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連忙出聲,說道:
“是我,是我,小刀。”
吱呀一聲,小春打開了一扇門,看見小刀后,嘆了口氣,說道:
“哎,是刀爺啊,我說誰能把們敲這么響呢。”
小刀連忙詢問小春,說道:
“這是怎么了?大白天關門?沐老先生呢?”
小春面容愁苦,說道:
“病了,也不知道怎就病的這么急,昨日還好好的,今早我去送早食,敲好一會兒,才傳來聲音,這就病的連床都起不來了。”
小刀一聽,頓時一顆心揪了起來,推開小春,就自顧大步邁了進去。
小春見此,聳聳肩膀,無可奈何的又掩上大門。
小刀穿過醫館大堂,大步流星的走向后院,走過藥材庫房,便是沐老先生的寢房。
想起三年前,初見沐老先生之時,他說過,愿意聞著藥香入睡,如此便能夢里行醫。
小刀走進房門,隨著吱呀一聲打開后,輕聲向床榻走去,剛邁出兩步,卻是一愣,香味!伊娘身上的香味!
伊娘被鐵翼蜂抓走,而鐵翼蜂卻死在了城樓之上,伊娘失蹤。
小刀盡管面上不顯,內心卻是偏向伊娘,不管她是何人,有何目地,都希望她安然離開。
而這里,又出現了香味,無疑,伊娘定在此處,亦或者來過。
小刀看著沐老先生緩緩睜開雙眼,原本清明的眸子,如今是泛著疲憊和血絲。
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亦是帶著酒紅,顯然病的不輕,正在發熱。
松鶴延年的錦緞薄被,規整的蓋在身上,卻掩飾不了瘦弱的身子。
小刀拉過一個皮墊木墩,坐在床頭,先試了試沐老先生額頭的體溫,又起身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小幾上。
而沐老先生,一雙疲憊的眸子,一直看著小刀的一舉一動,不言不語。
小刀輕聲詢問道:
“這是什么病啊?怎會如此來勢洶洶?”
想到雪娘暴斃,也是病來如山倒,沒幾日就去了,看著眼前的沐老先生,小刀生怕亦是如此,連氣都不敢大聲喘一下。
沐老先生張開干裂的雙唇,小刀連忙舀一勺溫水喂下。
沐老先生清了清嗓子,舒了一口氣,說道:
“無礙,不是什么大病,昨夜試藥,天黑,沒留神,吃壞了肚子而已,休息兩日便好。”
聞言,小刀才微微放下心,既是無礙,那便可以說心中想法了。
小刀掃視室內,一覽無余,看著目光相交的沐老先生,淡淡開口說道:
“伊娘呢?”
沐老先生只望著小刀,不言不語。
小刀扯扯嘴角,又說道:
“她在這里,若想出城,我可以幫她,不必躲躲藏藏。”
沐老先生嘆了一口氣,說道:
“哎,你有心了,只是這樣于理不合,你身為銀城捕快,怎好放她出城?”
小刀自嘲淺笑,說道:
“您老放心,我自然清楚身上的責任,但于私心,我還是想保她平安。
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覺得她就是雪娘!
可是,雪娘,已經死了!
送她離開,然后……我會去衙門自首。”
沐老先生緊閉雙眼,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牙縫擠出話語,說道:
“讓你離開銀城,你怎還不走?沒有什么伊娘,沒有!”
說罷賭氣一般,翻身扭向床內側。
小刀無奈的搖搖頭,伸手將被子蓋好,幽幽說道:
“我知道,三心二意非君子所為,但無論雪娘,還是伊娘,她們都給我心跳加速的悸動,我已非毛頭小子,自知已動真情,我若動情,那……她便是我的人,至少,在我能力范圍內,要護她周全。”
沐老先生聞言掙扎起身,小刀連忙將枕頭擺好,讓沐老先生舒服的靠著。
沐老先生一把抓住小刀的手,忐忑的問道:
“那,你更中意誰?”
小刀看著沐老先生的姿態,頗有老小孩,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趨勢。
又將沐老先生的手放在錦被下,輕輕順著那一頭華發,幽幽說道:
“我的眼里,只有雪娘,沐老爹可相信?”
