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文武百官就結束了休假,開始重新上朝。
裴云升也不再來侯府,跟他一樣領了官職、年初四就正式上任的老胡卻又住回了永安侯府。
論屯田法的實踐,他是第一人。
但論及了解他不如陳松意,種地經驗也不如陳父這樣生下來就跟土地打交道的老農。
進了司農寺,他很有些惶恐。
在得到風珉的允許之后,他就立刻打包了行李,重新回到永安侯府來,遇到什么問題好直接向陳松意跟陳父請教。
年初七,世家謀逆與江南大案的罪魁禍首正式問斬。
菜市口再次聚結了等著看他們伏誅的百姓。
囚車經過時,人人都朝著他們扔石頭、扔菜葉。
百姓的情緒甚至比上一次看那些謀逆的官員被斬首的時候更加激動。
因為今日要問斬的人當中不僅有牽涉到皇陵地動的世家,還有制造了江南慘案的官員。
尤其是馬元清,京城百姓對馬家這些年在京師橫行霸道的記憶猶深。
在他的侄子馬承死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命折在他的手上,又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受他的玷污。
如果不是這些人罪大惡極,根本不會在剛出年的時候就被推來問斬。
——皇家封陵定在年初八,就連被驚擾的先帝魂靈也在等著他們償清罪孽呢!
余娘仍舊戴著面紗,很堅定地跟隨著怒罵、攻擊他們的人群走在囚車旁。
她要用自己的眼睛看著這些仇人去死。
經過游天的看診,她身上的病痛已經不那么痛苦了。
在看到囚車上那些披頭散發、被萬民唾罵,即將步入死亡的仇人時,她甚至有了一種松快的感覺。
這種感覺進一步沖淡了她軀體的疼痛,令她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善惡到頭終有報,就算他們死了,也會千年萬年地受到唾罵。
下一世,這些人重新輪回,又會變成怎樣的畜生來到世上償還罪業?
陳松意走在她的身邊。
今日是她去劉相府中接余娘過來的。
她們跟隨著人潮,像是最普通的百姓一樣,看著這比圍觀的百姓還要長的囚車隊伍被推往西市。
西市菜市口上一次斬首留下的血跡已經清洗干凈了,剛剛重建不久的地面沒有縫隙,鮮血滲透不到底下去。
陳松意看著那些即將斬首的罪人從囚車上被放下來,被毫無尊嚴地牽到行刑臺上。
行刑手在他們的腿彎上一踢,他們就跪了下來。
馬元清、桓瑾、王瑜公……每一個曾經權勢滔天、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他們曾經在這盤棋上叱咤風云,現在也都成了棄子。
至此,道人布置在中原的所有棋子幾乎都已經被拔除。
剩下草原王庭的二王子被關押在大牢中,等待著烏斜單于用戰馬跟牛羊把他贖回去。
但陳松意不會放虎歸山。
大齊派去草原的使臣,將會開出一個讓草原人難以接受的價碼。
如果草原王庭拒絕,那大齊就正好有了再掀戰火的理由。
就算他們答應,景帝也不會把這個在原本的軌跡上會成為大齊心腹大患的下任單于放回去。
大齊會先收下他們支付的代價,然后會提出一個更高的價碼。
直到草原人忍無可忍掀桌為止,結果依然是開啟戰端。
還帶著寒意的風在菜市口吹過,周圍的百姓肅靜下來。
監斬官坐在桌案后,抬頭看了一眼晦暗的天色。
今天沒有下雪,但天空中積云密布,光線灰暗得像是傍晚一樣。
這并不影響他判斷時辰,等到午時一到,他便抬手拔出了令箭,朝著地上拋去:“行刑!”
幾乎是在令箭落地的同時,行刑手噴在刀上的烈酒也順著刀尖滴落下來。
他們拔掉了死囚的脖子上插著的木牌,手起刀落!
