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國公府。
從天還未黑就登門的次輔夫人在國公府待到戌時才離開。
次輔家馬車前掛著的燈籠亮起。
車夫驅使著馬車離開了勛貴人家聚集的崇遠巷。
車子繞了兩個街口,回到了自家宅子。
而王次輔已在家中等待多時。
大齊次輔王遮,十九歲中進士,登五甲,四十九歲入閣,是三相中最年輕的一位。
他雖姓王,卻跟沂州王氏沒有關系。
他與兄長王釋出身蜀中名門。
兄弟倆三十多年前便離開家鄉,一起入了橫渠書院求學。
他們兄弟雖然都能力出眾,當年科舉下場的時候,兄長奪得的名次甚至比他更高,但卻因為鋒芒太露,讓人抓住了把柄,再三攻訐。
導致王釋明明出身書院,又高中狀元,應當是登閣拜相之身,卻被一貶再貶。
值得一提的是,現任樞密使付鼎臣之前任的“兵部尚書”這個位置,就是王釋空出來的。
能從二品大員被一擼到底,外放到三千里之外去……
這位前任兵部尚書的惹事能力跟運氣之差,也可見一斑。
王遮不算有野心,在兄長被排擠打壓、貶斥外放的時候,他也曾上奏,愿意代兄受過。
他愿同樣貶謫外放,只求減輕兄長的罪責,不過景帝沒有答應。
考慮到兄長的運氣跟惹事能力都不可能改變,不知什么時候又會牽扯出什么問題來,身為唯一一個身在官場,能有機會把他撈出來的人,沒有太多野心的次輔大人只能開始向上爬。
他穩扎穩打,進退得宜,一升再升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成為了景帝不可或缺的“王相”。
直到這時,王遮才算覺得安穩。
可沒想到,這一回不是在外的兄長給他惹禍。
而是留在京中、由自己帶在身邊教養的侄子差點捅破了天。
前面說過,王遮身為次輔,卻沒有太大的野心。
而在景帝的朝堂上,官員主要分為三類,一類孤臣,一類世家,一類中立。
王遮絕對不在孤臣的范圍,勉強算是中立。
他當下被歸類到哪個陣營,要視于他當時在做什么。
跟不能爭取的劉、林二人不同,世家一派一直想爭取他過去。
正好他又姓王,要論起來,跟沂州王氏也能論親,然而他從來沒有松過口。
可這一次,如果穎國公之子真的因為他侄子這一鞭而死在馬下,他就不得不松口加入了。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擋得住來自勛貴一方的怒火,保住兄長的這個兒子。
這是一件麻煩事,王次輔揉了揉眉心。
勛貴跟文官之間的脆弱平衡將會被打破,朝堂局勢會更加緊張,一切都會往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所以當事情一出,知道侄子的馬鞭多半是被在場的世家子弟做了手腳,他就立刻讓夫人帶著兩個不肖子去國公府賠禮道歉了。
勛貴跟帝王是最親近的,受了這樣的設計,穎國公府的聲音今晚絕對會傳進宮里。
王次輔若不想站隊,不想跟世家歸為一派,那就只能趕緊表明心跡,表明立場。
“唉……”
放下手,站在書房中的次輔大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原本覺得劉相為人處世太過沒有風骨,現在卻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能學得他幾分本事,那些人就不會盯著自己不放。
若是自己教子能有他幾分厲害,今日他的兒子跟侄子就不會傻到被人當槍使。
至于林相,他又不一樣。
他倒是世家背景,不過出身南粵,跟江南和中原這邊野心勃勃的世家大族不一樣,也有不跟他們同流合污的底氣。
只有自己,全家牽系于他一人身上,又身處在這樣的高位上。
難怪那些人不對其他人下手,偏偏挑中他。
“老爺。”在王遮想著這些麻煩事,又想是誰破壞了今日那個看似意外的局時,管家敲響了書房的門,“夫人回來了。”
王次輔立刻清空了這些紛亂的念頭,出去迎自己的夫人。
大門口,王夫人正由自己的丫鬟扶著下馬車。
忽然聽見丫鬟壓低聲音道:“夫人,老爺來迎你了。”
王夫人抬頭看去,果然見到丈夫的身影在快步朝著這里走來。
走在前面給他打燈的小廝都快追不上了。
王夫人忍不住一樂。
他們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可也從來沒有自己出門回來見到他這么殷勤迎上來的時候。
“從來都是我迎他,今日換成他迎我,真是難得一見。”王夫人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雖然知道這是事出有因,但還是忍不住想樂。
王次輔跨出了門檻,走下臺階。
來到夫人面前,他一把握住了夫人的手,問道:“夫人,如何?”