沐老先生聞言嗤笑兩聲,慢慢靠在床頭,空洞的望著床腳,說道:
“罷了,喜歡哪個又能如何……”
小刀亦是無奈的暗道;是啊,喜歡哪個又能如何?
雪娘不在了,伊娘又是躲躲藏藏,背景成迷,就是自己說親自保送出城,都不出現。
罷了,隨她吧,若是留在城內,自己也會有個見面的盼頭。
兩人靜坐許久,沐老先生,又沙啞著說道:
“回去吧,早些休息。近日不算太平,又是夜色將至,夜里你要多加小心。”
小刀恍然回神,自打陳鋒來到銀城,接連的事件,讓人恍然忘卻時間。
又要到了異象之夜,自己確實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小刀嗯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跨出門欄,剛要隨手關門,又清晰的聽見沐老先生的忠告:
“一定要多加小心,今夜異象……不同以往啊。小心,小心!”
然后是一陣悉悉索索,躺下的聲音。
小刀糾結著眉頭,頓了一頓,又繼續關上了房門。
沐老爹近期總是說些奇怪,又具有含義的話,自己猜不出緣由,他卻只說一半。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晚上,小刀休息過后,又是水足飯飽,帶著王英、鐵柱、楊誠,又開始了夜巡。
今夜確實不同以往,太陽剛剛落下,便是一片漆黑,大漠夜空極少出現烏云,今夜確實一片朦朧,不見星光,只有籠了一層黑紗般的月光。
四人衙門集合,一起出門,剛跨出大門,鐵柱一臉可憐像,對著小刀說道:
“捕頭!今晚可不可以,兩人一組?”
王英見此,拿一個轉身,故意用刀鞘拍了鐵柱屁股一下,嘲笑的說道:
“愣頭青也有膽小的時候?”
鐵柱一張臉憋得通紅,確實,自己害怕了,但今夜無論夜像,還是感覺,總是讓人毛骨悚然。
小刀嘴角一挑,說道:
“你和楊誠一起吧,腿腳快些,任務不變,怎樣?”
說罷看向楊誠,楊誠嘆了一下,照著鐵柱屁股踹去,無奈的說道:
“還不快走!”
鐵柱不怒,反笑,屁顛屁顛的做了楊誠的尾巴。
到了兩條大街路口,除了鐵柱和楊誠共同負責兩段,小刀依舊,向著自己原本的路段走去。
今夜風依舊凌冽,卻是多了幾分陰涼,對,陰涼。
小刀蹙眉想著沐老爹的話,越覺得今夜定有事發生。
果不然,月,還未上中天,便傳來百姓歇斯底里的喊叫聲,遠遠就能聽見尖叫。
小刀立刻向著聲源奔跑,途遇一個青年,正是壯年,又五大三粗,慌忙向著小刀方向跑來,一見小刀,立刻去喘吁吁的喊道:
“鬧鬼!鬧鬼了!刀爺救命啊!!”
小刀一把抓住逃命般的青年,追問道:
“是異象出現了?在哪?”
青年頓時扯開小刀的手,破罐子破摔的說道:
“什么異象?別騙我們了,鬧鬼就是鬧鬼,都害人了,還什么異象?”
小刀立馬氣息一變,閃身奔跑,更加迅速。
異象以往不傷人,若是傷人了,那……后果不堪設想。
小刀健步如飛,呼救聲越來越大,待到一個路口,便看見百姓爭相逃命般涌出。
小刀躍上墻頭,向著去路一看,自己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巷子里黑氣繚繞,十二個青面獠牙的鬼物,正排成一排,走向大路。
鬼物個個一身血污,都是僵尸,血紅亂發,看似慢悠悠的一跳一跳前行,身后卻是一片血跡。
定睛看去,小刀不禁瞪大眼睛,鬼物雖然個個青面獠牙,卻是各有特色,同靈異畫冊里面的十二血尸一模一樣!
傳說血尸乃是十二種吸血生靈,在陰間修煉,得到人軀。
為了保持人軀,在陰年陰月陰日之夜,來到人間采集九九八十一人鮮血入浴。
僅僅一夜,便返回陰間。
小刀爆喝一聲,揮刀躍起,向著打頭的血尸劈去。
不了,只覺刀身一震,如砍在石頭上一般堅硬。
青岳鋒砍在血尸頭上,震的嗡嗡直響。
頭一次出現異象,沒有斬碎!
