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狗兄弟用了西式早餐。
三明治共煎蛋,烤面包夾火腿,再來上杯熱牛『奶』,堪稱狗生圓滿。
之后,緣一與殺生丸坐在廳中,看著名為“電視機”的妖怪畫影閃爍,播放著讓狗兄弟聚精觀看的節(jié)目《如何養(yǎng)一只狗》。
雖然倆兄弟一個是妖,一個是半妖,都不承認自己是狗。但他們又一致認定對方是真的狗,“養(yǎng)”起來也是真的累,故而,看這檔節(jié)目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甜美的持人道,“你對它付出,它一定予你回報。”
緣一偷覷了自家兄長一眼,沒有話。
“但不是每一只狗狗都能聽懂你在什么,很多時候,它做出與你達的指令完全相反的事,讓你倍感苦惱。”
殺生丸冷眼瞥緣一,不語。
持人道:“比如,你告訴它‘我休息完,帶你去散步’。往往,狗狗只能聽懂‘散步’。”
緣一微微頷首,小臉認真。他想起晨間在溪邊洗碗的時候,每當他對兄長出“兄長,請我洗完碗再出發(fā)吧”的話,兄長就只讀取“出發(fā)”這個詞,然后一走了之。
“比如,你告訴它‘大家都在睡覺,不要汪汪叫哦’,那么,接來你的狗狗一直汪汪叫。”
殺生丸瞇起眼,他想起數次警告幼崽“再話就殺了你”,可結果呢,幼崽只聽取了一個“再話”,并越越起勁。
“其實,與狗狗之間的溝通不便,多半是出于育和訓練方式的不到位。如何養(yǎng)一只狗的首要前提是——理解。”
理解?
怎么理解?
狗兄弟金眸專注,脊背緩緩挺直。
畫面中,持人喚來一只可愛的金『毛』幼犬,并蹲來與之互動:“來,小可愛,左手!”
先伸出手,遞到幼犬的身前。再鼓動它,讓它把小爪放上來。
幼犬搖著尾巴,在人類耐心地不斷暗示中,總算把左邊的小爪放到人類的手中。而持人微著握住狗爪,上晃了晃。
“好棒!真聰明!”予金『毛』粒狗糧,她面朝鏡頭道,“在狗狗做出正確的動作后,一定要予鼓勵和獎賞,讓它知道這是對的做法。”
“而得到了人的肯定,它一次才做得更好。”
四十分鐘的對狗育,讓狗兄弟收獲良多。他們誰也沒一句話,只安靜地著節(jié)目結束,再進入一個節(jié)目開始。
哪怕該節(jié)目極其聊,講奧特曼打怪獸的故事,狗兄弟也忍著那粗糙的打斗從頭看到尾,仿佛是為了證明之前看“養(yǎng)狗狗”的節(jié)目只是湊巧。
待節(jié)目終了,殺生丸率先起身:“走了,犬夜叉。”
“嗯。”
他們留在這里夠久了。
縱使此地處處好,但他們不長久駐留。既然了七百年總能見到,何必急在一時呢?
更何況,七百年而已。活這漫長的年歲,他殺生丸也不是九百多歲的大妖。以他的實力絕不中途敗亡,只隨著時間的沉淀而越來越強。
換言之,他必然活到了這個時代。而在他未知的角落,存在著一個未來的他……
要與未來的自己見面嗎?
