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開始了嚴格的掃黃打……呃,不是,消消樂行動。
對此,大家反應不一。
戀愛中的小情侶惴惴不安,牽手搞得和地下黨接頭一樣,有任何風吹草動就驚得心臟砰砰亂跳,生怕被逮個正著,附贈叫家長套餐。
也有人公開嚷嚷著學校封建,大放厥詞,說什么男生和女生還要保持距離,和古代人有什么區(qū)別?反抗,必須堅決反抗!
問題是,說這些話的基本上都是單身狗。
腐女們則另辟蹊徑,在背后說:“和異性要保持距離,和同性就不用了?天真。”
大家都很懂。
但不在乎的人也不少。晚自習下課,浩浩蕩蕩的人流里,依舊有數(shù)對小情侶手牽手,在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么么噠。
芝芝和莊家明作為鎖門黨,天天最晚走,目睹了很多捉-奸現(xiàn)場。
比如今天。
他們倆剛走出教學樓,就看到綠化帶和圍墻中間的小路上,腦門光亮的副校長攔住了一對偷偷摸摸幽會的小情侶,大聲呵斥著:“高三了,居然還有閑情逸致搞對象,你們怎么對得起父母、老師……”
芝芝揉了揉眼睛,嘆為觀止:“這么暗的光線,這是怎么抓到的?那個女生還是短頭發(fā)誒,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春季,大家的校服都是松松垮垮的運動裝,完全遮擋曲線,女生要是剪著短發(fā),昏蒙蒙的壓根分辨不出性別。
這校長平時還要戴著老花鏡,怎么逮人這么準?
莊家明剛想說話,他們背后就冒出個聲音,同時,一道明亮的電筒光晃到了他們臉上:“就是這樣看出來的!”
“啊!”芝芝嚇得差點跳起來。
“錢老師。”莊家明也抬起手臂擋住臉,雙眼被電筒光照得睜不開眼睛。
錢老師,高二的教導主任,同樣在禿頭邊緣徘徊的中年男人,拿著電筒在他們身上照來照去:“你們兩個,干嘛?”
“回寢室呢。”芝芝避開幾步,心里嘀咕,不會連他們都抓吧?
錢老師和顏悅色地問:“哦,那怎么這么晚回啊?”
莊家明解釋說:“我們要鎖門,就一起走了。”
“為啥要一起走?”錢老師發(fā)出靈魂拷問。
但莊家明非常正直地說:“讓女生單獨走夜路,不太好。”
芝芝點頭。作為曾經(jīng)的獨居單身女性,住酒店檢查攝像頭、坐出租車拍牌照并且與人通話、走夜路最好找人結(jié)伴,是必備的生存法則。
雖然校園里理論上不會有什么危險,但是萬一呢?校園暴力也不是沒有,聽說還有人遇到過蛇,她不能和大部隊一起回寢室,就一定要等莊家明一起走!
他們倆的表情看起來都很正直。
錢老師狐疑地掃視著,語氣卻很溫和:“男生女生還是應該保持距離,知道嗎?你們都是實驗班的學生,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教導主任都這么說了,不聽不行。
莊家明和芝芝互相看了眼,然后說:“你走在前面,我走后面。”
“行。”
他們達成共識,和錢老師告別,在他的注視中一前一后往宿舍樓走去。
下一周的升旗儀式,副校長上臺,公布了這一周的嚴打成果,抓住小情侶十一對,地點包括綠化帶、操場、樓梯間等多個場所。
“……經(jīng)過慎重考慮,給予以上同學口頭警告處分,希望同學們引以為戒。”
場下鴉雀無聲,同學們都被學校的雷霆手段震懾到了。
但還沒完。
吃過午飯,部分消息靈通的同學帶來了新消息:有幾對情侶被叫家長了。其中包括高一就在一起的張霖和楊榕榕。
他們倆一個在文科班,一個在理科班,只隔了一道墻,來往很方便。而且,小別勝新婚(?),不在同個班里,反而更加親密,有空就去樓梯間聊聊人生,下了自習就拉拉小手,據(jù)說周末還約好了出去看電影。
當然,這些都是瞞著家里的。
雙方家長一來,小甜餅就成了人間慘劇。
張霖被他爹揍了。
楊榕榕被父母當著老師的面批評了。
他們被迫分手了。
是夜,莊家明他們寢室聽了大半夜的感情傾訴。
少男少女失戀,都是認真的。張霖要面子,忍著沒哭出聲,但聲音沙啞,第二天起來兩個眼圈都是烏青的。整個人頹得不得了,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楊榕榕是女生,對哭沒什么負擔,據(jù)說哭了一個晚上。
芝芝因為成績上浮,沒和她一個寢室,所以只是聽二道消息,但看她上課沒精打采,眼皮發(fā)腫,就知道大概是真的。
作為班長,需要關(guān)心同學的心理健康。她約楊榕榕一起去小賣部買酸奶,回教室的路上,特地選了偏僻的小路和她談心。
“老師他們這么做,只是怕你們學習成績下降。”芝芝先說了句沒意義的空話,然后切入正題,“其實嘛,有句話說得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你只要表現(xiàn)得像是分了手,別被老師抓到,也沒什么啊。”
楊榕榕的精神振奮起來:“你是說讓我們私底下談?”