咔嚓數聲,頭顱滾落。
失去頭顱的身體立刻鮮血噴涌地倒在了地上。
陳松意站在余娘身邊,親眼看著馬元清那高大的身體跟頭顱分離。
本應該在兄長入仕之后,再過好幾年才會被斗倒的馬元清,如今已經提前身首異處,省去了數年之功。
他一倒下,就意味著曾經能夠左右朝野的宦黨勢力立刻被清除。
沒有被清算的另外幾人也急流勇退,像為景帝幾下江南、搜羅美人跟錢財的周萍就上了告罪的折子,還把自己這些年貪墨的錢全都吐了出來。
因此,景帝也就沒有追究,畢竟這些都是他用過的人。
在他身邊除了留下錢忠跟衛午,剩下的幾大內侍全都被發配到了閑職上,周萍則去守舊陵。
而幾乎是在馬元清跟桓瑾頭顱斬落,百姓轟然叫好的同時,余娘口中也發出了似哭似笑的聲音。
她無法在這個時候說出什么向死去的人告慰的話,她只是抬起了頭,看向積云密布的天空,希望他們在天上能夠看到人間的這一幕。
緊接著,以王瑜公為首的幾個世家族長也步上了他們的后塵。
王瑜公的尸體剛一倒下,陳松意就感到了術法的消解。
馬元清不是她今日來看行刑的目的,他才是。
那些被從龍脈中抽取奪走的氣運,在他身死的時候盡數涌了過來,一部分歸還于蕭家,一部分涌到了她身上,然后又被和京城大陣相連的她散入了陣中。
城中的百姓就感到在這個晦暗的午后,大街小巷里又起了一陣風。
這風溫暖和煦,似曾相識。
本來陰氣極重的菜市口在這陣風吹過之后,所有人都感到身上的陰寒被驅散了。
下一刻,晦暗的天空也有陽光穿透了積云,朝著他們傾瀉下來。
血氣彌漫的菜市口,剛剛砍了幾顆頭的行刑手都抬起了頭,看向撥云見日的天空。
然后,圍觀的百姓發出了一陣歡呼——
這是吉兆!
這是除掉惡人,上天重新給予他們光輝!
特意從城外趕來、站在陳松意跟余娘身邊的一名老嫗雙手合十,虔誠地念了一聲佛,心滿意足地道:“老天開眼,懲罰惡人,今年一定是個好年……”
年初八,東郊皇陵。
這一次封陵,一切從簡,沒有百官,沒有儀仗,只有景帝一人。
在燒掉了祭文、給皇天后土燒了三柱清香之后,景帝親手鎖上了皇陵的石門。
盡管曲折,蕭氏的皇陵終于還是順利遷徙到了這里。
“父皇安息吧……”景帝站在石門前,喃喃地道,“請與蕭家的先祖一起守護龍脈,守護京師,看著兒臣跟阿弟一起守衛江山,中興大齊,朕會做一個好皇帝。”
……
橫渠書院。
距離春闈還有一個月時間,書院里的氛圍還是跟先前差不多。
經歷了一段時間修整,書院在地動中被毀壞的建筑跟地貌都已經基本恢復了平整。
胡宜這段時日都在忙著修復書院的藏書。
當初書院的藏書燒毀,陳松意讓她不必緊張,等過多一陣就會有藏書補充。
果然,在付大人跟厲王抄沒了那幾個世家的家財以后,就帶回了這幾個千世之家珍藏的書籍。
光是一個沂州王氏藏書的量就有上萬冊,全部加在一起,被送到剛剛損耗了不少書籍的橫渠書院,令原本的藏書樓都裝不下,要立刻再擴建一座。
于是剩下的復原重點,就成了胡績先生帶回來的那些孤本。
在將近一個月時間里,胡宜主持著將損毀的孤本恢復了將近三分之一。
而這三分之一當中,又有近四百冊是靠她的記憶重新默寫出來的。
陳松意來的時候,她還在憑借記憶口述篇章,面前坐著四個今科不用去考試的學子奮筆疾書。
當其中一人聽完一段,開始記錄之后,她便會開始切到另一本書,口述下一段。
這樣的高強度腦力消耗,哪怕只是坐著口述,由其他人來記下,對胡宜來說也是頗重的負擔。
她的臉色比陳松意上回見她的時候要差了許多。
陳松意在外面等了她大半個時辰,她才因為不好放客人在外面一直等,停下了口述,對幾人道:“你們先去休息吧,下午再回來。”
等這些學子都出去以后,陳松意這才從外間起了身,朝她走來。
這一次,胡宜沒有提要她留在這里吃飯,自己親自下廚的事了。
因為她實在沒有精力。
光是主持填補藏書樓損耗的這些孤本,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心神。
“封陵結束了?”
