員。
降谷零心里隱約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按照組織的作風(fēng),就算宮崎從小在組織長大,但現(xiàn)在成了培養(yǎng)皿實驗體,這么重要的地方不應(yīng)該會沿用他設(shè)置的安保系統(tǒng),除非
心里浮現(xiàn)一個極為不妙的念頭,降谷零眼皮一跳,不會的,他在心里安慰著自己,宮崎昨天還在和自己發(fā)簡訊,他一定會沒事的。
庫拉索雖然是女性,但心思并不如降谷零細(xì)膩,此時她一心只有搗毀組織,見進(jìn)展如此順利,她忍不住興奮地說道,“白蘭地大人實在是太厲害了!多虧了他我們才能這么順利。”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jīng)清理掉了實驗室的內(nèi)圈,正式進(jìn)入最核心的部分。
這次,宮崎蓮的攻略出現(xiàn)了問題。
“嗶卟,嗶卟——”尖銳的警報聲響起,庫拉索和降谷零對視一眼,硬仗開始了。
“各小組注意,全體警戒!”降谷零對著耳麥吩咐道。
“收到,第一第二小組,已包圍清理實驗室第一第二層?!憋L(fēng)見裕也通過耳麥同步道。
“地下一層,萩原小組炸彈已清理60?!?
“零隊已達(dá)到底下二層核心區(qū)域,請求支援。”降谷零給手木倉填上子彈,“砰”的一聲再次解決掉一個襲擊的黑西裝,氣喘吁吁地說道。
旁邊的庫拉索此時也好不到哪去,縱使兩人能力出眾,架不住對方人多,累也能累死他們。
“收到,我們很快就到,請再堅持一下?!?
耳麥那邊是激烈的炮火聲,似乎也遇到了強勁的對手。
“呼——”庫拉索依著墻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終于解決掉了?!?
降谷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他一邊警惕地環(huán)視著周圍,一遍思索著,繼續(xù)前行還是等支援到來再一起?如果行動不快,很有可能組織的人會將證據(jù)銷毀,帶走核心資料,那他們這次的行動就會功虧一簣。
“庫拉索,還撐得住嗎,繼續(xù)前進(jìn)?”
庫拉索扭了扭脖子,露出一個囂張的笑容,“當(dāng)然,我可是從小在組織長大的,這個程度,完全ok”
稍作休息后,兩人勢如破竹,突破了核心層的安保,最后站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名金發(fā)男子,他神情陰鷙,眼神兇惡,正是組織的代號成員愛爾蘭。
“我說小老鼠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庫拉索,波本,不再潛逃,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愛爾蘭的眼神像一把刀。
庫拉索沒有回答,比起你來我往的試探,作為實打?qū)嵭袆优傻乃x擇直接開打。她雙腿微屈,腳尖發(fā)力,下一秒人就到了愛爾蘭面前。
她出拳的速度極快,帶著“唰唰”的聲音,力道之大可見一斑。
愛爾蘭的格斗技巧顯然也十分出色,一直手臂格擋在身前,另一只握拳勾手,就朝庫拉索的腹部襲去。
庫拉索擰身,躲過拳頭,變?nèi)瓰檎谱プ×藧蹱柼m的手臂,以此為基點,在空中一個跳躍旋轉(zhuǎn),雙腿纏上了愛爾蘭的脖子,欲將其絞殺在地。
這邊兩人打得你來我往的,另一邊,降谷零驀地抬起手,快速地朝黑暗中射出兩槍,隨即射擊的地方傳來一聲悶哼。
“好久不見科恩?!苯倒攘悴[起眼睛,他的面上一片冰冷,“雖然我是情報組的人員,但不巧的是,我的狙擊技術(shù)也很厲害呢。”
科恩依舊是那副老實木訥的樣子,原計劃是愛爾蘭吸引眾人的眼光,他潛伏在黑暗中,趁機(jī)狙擊,沒想到降谷零這么敏銳。
衡量了一分鐘,科恩過段放下槍,舉起了雙手,“我投降?!彼畲蟮哪康木褪腔钕聛恚F(xiàn)在情況儼然沒有勝算,日本法律很少對犯人判死刑,他直接投降還能撿回一條命。
愛爾蘭被他這個舉動氣得動作都慢了一秒,因此挨了庫拉索一個拳頭,眼圈頓時變得烏青。
揪出隱藏人員,降谷零上前卸掉了科恩的肩關(guān)節(jié),并給他戴上手銬。
“降谷先生,實驗室已經(jīng)被我們?nèi)靠刂?,現(xiàn)在就來支援你。”耳麥里傳來風(fēng)見的聲音。
“好?!苯倒攘阆仁腔貞?yīng)了部下,接著他舉起木倉,對準(zhǔn)愛爾蘭,厲聲說道,“不許動,實驗室已經(jīng)被我們完全控制了,現(xiàn)在放下武器,雙手舉起來,否則會就地?fù)魯馈!?
庫拉索退回他的身邊,科恩的手部關(guān)節(jié)被卸掉后,兩只手如同面條一般,軟噠噠地垂在身前,他的右臂還中了子彈,正在不停往外冒血,“我申請,現(xiàn)將我送走就醫(yī),我還想活下去?!?