“你們以前太高調(diào)了,被殺雞儆猴也很正常。”芝芝吐槽了句,又道,“你要是真的放不下,談就談嘛,戀愛說到底是種正面狀態(tài),但是有一點,你要是成績下降,你爹媽肯定知道你還在談。”
楊榕榕有點不好意思。她上高二后,因為分科的關(guān)系,排名沒變,但實際上就等于下降了。戀愛的確分散了她的心思,沒像初中那么努力,一有空就想著和張霖出去。
芝芝平靜地說:“你把成績搞上去,他們就以為你分手了收心了,就不會多管你什么。你們再隱蔽點,熬過高三就行了。”
楊榕榕咬住了嘴唇。
“你慢慢想,其實分手了也挺好的。”芝芝換了個思路,輕松道,“天涯何處無芳草,長得帥的學霸很多,比如說……”
“莊家明?”
芝芝嘴角抽搐:“那和張霖有什么區(qū)別?我是說普朗克啊錢學森啊王德民啊,長得帥還有才華。當然了,海蒂拉瑪也是又美又厲害。”
楊榕榕:“……那我還是選跡部大爺。”
芝芝立刻表態(tài):“幸村更好!”她愛柔弱的美少年!
……
經(jīng)過激烈的“討論”,最后,她們達成一致:這對CP可以磕。
學校的消消樂大概持續(xù)了大半個月,取得了可喜的成效。
五月,離高考還有一個月,很多人都收了心,開始把精力放到學習上。兩個實驗班在各科老師的主持下,試著考了一次高三的一模。
Emmm……基本全軍覆沒。
基本的意思是,莊家明憑借著驕人的基礎(chǔ),考出了個不錯的成績,但比起平時的水平,算得上是考砸了。而關(guān)知之……一枝獨秀。
她語數(shù)外考過了莊家明!
成績出來的時候,她自己都驚呆了,心里就是“臥槽?臥槽!臥槽?!!!”
可細細想來,這并不奇怪。
她本來就學過一次,這兩年又用心,把原來的知識撿了個七七八八,兼之又時不時回顧總結(jié),遠比學了就忘的其他同學好得多。
最重要的是,她有高考的思維。
芝芝原來沒想到這一點,后面忍不住問莊家明要了卷子,對比了下才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哪里。
她猶豫了下,掐著手指頭說:“雖然這么說有點難為情,但我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經(jīng)驗想告訴你,你要聽嗎?”
“要啊。”比及她的小心翼翼,莊家明本人并不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承認芝芝比他更用功,更懂得應試的方法,輸給她沒什么好奇怪的。
芝芝豎起手指:“第一,把能拿的分全都拿了。”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計算要寫詳細的步驟,只要思路是對的,就算最后算錯了也會給分,莊家明同學因為比較聰明,步驟通常十分簡略。答案正確的情況下,他肯定得分,但要是不小心寫錯了……只能看他上一步寫到哪里。
閱讀分析亦然。
這句話表達了作者怎么樣的思想感情?不要只寫一個,想到的全都寫上去!寫錯不扣分,寫對就得分,不寫白不寫。
“第二,該刷逼格的時候一定要刷。”
這針對英語,尤其是作文。
英語作文通常比語文簡單一些。莊家明寫英語作文的思路和語文是一樣的,他想寫好這篇論文,有理有據(jù),邏輯通順。可是,英語考察的是語言的掌握情況。同樣的情況下,高級詞匯越多,句式越新鮮,得分會越多。
“用幾個高逼格的,再背點原版的名人名言。”芝芝尷尬地笑笑,“湊字數(shù)很方便,你看我?guī)缀醮未味紝憽!?
泰戈爾的《飛鳥集》,莎士比亞的名言,還有馬丁路德金,都是她薅羊毛的重點對象……
莊家明陷入了沉思。
“這個老師高三肯定會講的。”芝芝認真地說,“你不是沒考好,你是沒熟悉他們的套路,摸準了一考一個準。”
說完,又假裝很遺憾似的:“估計我這輩子也就只有一次考過你的機會了。”
莊家明回過神,忍不住笑了,故意問:“那你為什么還要告訴我?”
“不告訴你,你也遲早會知道的,當然賣個人情啰。”她聳聳肩,“你總得意思意思,請我吃個什么吧?”
他們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馬路兩側(cè)偶爾有人擺著吃食攤,香氣飄散進來,勾得肚子咕嚕嚕叫。
莊家明一口答應,但又問:“那你會和別人說嗎?”
芝芝考慮了下:“他們問我我就說,不然搞得像我炫耀一樣。”
“所以,我是不一樣的嗎?”他突兀地問。
芝芝頓了頓,笑嘻嘻地說:“對啊,我們倆多少年的情分,當然不一樣?”
莊家明問:“有多不一樣?”
芝芝覺得有點奇怪,警惕又好奇地問:“你問這個干什么?”
“隨便問問。”莊家明神色自若,仿佛確實閑談。
芝芝心里有鬼,頗有些不自然,胡亂敷衍:“就那樣,我咋知道。”
莊家明就不問了。
他隱隱約約覺得,芝芝對他不是想象中那么無意。可是,有什么橫在兩個人中間,像是暗色的玻璃,他無法看清她的心意。
怎么辦呢?少年心里著急,臉上卻分毫不敢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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