丫鬟的目光落在老爺的手上,抿唇別開了眼睛。
在他們身后,王弛跟堂弟王引這才下了車。
王馳還好,王引卻是白著臉,一副后知后覺犯了怎樣大的罪責,怕被懲罰的樣子。
“好了,都說開了。”王夫人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先讓他放了心,這才示意他們還站在門口,兩個孩子還在背后看著。
王遮目光一轉,看向了這兩個不肖子。
尤其看到畏縮的侄子,就想起當年兄長被貶謫出京。
自己怕這孩子體弱,承受不住路上顛簸,就主動提出把他留在身邊教養。
當時他信誓旦旦,一定會替兄長把孩子教養好,結果養了這么多年,卻養成了這樣……
王遮沉了臉:“都給我滾去跪祠堂!不許給他們送飯。跪足三天,想清楚自己錯在哪里,然后禁足三個月,不到春闈別出來。”
“是,爹/叔父……”
王弛雖然算得上是受了牽連,但也沒有異議。
他只皺著眉看身邊這個弟弟。
看到他蒼白發抖的樣子,王弛眉宇一松,卻是嘆了一口氣。
王引聽堂兄說道:“感謝那個救了徐二的人吧,否則現在就是要你給他償命了。”
前頭,挽著手并肩而行的次輔夫婦也說起了在山道上救下穎國公之子的人。
次輔大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幸好有人救。”
王夫人輕聲道:“聽說還是個姑娘呢,穎國公府特意去找了,沒找到。老爺,我帶著弛兒跟引兒今日這樣去一趟,跟國公府說開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嗯。”次輔大人道,“等消息今晚傳回宮里,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頓了頓,又道,“如果國公府找到了那個姑娘,我們也要好好謝謝人家。”
“好。”王夫人握著他的手,感覺丈夫的手還是像平日那樣穩,于是安下了心,夫妻二人又絮絮地說著話,朝著宅邸深處走去。
皇宮。
去國公府給徐二郎看診的太醫正跪在景帝面前。
厲王坐在一旁,同兄長一起聽他匯報去國公府看診的結果。
先前聽到徐二郎在城南被王次輔家的侄子所傷,景帝就上了心。
因為穎國公府算得上是同他們蕭家最親近的一脈,逝去的老國公夫人還是周太后的親姐。
因此,在命太醫立刻去一趟后,景帝還特意叮囑:“等人回來以后,再過來回話。”
奉命前去國公府的太醫也是一位老太醫。
在宮中多年,見的事情多了,他知道此事不簡單。
于是,在帝王面前,他將自己看診的結果說了,還將在國公府見到次輔夫人帶著兩位公子特意登門賠禮的事情也說了。
換了寢衣坐在榻上的景帝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次輔的心,知道他這是要向自己傳達什么意思。
帝王嘴角一扯,將手上的書放在了桌上,對跑這一趟的老太醫道:“朕知道了,姜太醫去吧。”
姜太醫又恭敬地朝景帝跟厲王行了一禮,才從帝王的寢宮中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景帝便嘲道:“朕就知道,那些世家子弟進京,肯定要給朕添一些堵。”
他們竟然拿徐二郎的命跟王次輔家的小子來開刀,真是陰毒又險惡。
蕭應離聽他話鋒一轉,又有些恨其不爭地道,“那群小崽子也是,受祖蔭可以不求上進,但怎么就不能長點心?忠勇侯家那小子在的時候,可沒那么容易被算計。”
聽他講起風珉,蕭應離起了興致。
厲王殿下向前傾身,問道:“聽皇兄的語氣,像是對他多有贊譽?”
“不錯。”景帝點頭,“風珉確實很好,他帶著這些不成大器的家伙在京城,雖然行事也紈绔,但一直沒出什么差錯,還時常會去救濟城外的流民……”
因胞弟問起,景帝便多說了幾句,結果越說越覺得所有人的兒子都比自己的好。
忠勇侯憂慮的那點事,在他眼中看來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想著,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就是這小子前頭藏得太好了些,把他自己搞得名聲不佳,所以跟你一樣,也都及冠了還沒成親。”
厲王聞言一樂:“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臣弟身上來了?”
卻不知道在年紀相差甚大的兄長眼中,自己這個弟弟也跟兒子差不多。
既提到婚事,蕭應離便在記憶中翻找了一下,然后問景帝:“皇兄不是有兩個公主么,差不多到出嫁的年紀了吧?”
——既然皇兄那么喜歡風珉,而忠勇侯也在為兒子的人生大事發愁,那為何不安排一下?