不。
殺生丸拒絕得干凈利落。
他是不怵未來的自己,奈何身邊帶著半妖。要是半妖在未來做出什么蠢事被“他”記恨,或許打個照面,半妖討不得好。
討不得好,被“他”訓。幼崽對他產生恐懼,并決定疏離。長此以往,失去了他的養(yǎng),幼崽在未來真做出蠢事。
如此,就形成一個解的回環(huán)。
所以,他不再停留。甚至,他不允許幼崽帶走此地的任何一件物品。
“誒,不可以嗎?”草太抱著一堆吃食,有點懵,“只是吃的東西而已,并不昂貴。”
緣一搖搖頭:“不了,已經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雖然他與殺生丸并交流,但他們在一些事的觀念上出奇得一致:“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獲取食物只要穿食骨之井,可能讓我變得貪婪。”
同樣的,在知曉食骨之井鏈接著人類遍地的世界,緣一什么也不把宿儺的手指扔在這里了。
這很危險。
“抱歉,有些事情我不能做。”
欲望的口一旦扯開,就永遠關不上了。一步錯,步步錯。若是初心被一點點吞噬,他也許化作比惡鬼可怕的怪物。
更何況,他不認為自己中途夭折。以半妖漫長的生命,七百年總能活到。
與日暮一家的再遇,只是間隔七百年罷了。他倒是想見一見未來的兄長和自己,但有時候,相見不如不見。
“兄長,我。”
緣一與日暮家作別,飛快綴在殺生丸身后。大妖的絨尾很自然地翻起,卷幼崽的身體。
社的門隨妖氣洞開,殺生丸一躍入井,長長的尾巴拖在外頭。僅是一錯眼的工夫,緣一的視線掃封著食骨之井的社架,在中高段處瞧見了一柄氣息古的魔劍。
它的模樣像極了古墳時代的頭椎太刀,可身形筆直修長,被做成了劍的形狀。
“頭椎”的位有一個大圓球,球體散發(fā)著珠玉般的光芒,看上去美麗非常。只是閃光之間,它又如一只魔眼,仿佛在盯著他,蠱『惑』著些什么。
這是一把魔劍……
但氣息很微弱,跟宿儺的手指一樣處于被封印的狀態(tài)。
片刻的失,緣一被拉入井中。漆黑的井底瞬間變得流光溢彩,大量光影環(huán)繞著他們,形的力量將他們送界,轉換時空。
風的味道變了,變成了他們熟悉的味道。
殺生丸躍出井口,頓時,守著食骨之井的楓之村村民被嚇得鳥獸散,唯有巫女一步未退,反而上前步想問些什么話。
只可惜,殺生丸與人類沒話。
在知曉食骨之井是個什么東西后,他便失了興趣。
左右駐留另一個世界時,沒出現(xiàn)這端的人類或妖怪爬出井的情況,看來,食骨之井的特殊『性』暫時只對他和半妖開放。
那就不用理了。
大妖怪朝天際飛去,很快消失了蹤影。
緣一沒有與殺生丸提魔劍一事,在他看來,有五條家的六眼找上日暮社,那么日暮一家絕不出問題。
對了,有一件事他必須搞清楚。
“兄長。”
殺生丸側臉。
“我想去五條家看看。”緣一道,“對于五條家的祖先有五條狗這件事,我想……”
“你休想。”殺生丸冷淡道,“沒出息的半妖,區(qū)區(qū)一個人類的五條家,也值得你入贅嗎?”
緣一:……
啊?
他覺得他和兄長的溝通出現(xiàn)了很大的問題。
緣一直球出擊:“兄長為什么這么認為?”
“連姓氏都是五條,不是入贅是什么?”殺生丸到底活了兩百多歲,閱歷頗深,“犬夜叉,你骨里對人類的憐憫之心可真是重啊。”
緣一實誠道:“兄長,我覺得不是這樣。”
“或許,不是我對人類的憐憫之心,而是人類對我的憐憫之心。”
緣一平靜道:“我是半妖,不被人類和妖怪雙方承認,不歸屬任何一邊。我法回歸人類的姓氏,也不能前往兄長的故鄉(xiāng)。”
“那個時候,五條兄長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弟弟。”
“予我姓氏和家族,讓我被一方認可,這是一種承認。而記入族譜,享受五條家后世孫的供奉,是他對我曾幫助他的授恩。”
“所以,我想去看看。”緣一溫和道,“七百年,五條蓮的孫一直記得我,在未來著我,這不就明五條家很值得托付嗎?”
那是半妖的歸宿……
殺生丸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確實,他絕不帶半妖前往西國。而在犬山,半妖的人類母親去,能接納半妖的人又有多少?
且,待半妖接近成年,他必定趕走他,一如當年父親把他趕出了自己的領地。日后相見,不是打架就是打架,偶爾發(fā)狠,要命的打法也是尋常。
興許,他真的殺他……
這個念頭一起,殺生丸的金眸便微微睜大。隨即,他陡然冷了臉。
為什么覺得殺半妖很可惜?