等許久不見的少女在面前坐下以后,她才問道。
陳松意應了聲“結束了”。
看胡宜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按壓起了睛明穴,她于是說道:“我給你扎兩針。”
屋里的香爐冒著青煙,陳松意給她扎了兩針,胡宜的疲憊舒緩多了。
“再停一會兒。”陳松意把金針留在了她身上,“復原藏書固然重要,但你的身體也重要。”
她不像小師叔,能夠給她開方子調理,只能用金針幫她行氣。
胡宜看她坐回原位,聽她說道:“給師兄的信我寫好了,今日來取了需要補回的孤本書單,一并寄去,應當很快就能重新補齊。”
游天離開之前,陳松意已經從他那里拿到了給容鏡寄信的地址。
橫渠書院作為日后削弱世家、打破壟斷,普及教育、為國選吏的第一線,補全藏書很重要。
這些缺失的書單寄到師兄手中,容鏡師兄肯定不會吝惜于這些書。
而等到來日,胡績先生如同她在厲王殿下活下來的那個未來中所見到的那樣,向著壟斷天下之識的士族宣戰,這些孤本也將不再是孤本。
人人可讀,人人都可收藏。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書籍的印刷效率需要提升。
大齊已經有成熟的造紙術,但現行的雕版印刷術效率太低。
天閣可以改良農具,自然也應該有效率更高的印刷術。
從前不流傳于世,是因為世家文閥壟斷了學識,不讓書籍在市面上流通。
但現在時機到了,由國家、由橫渠書院來做這件事,就不怕做不成。
她特意在修補大陣之前來橫渠書院,問胡宜要書單,就是希望能在離開京城之前做成這件事。
胡宜將整理好的書單給了她,道:“我知道你既說能將這些書找齊,就一定能。但這到底是書院的事,不好過分煩勞你師兄,所以我還記得的、能補回來的,我就不寫上去了。”
兩人在這里面對面地坐著,浮生偷得半日閑地聊了片刻。
她們都知道,只要一分開,彼此就要再次忙碌起來。
陳松意翻看過了她整理出來的書單,又問她還有什么絕版的孤本書院需要的。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下次她或許就沒有這么厚的臉皮,向容鏡師兄索要這么多書了。
因她這句話,胡宜在思索之后,又忍不住在書單上添了幾本書。
她的右手扎著針,左手提筆寫字,字跡竟然跟右手寫的差不多。
等她添完,確認沒什么要再添了以后,陳松意才拔了她手上扎的針,然后告辭回了侯府。
一回來,她便立刻將書單跟寫好的信裝在了匣子里,叫人通過驛站,向著小師叔給的地址寄去。
這個地址也不是天閣的真正所在。
按小師叔所說的,這只是天閣附近的一座小鎮。
天閣真正的山門藏在云霧之間,上山的路上還有著陣法,有天閣弟子維護。
其中還有山林猛獸巡游,一般人上不去。
但每隔半月,就會有人從山上下來到鎮上采購。
采購時也會去這個地址,把寄到天閣的信都帶到山上去。
到時,容鏡就能收到了。
陳松意算著時間,等自己將大陣修補完畢,信就會送到目的地,再過半個月就能送到師兄手上。
要再送回來,怕不是就要到三月之后了,那時她已經不在京城。
很可惜,還是看不到師兄回信了。
……
年初十,冀州。
礦山響起爆炸聲。
被調集到這里來開礦的守備軍跟民工卻都已經習慣了。
在厲王殿下帶著人來到冀州以后,開山采礦的手段就從原本的燒爆法,變成了這樣的炸藥開山。
去歲京師地動,傳聞是龍脈被破壞引來的天罰。
冀州離京師不算太遠,百姓對這樣酷烈的天罰同樣感到畏懼。
幸好他們的陛下是真龍天子,只是曾經被小人蒙蔽,被這些謀逆者掣肘。
一旦清除了這些毒瘤,他還是圣明天子,受蒼天庇佑。
于是,他提前得知了地動,疏散人群,及早應對。
在受災最重的京城跟附近鎮縣,竟然奇跡般的沒死多少人,就連那些在京城外聚集的流民都沒事。
現在過完年之后,還可以由官家統一返回原籍,先作為皇家的佃農為陛下耕作。
等過多幾年,他們攢夠了錢,買回自己的土地,還能重新開始生活。
普通的百姓在失去土地失去戶籍之后,想要回到從前的生活,那是十分困難的。
這些流民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著實令人羨慕。
只是不知道皇恩浩蕩,這樣的澤被什么時候能降臨到他們身上。
結果年都還沒過完,厲王殿下就來了。
開山炸石,采礦的效率一下子提高了許多。
很多之前不能再開采的礦山,因為采礦方式的改變,也可以繼續再產出礦石。
寒冬未去,礦山就已經熱火朝天。
數不清的礦石被從礦場里運出來,運送到剛剛搭建起來的高爐中。
爐火的溫度仿佛可以將整座礦山都融化,不同的礦石被送進去,然后化作流淌的金屬汁液,經由工匠的手變成一塊塊的粗胚,經過鍛造變成武器。
叮叮當當,幾座同時運轉的高爐輻射出來的熱量仿佛將整個山谷都變成了盛夏。
工匠們赤著上身,捶打著面前的粗胚。
角落里,一個被一眾工匠包圍的鍛造臺前,厲王正在親自上陣鍛造兵器。
同這里的其他人一樣,他在打鐵的時候也只穿著長褲。
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照著他俊美的面孔和帶著刀傷、箭傷的身軀,讓他猶如火神祝融。
他手中的刀已經要成型了,但是他卻像還有著無窮無盡的力氣,仿佛可以一直捶打鍛造下去。
對其他人來說,見到厲王殿下親力親為是非常不可置信的事。
可是對早就追隨在他身邊的天罡衛來說,不管是親自鍛造還是去幫忙修筑城池,又或者像服徭役的百姓一樣去修橋鋪路,都是他做過的。
“嗤”的一聲,鍛造成型的刀身被浸入水中,激起了一片水蒸汽。
站在人群當中的許昭便知道,又一把寶刀要被鍛造出來了。
他耳邊一邊聽著這些工匠對殿下鍛造手法的贊嘆,一邊看著自家殿下,覺得他跟以前一樣,但是卻又有些不同了。
這些時日,殿下跟他們同吃同住,忽然關心起了一個他從來沒有關心過的問題。
天罡衛里只要是已經有了婚配或者定了親的,都在閑暇的時候被他們殿下叫去,問起他們的親事。
許昭一開始并沒有被叫去,只是親耳聽著自己的兩個下屬在小聲道:“殿下怎么突然關心起我們的親事來了?”
