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放出訊號,集合眾人。
小刀也背好長刀,跟著十幾人一同前往波斯會館。
待到會館門前,小刀主動上前叫門。
兩扇人物浮雕大門緊閉,刷著金色漆面,被小刀拍得咚咚作響。
“開門!開門!”
片刻后門內傳來聲音,操著蹩腳的中原語,問道:
“誰啊?”
小刀低沉說道:
“是我,本城捕頭小刀!”
門內聞聲,立刻打開了大門。
一個波斯商人笑呵呵的迎出來,對小刀身后的一群人,略微詫異后,便客氣的說道:
“刀爺啊,您來了啊,快往里面請,請……都請。”
迎接的商人小刀見過,此人三十多歲,長臉,皮膚略微蒼白,五官對比波斯人,算得上柔和,十指修長,說話時習慣性疊握在胸前。
他是波斯會館的翻譯,中原語說的雖然有些怪異,但是至少能聽懂。
上次波斯會館門前,小刀斬除異象,就是他送的銀子。
故此小刀見到這翻譯,也友善的笑了一下。
銀城商人中波斯人最多,也是最有錢的,因此會館修建的頗為用心,不僅大,里面更是奢華。
純銀燈座,鎏金花瓶,市面上精美的波斯羊絨地毯,但凡廳堂過道,有多長,就鋪多遠。
不僅裝潢奢華,商人穿戴也是金銀寶石裝飾……晃的人眼暈。
一行人對此毫不驚奇,進門便四處巡視每一個商人。
此時會館內,一眼看去,商人頗多。
波斯人均是人高馬大,大部分蓄著連鬢卷毛胡須。
但這會館中,卻并非都是波斯人。
陳鋒嘴角一挑,許多人看似商人打扮,在他眼里卻是原形畢露。
九成商人都是胸肌鼓脹,眼中少了市儈,多了幾分戾氣。
小刀卻是見怪不怪,這兩年波斯商人越來越多,其中不乏強壯善戰者,他都習慣了。
一行人剛進入會館,便已經驚動了此地館主。
剛到大廳,內室便出來幾個武士打扮的人
帶頭者,身材修長,纖瘦,鼻梁甚高,眼窩深陷,一雙天藍的眸子,帶著點點寒意。
兩方一碰面,便用蹩腳的中原語,開口說道:
“在下波斯會館館主穆赫塔爾,歡迎,歡迎。”
小刀看著極少露面的會館館主,說道:
“今日來會館,是為查案,還請各位好生配合。”
波斯人眼中都帶著疑慮,翻譯趕緊小心翼翼的,上前探詢道:
“刀爺,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好好經商,從來不曾作奸犯科,為何要查我們?”
杜順在一旁插話,口氣生冷的說道:
“有賊人入城,為了銀城安寧,逐個地方排查,你們波斯會館,自沒有疏漏的道理。”
波斯會館館主穆赫塔爾聞言眉頭一皺,顯是氣惱,卻沒有發作,而是點了點頭,說出一段波斯語由翻譯解說:
“好,好,我們支持各位大人排查。”
只是一雙天藍的幽深陰冷眸子盯著陳鋒,若有所思。
陳鋒挑了挑眉,也不予理會。
在他看來,案件之外,其余一切皆屬小事。手一揮,果斷下了命令:
“查!”
除了小刀和陳鋒凝立不動,其余十幾個人開始四處查看。
片刻,黃茂來報,說道:
“稟告大人,會館內一個女人都沒有!”
緊接著,李柏然來報,說道:
“稟告大人,除了十幾個商人,屬下發現波斯會館上下都是武士,竟有百人之多!
而且,也是沒有一個女人!”
這一句話說來,頓時令小刀緊鎖眉頭,原來就察覺有些不對之處,果然,這些商人都是武士!