戰(zhàn)斗的結果,只要接受就行了。他們之間的爭斗傷,都不必彼此怨恨,這是強者該有的心態(tài)。
同理,在白犬的自尊和榮譽面前,所謂的血緣親情不值一提,而他殺生丸根本不需要這種聊的東西!
“兄長,我好像聞到了惡鬼的味道,可以在這里停一嗎?”
動作快腦,殺生丸停了來。
接著,他的臉『色』黑沉比。
恰在這時,蠢半妖晃到他眼前,拉住他的袖夸贊道:“兄長,謝謝!”
要是換在以前,殺生丸不覺得如何。可當他在現(xiàn)代“進修”之后,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半妖是在訓狗。
“兄長,你真好!”
【得到了人的肯定,它一次肯定做得更好。】
殺生丸:……
“啪!”
緣一:……
……
三天后,緣一與冥加匯合。出乎意料的是,冥加身上縈繞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冥加爺爺,你身上的味道……”緣一鼻尖聳動,“是刀刀齋爺爺的?”
冥加滿頭冷汗,殺生丸側目。
“啊,是的。”冥加深呼吸,“因為辦妥了少爺交代的事情后,一直找不到兩位少爺在哪里,所以,我就去找刀刀齋敘舊了。”
“好歹爺在世時,我與他同為家臣。”
眼見兩位少爺身邊沒有叢云牙的身影,冥加是咬不提及叢云牙了。秘密就該爛在肚里,他希望在殺生丸沒超越爺之前,叢云牙永遠別出現(xiàn)。
聞言,緣一不再多問。
話題一涉及家臣和生父,兄長的心情怕是不好。
或許現(xiàn)在已經很糟糕了……
緣一機智地取獄門疆,帶著冥加跑溪邊處理食材。遺憾的是,冥加的聰明只是一時,在這個逃不出大妖聽力的范圍內,他居然問起了敏感話題。
“犬夜叉少爺,如果初詣日到了的話,你回犬山嗎?”
所謂初詣日,便是新年。
緣一頓了頓,遠處的大妖眼睫輕顫,金眸轉來。
新年……
原來時間得這么快嗎?
感覺與兄長出來沒多久,再一晃就要進入一年了。
“我回去的。”緣一道,“總得讓母親知道我得很好。”
殺生丸別頭,沒興趣繼續(xù)聽了。
……
時光飛逝,數月劃。寒冬降臨,雪花紛飛。
緣一的火鼠裘外套了羽織,裹在身上的絨尾也厚了一層。他踏著熊妖皮做的小鞋,罩著一頂兔絨做的帽,活像一朵炸開的蒲公英,『毛』茸茸、圓滾滾,可愛到炸裂的地步。
“兄長,我把吃食放在獄門疆里了。”
緣一仰頭望著大妖:“我不在的話,你一定要好好吃飯。”
殺生丸:“我的事輪不到你管,半妖。”
“兄長,我天就回來。”
“半妖,既然已經學了使用爪牙,就不用回來了。”殺生丸揣著手,俯視著他,冷淡道,“你以為我這里是什么地方,能自由來去?”
緣一犬耳微垂:“兄長這里不是什么地方……”
“在我眼里,一直是家。”直球暴擊!
殺生丸:……
“兄長是唯一的兄長。”緣一抬頭,復又垂眸,“母親也是唯一的母親。而我的母親,只有短短十年的生命。”
“再,初詣日到了,兄長也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吧?”
殺生丸安靜地看著他,妖怪可不興年,半妖終究是半妖。
但他只是輕哼一聲,沒有作答。
“兄長回去的話,我和阿吽得呆在冰天雪地里。”緣一道,“這樣的待太漫長了,兄長,是被拋棄的感覺。”
“所以些天后,我們再見吧。”
緣一沖殺生丸揮手,跳上了巨鷹的脊背。
巨鷹拍拍翅膀一飛而起,幼崽的身影陡然拔高,在漫天冰雪中漸漸化作一個小點。他乘著鷹在天空徘徊了圈,又迅速消失在遠方。
半妖離開了,世界安靜了。
身邊再也不有嘰嘰喳喳的惱聲,也不再有蠢貨干涉他休息。
很好。
殺生丸看著高天,許久聲。
之后,大妖也消失在風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