古往今來,皇家擇婿,要么選擇勛貴之后,要么選擇有為官員。
現在既然覺得世家麻煩,便是榜下捉婿捉來的背后也不一定干凈,那不如知根知底,直接從勛貴之后中選擇。
景帝卻是一笑,一副“你不懂”的樣子:“你那兩個侄女確實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了,可跟京城里的其他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一樣,她們的眼睛全都盯在謝家的那個兒子身上。
“阿離,你別看京城現在這么多舉子揚名,看上去春蘭秋菊各擅專場,這其中有一點前提就是謝長卿沒有出來,他若是一出,其他人都要黯然失色。”
在世家子弟當中,謝長卿算是很特殊的一個。
他們謝家跟王家之流向來不同,而且他又入了橫渠書院,還是當屆第一。
在帝王眼中,這就已經是自己的儲相人才。
本來平常這個時候還不困,現在卻有些困意上頭的景帝打了個哈欠。
他放松地倚靠在方枕上:“這樣說來,從前倒是看走眼了……如果風珉那小子真的只是個紈绔,怎么能跟謝長卿成為摯友?”
見秦太醫的藥已經見效,皇兄開始困了,厲王原本準備告退,可景帝卻接著道,“這放在之前還好,謝家已經早早給他定了一門親事。
“這些小姑娘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機會,所以不會太執著于他……可今年他據說解除了婚約,這下就捅了馬蜂窩了……你的兩個侄女是沒少求她們的母妃,也沒少來求朕。”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直接靠在枕頭上睡了過去。
聽他的呼吸綿長起來,厲王才起了身,喚了宮人來照看,自己回寢宮。
“這就難怪了。”他想道,方才聽皇兄的話,還覺得身為帝王的他對臣子的兒女這些事太過關注,原來是其中有著這樣的淵源。
在景帝提起謝長卿的時候,宮里同樣有人在想著他。
原本謝長卿人在書院,可以清靜備考,京中貴女便是想去偶遇他,也進不了書院。
可現在為了明年春闈提前入京的舉子多了,在行卷揚名的時候,自然也聽到了書院第一的名聲。
尤其是讀過那篇他為從江南紅袖招逃出來、向著天子告御狀的奇女子所寫的文,很多人都想到橫渠書院去會一會他。
作為天下書院之首,對想來交流的學子,橫渠書院從不會把他們拒之門外。
結果就是即便身在書院,謝長卿也不得清靜,連日封路的大雪都擋不住這些人,他只好再次找地方避開。
恰好在京城的雪真正大起來之前,謝老夫人正足疾發作,去了西郊的道觀小住。
觀主精通足疾治療,讓謝老夫人在冬天能好受許多。
上道觀的路很窄,大雪封山之后就更少有人來,謝長卿便也跟去了。
因此得了幾日清靜,一邊陪伴祖母,一邊安心讀書。
從某些特殊渠道得知他的行蹤之后,兩位公主倒是想趁著天晴去偶遇。
可惜,人家去的不是相國寺。
他們皇家想要燒香拜佛,多半是要去相國寺的,去其他地方,她們根本沒有辦法說動祖母。
因此,哪怕得了別人不知道的消息,兩位公主也只能望洋興嘆。
但比起二公主來,六公主更有韌性。
她贏就贏在有一個哥哥。
三皇子已經到了出宮辦差的年紀。
就像這一次,確保煤炭運輸、控制煤炭價格的差事,實際的活是落在錢忠的義子身上,監管則是落在了他身上。
三皇子這段時間就時常為了這件事出宮。
此刻他在自己的母妃宮中,說道:“聽欽天監說,明日也是個晴天,正好去西郊煤山走一趟。”
六公主一聽,眼睛一亮,立刻道:“三哥,你要去西郊?那帶我去吧!我好久沒出門了,難得停雪,我想出去看看!”
三皇子奇道:“冰天雪地的,有什么好看?”
而且他也沒想出西郊有什么值得小姑娘去看的,于是打算拒絕。
六公主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怎么愿意就這樣錯失?
她抓著兄長的袖子,向著他撒嬌:“三哥你就帶我去嘛,帶我去嘛。等去了以后你不用管我,把我放在道觀就好,我去拜拜三清像,給你跟母妃請兩張平安符,你回來的時候接上我就行。三哥——”
她一邊拖長了聲音,一邊可憐兮兮地去看母妃。
知曉女兒心思的賢妃成全了她,對兒子道:“你就帶你妹妹去吧,她在宮里悶壞了。旁人不能出宮,那是因為沒有一個好哥哥,你妹妹有你,怎么還愿意受這樣的委屈?”