“你被叫去了?我也是啊!”
天罡衛又不是不能成親,而且從前殿下根本沒有關心過。
這樣突然問起來,讓他們都忍不住各種猜測。
許昭站在他們身后,沒有發出聲音,聽著他們交流殿下都問了什么問題。
不外乎是他們怎么定親的,怎么跟如今的妻子/未婚妻培養起感情。
許昭頓時想起了在沂州,殿下多徘徊了兩日,從王家的那些收藏中挑選出的白玉把件。
他直覺地感到這一切就跟這個白玉把件有關,可是他跟在殿下身邊,卻一直不知道他把這個把件送給了誰。
最終,蕭應離把所有成了親、定了親的天罡衛都問了一遍。
終于輪到許昭被叫去了。
因為已經知道殿下把自己叫來是要問什么,所以許昭并不緊張。
可是正因為知道,所以他越發的好奇那個白玉把件最終的歸屬,心里如同貓抓一樣難耐。
可惜他不是像秦驍那樣的話癆。
憋得再難受,他也不會主動開口去問殿下。
于是,他就聽把自己叫進來的殿下問起了自己的親事:“我記得,你在來邊關之前就已經定親了?這次回去待了那么久,把親事辦了嗎?”
親事自然是不可能辦的。
許昭之前是因為受傷留在濟州,又是跟父親一起假死避開王家的人,回了母親的娘家,就算傷好了也不能高調現身。
許昭道:“但屬下的未婚妻來找過我。”
因為兩人是青梅竹馬,早早就定了親,所以未婚妻偷偷來照顧他,在他傷好之后,兩人還喬裝出去,悄悄逛過兩圈。
這不外乎就是未婚夫妻的一些相處。
聽過兩個屬下的私下交流以后,許昭已經大概知道殿下想問什么,于是不等殿下問,他就自己先說了。
然后,他便見到自家殿下像是覺得他的情況沒有什么參考性,面露可惜。
許昭便懂了,殿下的情況顯然不是青梅竹馬這種有感情基礎的類型。
而除去這種從小就有感情基礎的,世間的男女之情,大多是從定親開始。
不光是問自己的親衛,就是新年那時,蕭應離在城墻上問皇兄當初跟皇嫂如何定情,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案。
雙方相看,先定了親,然后才是日常相處,互送禮物。
本來作為弟弟,他在景帝跟先皇后定親以后,應該起到的就是在他們中間傳遞信物,并在兩人見面的時候跟在他們身邊,成為這對未婚夫妻自由見面的掩護的作用。
可惜他跟兄長的年紀差距太大,在景帝定親的時候,大齊的厲王還是個奶娃娃,甚至不滿一歲。
他真正起到的作用,只有在兄嫂成婚的時候,作為壓床童子給他們壓過床。
“這是民間習俗,讓聰明可愛的幼童在婚床上先滾過一回,新婚夫婦就能夠生出同樣可愛的孩子。”景帝在城墻上,負著手懷念地道。
他跟先皇后鶼鰈情深,在成親之后,兩人確實實現了這個愿望,生了一個跟弟弟阿離一樣粉雕玉砌、聰明可愛的孩子。
那是他的長子,也是他曾經寄予厚望的、想要給大齊的江山培養的繼承人。
可惜這個孩子沒能活下來,一場高熱便將他從自己這里奪走。
而他的妻子也沒有與他白頭偕老。
兩人成婚不過十年,她就離他仙去,從此后位空懸。
因著弟弟問起,景帝還在新年這天感懷了許久,然后覺得弟弟有這疑問反常。
于是追問他是不是剛才在宮宴上已經相中了王妃的人選。
厲王結束了回憶,對許昭揮了揮手:“你出去吧。”
許昭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問那個白玉把件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