內心初步估算一下數量,僅僅自己所見的,已不少于五十人,何況會館之內還有其他武士。
加起來,一百人并不奇怪,但是這數量也未免太多了。
小刀眸光警然。
李柏然說完,婁明青又補充說道:
“屬下對波斯武功有所了解,觀其外形,四肢粗壯,是大力士,修煉的是波斯折跤術,或者古羅馬角斗法。
身材瘦弱精干,手臂修長的,練的是波斯烏茲刀術。”
說到此,掃了一眼那穆赫塔爾,又說道:“胸肌鼓脹,左臂略粗于右臂,練的是波斯大流士刀盾術。而這波斯大流士刀盾術,明是刀盾武學,其實修煉的是精神力。”
一番解釋下來,會館館長穆赫塔爾眼眸寒意更濃,微微握緊拳頭。這婁明青剖析的非常準確,令他隱隱生出危機感,似乎赤裸在這些闖入者面前,全無秘密可言。
陳鋒聽完稟報,臉上生出些疑惑,這會館當中竟然沒有一個女人,并且還都是精良武士。
這些人,是想做什么?
不過他絲毫沒有忌憚之意。
小刀思索了一下,覺得這批武士的來路和目的,覺不能忽視,這是隱憂。可剛要開口盤問,便被陳鋒搶了先。
陳鋒扭頭掃視一圈,目光凜冽,可口中卻淡淡的說道:
“如此多武士喬裝商人入城……為了安全,本官要徹底檢查一遍。”
如此一說,波斯人一邊,也是不得不配合。
本就隱瞞身份入城,又帶著不少武士,被發現盤查一下是不可避免的。
不一會,會館大廳便站滿了人。
既然已經暴漏,這些波斯武士干脆脫掉了商人外袍,整齊的站好。此時再一看,就是小刀,也不免贊嘆不已。
這些武士不自覺的分成兩伙,一批人體格魁梧,善于角斗摔跤,一批身體精干,雙臂修長,善于波斯彎刀。
這分明是兩隊戰士!
婁明青的分析字字珠璣,無一疏漏。
除去身形樣貌不同,都統一穿著對襟鎧甲,腰系寸余寬皮帶,腳穿波斯武士靴,數量整整一百二十人。除了館長佩戴著細長的彎刀,其他人均是不見武器。
既有陳鋒盤查,小刀便靜靜的站在一旁觀看,看陳鋒如何應對。
卻見婁明青麻利的搬來花架,一個高腳小木桌,黃茂不知打哪拎來一個雕花銀盆。
兩物往陳鋒面前一放,又倒了半盆隨身攜帶的水,只不過,水并非清水,在銀盆中呈現出幽幽的綠色。
銀盆碧水,幽深如潭。
波斯會館內所有人都在這寬敞的大廳,本以為盤查需要詢問搜身,卻不料,十幾個錦衣手下,只是將他們每人扯了一根頭發下來。
包括館長穆赫塔爾,都是一愣。
小刀也是一愣,突然想起上次問話,自己被拔下的頭發。
隨后,陳鋒手下井然有序的開始往水盆里試探。
一開始,一根根頭發放入,沒有半點異樣。可是到了中間一人,頭發放入后,突然那水就變成了紅色!
血紅血紅!
陳鋒的臉頓時也變了顏色。
看著那根頭發,黃茂說道:
“大人,是翻譯。”
陳鋒目光如箭,直戳翻譯,隱隱帶著殺氣,嚴聲說道:
“抓起來!”
翻譯距離一行人頗近,兩個錦衣護衛呼嘯一聲,便沖上去將翻譯按住。
翻譯臉色更加蒼白,大呼冤枉。
小刀此時甚是奇怪,一盆會變色的碧水,他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一根發絲就能使其變成紅色,直接打破了以往的認知。
銀城小,天下大。
看來他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其中不乏離奇古怪。
見到翻譯被擒拿,館長穆赫塔爾急了,面上怒氣勃發,也不用翻譯,直接用蹩腳的中原話厲聲喝道:
“住手!你們因何抓我們達烏?既要抓人,也要有個正當罪名,我們一直秉公守法,你們如此野蠻行徑,我們不服!”
黃茂嗤笑說道:
“我們大人抓人,還敢抵抗?抓他,他乖乖配合就是。你們有沒有犯罪,待查過再告訴你。”
婁明青又接著說道:
“嗯,沒錯,你身為館主,治下不嚴,我們同樣懷疑你,不然,也帶你一起回去查問一番?”
穆赫塔爾聽到這里,仰天長嘯。
如此蠻不講理的抓人,穆赫塔爾怒了。
一聲吼完,抽出長刀,直指抓著翻譯達烏的人,怒喝道:
“放開他!”