愛爾蘭也不想死,但他的狀況與科恩不同,他的養(yǎng)父皮斯克還在烏丸蓮耶的手上,如果他失敗了,一定會連累到養(yǎng)父。
“我投降。”愛爾蘭舉起雙手,他緩緩走向兩人,下一刻,他口袋里掏出手木倉,就要朝他們射擊。
但降谷零可不是吃素的,愛爾蘭剛有異動,他一個手刀立刻打掉了愛爾蘭的手木倉。
庫拉索顯然知道更多的內(nèi)幕,她看著愛爾蘭,“警方已經(jīng)趕往那位先生的住所了,愛爾蘭投降吧,皮斯克不會有事的?!?
愛爾蘭苦笑一聲,作為行動組的組長,他顯然沒有不如前任組長琴酒那么受到烏丸蓮耶信任,因此很多事他都是一知半解,“不,庫拉索你錯了,那位先生是不會有事的,因為他掌握著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寶物?!?
“錯的是你,愛爾蘭,如果你說的是那些高官,那么我可以認(rèn)真地告訴你,他們已經(jīng)全部陷入了昏迷,這一切都是白蘭地大人的手筆?,F(xiàn)在的他們恐怕顧不上烏丸蓮耶?!?
庫拉索雖然不知道白蘭地是怎么做到這件事的,但這不妨礙她拍彩虹屁。
愛爾蘭聽到這話,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白蘭地?”
“是的。”庫拉索驕傲地說道,“這次行動這么順利也多愧了白蘭地大人給的情報。所以投降吧,愛爾蘭,打開這扇門,讓我們徹底搗毀這個基地,或許可以替你減輕幾年刑罰?!?
擋在他們面前的是銀白色的大門,里面必定是組織最核心的機(jī)密,但宮崎蓮給的攻略上面,并沒有這一部分,因此他們才與愛爾蘭周旋這么久,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打開這扇門。
“噠噠噠”一陣腳步聲傳來,風(fēng)見裕也帶著所有的警察前來支援。
愛爾蘭看著他們,終于明白大勢已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庫拉索,“希望你們不要后悔。”
大門開啟的方式十分復(fù)雜,這里的人里面,只有愛爾蘭擁有這個權(quán)利,在經(jīng)過一系列的核對檢查后,銀白色的大門緩緩開啟。
“啪——”愛爾蘭打開了燈,房間徹底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這是!”風(fēng)見裕也聲音顫抖,驚呼道。
只見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玻璃器皿,一個面容英俊的青年雙眼緊閉,懸浮其中,他的周身是透明的液體,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味道,是福爾馬林。
青年身體赤(裸),四肢舒展,與安詳?shù)拿嫒菹啾龋撬桓钊サ娘B頂,自眉毛以上的部位全都被人為處理掉,更令人感到驚恐的是,青年的內(nèi)臟也被掏出,空無一物。
眾人可以通過他敞開的腹部,看到他的肋骨。他的肌膚上有大小不一的青紫色,在透明的液體里泛著妖冶的光。
青年正是消失許久的宮崎蓮,單單只看這具身體,在場的眾人都能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難以想象他生前曾遭受了些什么。
“宮崎?!”
“白蘭地大人?!”
降谷零和庫拉索失聲喊道。
庫拉索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她飛奔到玻璃器皿旁邊,死死地盯著里面的人,想要分辨出這人并不是她崇拜尊敬著的白蘭地大人,但這一切都是無果,這人的的確確就是消失已久的白蘭地。
降谷零弓著身,巨大的悲傷使得他無法喘息,他的臉上浮現(xiàn)一層青灰色,眼睛里有水汽不斷往外溢出,他無法相信,曾經(jīng)鮮活的好友,會毫無聲息地躺在冰冷的液體里,甚至連一具完整的身體也沒有。
“嗬嗬?!彼麖埡现欤瑓s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風(fēng)見裕也擔(dān)心地上前扶住了他,“降谷先生!”
降谷零推開了下屬伸過來的手,他的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因為力道過大,指甲刺到了肉里,膝蓋周圍出現(xiàn)一圈指印,鮮紅色的血液緩慢流出。
“風(fēng)見,將宮崎運出去,找個東西裝起來,告訴在場的人保密,誰也不允許說出去!”理智壓制住了悲傷,降谷零知道現(xiàn)在并不是宣泄情緒的時候,他必須盡快解決一切。
而且,萩原還在外頭,宮崎應(yīng)該也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情況,這個地方再多待一分一秒都令降谷零惡心,宮崎他一定也厭惡極了。
離開這里,帶他離開這里,他想起宮崎蓮的囑托,這里是青森,離林檎鎮(zhèn)很近,他要帶他回家。
“零,我這邊炸彈清理完了,現(xiàn)在來找你?!倍溊镯懫鹑c原研二的聲音!
“不用!”降谷零制止道。
“嗯?”萩原研二心中涌起不妙的預(yù)感,“是出什么事了嗎?”
降谷零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略微停頓了一下,調(diào)整語氣說道,“沒事,這里快解決了,萩原,你帶著小隊在外面接應(yīng)我們?!?
說著害怕自己無法控制情緒,泄露更多,降谷零掛斷了通訊。
風(fēng)見裕也已經(jīng)叮囑完在場所有的警員,告知他們保密后,找出工具,就要暴力破壞掉玻璃器皿。
愛爾蘭制止了他,“讓我來吧,這種玻璃是組織的實驗材料,無法從外部破壞?!?
他走到操作臺面,按下按鈕,又輸入密碼,玻璃器皿的液體從管道流出散盡,器皿由豎向橫轉(zhuǎn)過來,玻璃打開,宮崎蓮的尸體躺在其中。
降谷零彎腰抱起了好友,好友的身體已經(jīng)不剩什么重量,像是春末最后一朵櫻花,“宮崎,我?guī)慊丶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