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完李斯遞來的奏章，沉思良久，心中微微嘆息，然后對李斯道：“朕記在這里了。◎點小說，”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神情頗為復雜道。
李斯似乎被嬴政的情緒感染，神色哀傷道：“若不是陛下當年賞識，李斯安能名揚天下，叱咤朝廷二百余年。是李斯對不起陛下在先，辜負了陛下的圣恩，雖萬死亦不足惜。”說完，李斯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嬴政嘆了一口氣，心中開始動搖，他之前也是由于盛怒之下做出的判決。可是歸位天子，心可悔，言絕不可悔，否則天下皆知，天子威信何存？不過李斯和李長青雖然其情可憫，但是的確算是背叛了自己，這是讓嬴政最為怒惱的原由。
不過嬴政雖說心狠手辣，對敵人絕不留情，可是李斯和李長青畢竟跟隨了自己二百多年。即便不再重用他們兩人，是否可以找個折中的辦法，變相饒他們一命呢？
李斯見到嬴政沉思的樣子，眼神一絲希冀的光芒，一閃而逝。
“求陛下念在丞相大人和長青首領為陛下盡忠職守二百多年的情分上，從輕發落。”下方跪伏一地的文武百官，有三分之二都突然異口同聲道。
“嗯？”嬴政原本正在沉思，苦想折中之策，可是都然聽到這個聲震天地的聲音，眉頭一挑，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李長青和李斯，連李長青的話都不聽了，直接轉身沖向朝著天臺走去。
李長青也是臉色一變，隨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仍在高呼求情的文武百官。苦笑不已。隨后心中升起了無盡惆悵悲涼。
嬴政做回了自己的皇座上，冷冷盯著下方高呼求情的文武百官，又看了看那些保持沉默的文武官吏心中若有所思。
“反了……反了……都反了，陛下早有圣諭在先，若有求情者同罪之，你們這是逼宮造反不成？”突然一個保持沉默的官吏站了出來，指著那些仍舊高呼求情的文武官員，大聲呵斥。隨后對著嬴政跪下去道：“陛下，李斯，李長青霍亂天下，茶毒百姓，不可饒恕，這些人深知陛下重情重義，天地可昭，竟以此威逼陛下，欲陷陛下于不仁不義之中，罔顧圣恩。藐視天子，實乃忤逆大不敬之罪。”
“哦？”嬴政眉頭一挑。打量著這個官吏，臉色平靜，并沒有開口。既不反駁，也沒有呵斥。
周亞夫見狀，心中底氣更加十足，他入朝也有許多年了，如今仍舊只是一個小小中大夫的。他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一直等待機會，直到今天，周亞夫知道機會來了。雖然有很大的風險會被陛下直接賜死，可是人生本就要拼搏，若是不搏一搏，又豈能在蕓蕓眾生之中脫穎而出。
他這么多年，一直研究陛下的習性，深知這個場面恐怕是陛下最厭惡反感的。只怕就算陛下原本心軟不是真想殺了李斯和李長青，可是被這些人如此一鬧，其結果周亞夫認為已經注定。
想通這些之后，周亞夫趕緊趁熱打鐵道：“陛下，李斯把持朝政二百多年，學生門徒遍布天下，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李斯以權謀私培養的親信黨羽，否則何以敢沖撞天威？”
嬴政雖然臉上沒有絲毫變化，但是心中已經信了七八分，畢竟人情這東西很難避免。至于李斯以權謀私，嬴政也沒有當真，這些人雖然大多是李斯的門徒子弟，可的確是有才能的，否則也在大秦做不了那么多年的官，更別說踏足朝堂之上。
可道理世人都懂，說著簡單，誰又能全部照做？嬴政也不例外，他自然相信李斯的為人，否則他也不可能任用李斯為相二百多年。但是信任是一回事，被人說出來，他聽到心中又是別具一番滋味。
天子最忌結黨，為何歷朝歷代那么多名相含恨而死？并非他們全部都有罪，其中不乏威信過重，朝堂受過他滴水之恩照顧的官吏太多，這無疑是一個不好的苗頭，過多分了皇權的威信，其結果可想而知。
皇家無情，一切都在為皇權讓路，只要阻礙了皇權之路的絆腳石，無疑都會被帝王毫不留情的踢開，當然那些無能的昏君除外。但凡圣君，哪個不是手上染滿了兄弟親人的鮮血？
周亞夫的話的確戳中了嬴政的心思，李斯和李長青的背叛固然讓嬴政憤怒，但是猜忌也占一部分。畢竟李斯掌控朝堂二百多年，早已深入大秦民心，這讓嬴政心中有個結，還是無法解開的死結。
至于李長青，那是因為積怨太多，不但朝堂百官畏之如虎，百姓更是談之色變。這種恐懼在二百多年的時間里，已經深深扎進了人心。嬴政固然不懼一切，以無上實力，他可以不在乎一切挑戰，但是他要的是一個團結統一，人心所向的空前盛世帝國，而不是一個四分五裂，整日東鎮西壓的混亂皇朝。
犧牲無論何時都是不可少的，亂世需要有人犧牲，太平盛世同樣需要有人犧牲，只不過手段不一樣，其目的都是為了天下安定，四海歸心罷了。
“中大夫，休要血口噴人，獻媚小人一個，丞相大人為大秦奉獻了二百多年，為什么一定要落個如此下場，這樣豈不叫陛下盡失天下仕子之心？”另一邊，為李斯求情的諫議大夫劉凱，立刻指著周亞夫怒罵道。
“亂臣賊子，焉能善終?若是如此奸賊都不正法，何以正天罡，何以安民心？”周亞夫并沒有回罵，而是正氣凌然的呵斥道。
很快以劉凱為首的求情保李派便和中大夫周亞夫開始了唇槍齒戰，吐沫橫飛。周亞夫頗具大將之風，一張嘴大戰上萬張嘴，他的聲音被淹沒在憤怒的口水浪潮中，仍舊十分淡定清閑的對答如流，臉色沒有絲毫懼意，雖然沒有人可以在聽到他的聲音，可是他的樣子典范，倒是給所有保持沉默的文武官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嬴政，沒有絲毫意思要阻止這場漫無邊際的謾罵，而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深陷重圍，被口水浪潮淹沒的周亞夫，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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