見穆赫塔爾拔刀,原本手無寸鐵的波斯武士們,立刻從四散而去,在暗處迅速取出武器,圍攏過來,殺氣騰騰。
陳鋒這邊也毫不遲疑,十幾人同樣亮出隨身武器。
穆赫塔爾彎刀帶著尖細的破風聲,直接斬向抓著翻譯達烏的兩人,此舉欲要奪人。
眼見刀勢逼人,兩個錦衣護衛只能閃身避開。
翻譯達烏立刻就被穆赫塔爾所救,可躲開攻擊的兩個錦衣護衛,擰身又迅速圍了上來,攔住去路,令穆赫塔爾無法帶走達烏。
取出波斯彎刀的武士,當即開始集結戰陣,三五一陣,十幾人一隊。
黃茂見此,便對著陳鋒說道:
“大人,我來!”
陳鋒濃眉一挑,說道:
“好!”
僅僅為抓一人,殃及池魚,并非好事。這波斯會館,畢竟也是登造在冊的,不能隨意處置。
為減少麻煩,黃茂毛遂自薦,正合適不過。
黃茂掏出了迷藥。
為免對戰時毒倒自己人,陳鋒一眾手下,時常被黃茂灌藥,不管解藥還是毒藥,因此,都產生了抗藥性。大家對黃茂的手段,也是深有體會。
他一瓶藥粉,足以迷倒百十人。
眾人退后,黃茂向前一步,將藥粉憑空一揚,雙掌勁氣一推,灑向波斯武士。
一道乳白色的勁氣,朝著波斯武士一方蕩漾而去,便如霧靄,又如潮汐,氤氳不散。
在霧氣中,這些波斯武士雖知道不妥,但也無從抗拒。
這些迷霧,即使屏住呼吸,也會從毛孔中滲入。
黃茂的迷藥常人一沾即倒,但這些波斯武士僅是身軀微微晃動,略有不穩,竟沒有跌倒。
黃茂見狀,驚訝說道:
“大人,這些波斯武士的意志夠強!不過,還不夠,看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此時穆赫塔爾見到不妙,大聲喊了一句波斯語。只見所有波斯武士,立刻嘶吼著單手撕開衣衫。
個個小麥色的胸肌鼓脹,全身肌肉棱角分明,最顯眼的莫過于身上紋身。
左胸上,一只血色飛鷹,單足展翅,通體血紅,只有雙眼處是綠色,像兩團鬼火般陰森。
隨著一聲高喝,全體波斯武士張口吶喊。
他們臉色通紅,雙眼布滿血絲,好似發泄著強烈的情緒。
眾人還不待弄清楚狀況,只覺隨著吶喊而出的,迎面而來一陣劇烈波動。
如一面無形卻有質的墻,推壓著己方向后。
如此奇異能力,小刀也是第一次遇見,稍作推斷便知,這應該就是婁明青說的精神力。
一行人只有小刀和陳鋒,能穩穩定在原地,其他人都向后不斷的退卻。
即使不近身,都能感到對方身上外放的滾滾熱流,似乎要將人皮膚都灼傷。
波斯武士身體通紅,隱隱有流汗之狀,一陣陣熱氣撲來。
那些乳白色的迷霧,也都被灼燒干凈。
陳鋒緩緩拔出身上重劍,只是一插,穿過破開青石地面,直接入地一尺有余,眼中精光厲芒,盯著前面,沉聲說道:
“反抗者,殺無赦!”
如此,波斯武士一停下吶喊,陳鋒手下頓時沖上前去,波斯武士也提刀迎了上來。
兩方交戰,一觸即發。
一交手便知,單憑武力,波斯武士也是精銳,雖然個體不敵錦衣護衛,卻在人數上有優勢。
場面頓時膠著起來,廝殺聲震天響。
小刀頓時皺起眉頭。
有他小刀坐鎮,在這銀城,多年沒有這般大規模的沖突了。
小刀絕不允許會有大規模流血事件發生。
這,是他的職責。
位一方捕頭,守一方安危。
這些波斯人雖然有所圖謀,但是只要身在銀城,就是他小刀治下之民!
混戰一開始,小刀便一聲怒吼,大聲喊道:
“住手!禁止械斗!都給我停下!”