女兒傾心謝長卿,謝長卿確實也很不錯。
而且謝家清貴,是世家當中難得不惹陛下討厭,還能得重用的。
謝家門風好,女兒嫁過去不會受委屈,來日還能為兄長帶來助力。
賢妃樂見其成。
六公主期盼地看著兄長,三皇子看了母親一眼,又看了看她,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好吧,明天不下雪,你可以跟我去,要是下雪就給我好好待在宮里。”
……
江南會館。
今晚吃的羊肉火鍋,配上少女帶回來的羊肉夾饃,大家很是喜歡。
因為這樣,大家也知道她今天出去了,而且明天還要出去。
“這么冷,還要出去啊?”
樊教習生了凍瘡,從陳松意手中拿到三圣庵的凍瘡膏,知她今天出去跑了一趟,還以為小姑娘是特意為了自己去的,頗為受寵若驚,聽她明日還要去,忍不住有些擔憂。
“在馬車里不冷。”陳松意解釋道,“而且到了地方,一爬山、一運動,就不覺得冷了。”
陳寄羽給妹妹盛了一碗湯,放到她手邊之后才問道:“明日去哪里?”
他知道妹妹離開京城這么久,現在回來了,又是晴天,當然想去熟悉的地方再看一看,走一走,或許還會想要去會友。
“去西郊的道觀。”陳松意答了哥哥,然后向桌上都在看自己的眾人道,“等我先去把東南西北的寺廟道館全都拜一拜,保佑各位學兄順順利利。”
這話一出,眾人立刻道:“好啊!”
反正不管能不能保佑,既然來到了京城地界,就把這里的神仙全都拜一遍。
他們七嘴八舌地托少女給自己許什么愿,還有財大氣粗的,讓她替自己捐香油錢。
陳松意都應下了,又問:“你們有什么想吃的?我明日回來給你們帶。”
飯桌上熱熱鬧鬧,她記下所有人的需求。
等吃完飯回房間,洗漱過后,在床上打坐運功,陳松意就感覺到自己體內本來不應該那么快有反應的竅穴竟然松動了。
隨著這一松動,已經趨近圓滿的《八門真氣》第三重開始緩緩地向著第四重突破。
本來已經在氣海存滿的真氣分流向著絳宮去,開辟出一個新的“氣海”。
修習《八門真氣》之所以戰力比修習其他內功強,就是因為除了丹田氣海外,在第四重、第九重還會再開辟出兩個額外的“氣海”。
只不過無論是第四重的“絳宮”,還是第九重的“紫府”,都極其難以沖開。
幸好,她雖未能觸及到第八重以上,但是對怎么踏入第四重卻已經有了經驗。
突如其來的境界提升看似兇險,實則平穩順利。
沒有燈火的房間內,她一遍又一遍地運轉《八門真氣》第四重的心法口訣,直到那沖破竅穴的真氣緩緩聚集,在絳宮形成一個新的漩渦。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
等到天亮時,陳松意睜開眼睛,便已經踏入了《八門真氣》的下一重修行。
被晨光照亮的房間中,陳松意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她屈伸了一下手指,感受回到第四重之后的力量。
很好,現在離曾經的境界又近一步了。
這樣輕易就抵達,沒有用上金針刺激法,遭受一番痛苦,實在是意外之喜。
沒有停留,陳松意雙手一撐下了床。
雖然一夜未睡,但她的精神卻比休息了一夜還要好。
同昨日一樣,她穿上靴子,戴好帽子,背上了傘,準備出門。
這才剛醒的趙山長一推開窗,便見到比昨日更早出發的少女從面前走過,揮手朝自己告別,很快便走得不見了人影。
“果然是年輕人。”趙山長唏噓道,“起得比我還早,精神就是好。”
他想了想,決定依次去拍門,叫其他人也起來,“一日之計在于晨,就是睡得久了才沒精神——快起來!”
當陳松意去西市坐車的時候,穎國公府的人也早早出了門。
他們按照少爺的要求,繼續去城南的庵堂寺廟找人。
坐著比起昨日那輛空蕩許多的馬車來到西郊,陳松意下了車,見到了通往山上道觀的路。
跟城南那條干干凈凈的山道不一樣,這里的臺階積滿了雪。
——大雪封山的時候是怎么樣的,現在就是怎么樣的。
山上的道觀清靜無為,根本不在意有沒有人來。
只不過今日這雪顯然也擋不住山下姑娘們的熱情,陳松意見到一大早便有好些少女穿著斗篷,帶著丫鬟,就要興沖沖地往山上去:
“快一些快一些!”
“我本來不信我那堂姐說的,可你看那么多人!肯定沒錯了!”
沒錯什么?
她看著擠占了山道的人,想了想,不再耽擱,轉頭走了另一條隱沒在林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