可眼前依舊是一片混戰,根本沒人聽小刀的。
他氣得長刀狠狠一拍,直接將一高大的波斯武士拍飛。怒急,上前幾步,又喊道:
“我說住手!你等沒聽見嗎?”
場面極度混亂,廝殺成一團,哪有人去理會小刀。就算聽到了,也只做沒有聽到。
小刀怒發沖冠,提刀直接闖入戰團。
無論是陳鋒的屬下,還是波斯武士,但凡擋了路的,都劈開!
兩方交戰,劈開!
青岳鋒又長又重,小刀只是使用刀背,卻一刀一個,盡數劈倒!
對小刀不了解的波斯武士,直接對著小刀下殺招,小刀立刻反擊。
你仁,我便慈,你狠,我更兇。
彎刀直奔脖頸,青岳鋒豎起一攔,頂風逆勢向回一震。
鋒刃震顫如鳴,霜寒如雪。
武士手臂發麻間,想收手,卻是來不及,只覺肩膀一陣涼意,血色布滿視線。
旁人便看見那武士拿刀的手臂,齊根飛出,血如泉涌。
小刀身形不停,剛好來到摔倒的翻譯身邊,腿帶巧勁,一腳將翻譯踢回波斯一方。
小刀一路砍到陳鋒手下眼前,阻攔之下,兩方還不停手,便對著臨近錦衣護衛劈去。
錦衣護衛見小刀如虎如狼如此瘋狂,紛紛躍起,跳向后方閃開。
而小刀又回身給了逼近上來的波斯武士一刀把,直接懟在鼻梁上……
一個魁梧的身軀飛了出去,播撒漫天鼻血。
小刀如一柄利劍,直接破出一條路,以大廳中心線為界,令兩側涇渭分明。
若身后繼續交戰,回身就是一砍,管你那方,過界就斬。
硬生生的,竟是憑借一人之力,將這一百多人的大混戰分開!
站在中間,小刀刀尖點地,面目堅毅,掃視著兩方,說道:
“這里是銀城,我說住手,你們便須停手。”
波斯一方,亂七八糟的吵嚷波斯語,小刀并不理會。
而這邊,黃茂怒氣沖沖,沖著小刀喊道:
“小子,你到底幫誰?”
杜順一根鐵棒打著旋,向著小刀奔來,同時說道:
“小子莫要猖狂,看棒……嗯?”
杜順的鐵棍還沒觸及小刀的衣角,便一分為二飛出,釘在十幾丈外的墻壁上……
小刀斜睨杜順,身軀巍然不動,只有那緩緩落下的衣角,證明了出招的經過。
陳鋒見此,不得不下令停止。波斯武士一邊,本就自保,見對方收手,也在喝令之下退回一側。
小刀筆直的站在中央,一身正氣說道:
“朗朗乾坤之下,肆意妄為,你們當我朝律法是擺設嗎?”
黃茂聞言一臉鄙視,說道:
“我們大人查案,還要聽你指揮?小子,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小刀聞言直接盯著陳鋒,說道:
“陳大人就如此查案?這就是你們辦案的規矩?”
陳鋒略微一思,此事確實過于心急,有些張揚。
黃茂卻一臉憤然,本以為小刀是來幫忙的,不曾想,他卻如蠻牛,耿直的不行。
便口氣不忿的說道:
“我大人就是規矩,你個小捕頭插什么手?”
小刀冷笑說道:
“規矩?在銀城我才是規矩!小捕頭又如何?只要我還在任一日,你們必須按照規矩來辦案!
抓人必須下海捕文書!”
黃茂頓時眉眼一立,狠聲說道:
“你大膽!出了事情,你有幾條命來兜著?”
小刀說道:
“對,我確實大膽。但今日,我不管你們什么來頭,辦的什么案,在銀城,在我小刀眼皮子底下,就必須按律法章程來。
必須拿出海捕文書來!
否則,我就算賠上一條性命,也不會讓你們在此放肆械斗!”
說罷,又對著波斯武士一方說道:
“我不管你們是什么人,只要你們沒有違背律法,我就守護你們,在銀城,你們也是這里的一員,我對你們定如同銀城百姓一般對待,這銀城,我必守護到底。”
言辭之間,雖少年意氣,卻錚錚鐵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