小刀心道,不好!如果無法斬碎,那后果……
思及至此,小刀落地趕忙幾個躍起,閃開血尸伸來的雙臂。
此時,被砍了一下的血尸,追著小刀,跳了幾步,然后又退回隊伍。
十二血尸已經走出路口,雙眼都是一片灰白,好似罩了一層霧氣,渾濁無神。
人立飄蕩,垂著手臂,袖口處清晰可見,露出的滴血利爪,長著長長的指甲,連著的皮膚如鷹爪一般。
小刀注意到他們的袖口溢出黑氣,確切的形容,那是鬼氣。
一旦接觸,立刻中毒,十分厲害,必須避開,絕不能貿然接觸,便一擊就退。
鬼氣溢出,繚繞在血尸周圍,而后蔓延到整個隊伍……
這個隊伍,不僅僅十二人!
幾個百姓在后面哭天搶地,并不逃跑。
小刀蹙眉望去,只見五個男男女女,正神情呆滯,滿面黑氣的尾隨十二血尸,也是一蹦一跳。
其中竟有白日才見過的馬江。
其年邁的母親正踉蹌的哭嚎著:
“兒啊,你這是怎么了,快跟娘回去吧,別走啦……
老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兒還未入土,二兒又撞鬼了,可讓我老婆子怎么活啊……”
老太太腿腳不好,即使前方走的不快,自己拄著拐棍也是跟不上。
但一個漢子卻是跑的快,發現自己婆娘跟著鬼走了,壯著膽子上前去拉。
不料,剛拉倒婆娘,還未用力,便渾身一軟,滿面死灰的倒地不起。
后面一個六七歲的女娃娃,大喊著爹爹,噔噔噔跑上前去,一碰到漢子,立馬同樣滿面灰黑,卻是渾身如墜冰窟,痛苦的倒在漢子旁邊,翻滾呻吟。
這濃郁的鬼氣,生人怎能觸碰,就是間接,亦會造成傷亡。
兩人倒地不到十多息,也是爬起,和那些血尸一樣,開始一蹦一跳,隨在血尸之后。
十二血尸走上大路,帶起陰風陣陣,一個老漢拿著鋤頭,沖上去。
小刀剛要出聲阻攔,已是來不及。
只見老漢神情哀慟,舉著鋤頭,鏟向血尸,口中喊道:
“還我兒子,我跟你們拼了!”
老漢的鋤頭還未觸及血尸,原本飄蕩的血尸動了,抬起雙臂,如僵尸一般戳向老漢。
即使鋤頭鏟在肩膀,亦如無物,利爪直接抓住老漢雙臂,一息、兩息,老漢開始面色蒼白如紙,而后死氣沉沉,放下鋤頭,如木偶一般,緩步走入隊伍后面,成了其中一員。
其他還想扯回自己親人的百姓,見狀立馬開始逃命離開。
十二血尸碰不得,正想著辦法,忽然附近傳來人聲,陳鋒帶著手下趕來。
見此情景,咬牙說道:
“我說怎么對我了如指掌,一直在引我誘惑我,原來如此!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好大一條魚,沒想到,鬼禍在此啊,來的好,好啊。”
借著朦朧的月色,小刀看到了陳鋒從暗處走來,一臉憤恨,眼神如餓狼見肉。
身后十幾名手下,亦是蓄勢待發。
小刀避開十二血尸,閃身來到陳鋒身邊,問道:
“鬼禍是什么?”
陳鋒邪魅一笑,盯著十二血尸,說道:
“我同你說過的,異能者!鬼禍便是異能者!”
小刀驚訝,說道:
“可是……那個波斯翻譯巫者,也是異能者,怎么……”
陳鋒繼續盯著十二血尸,拍拍小刀肩膀,目不斜視的說道:
“武功路數,尚有級別,何況異能者,那巫者充其量,也就是個小魚小蝦,按推斷,該是擅長搜尋,為波斯皇室尋找異寶,不然亦不會輕易被黃茂做掉,而鬼禍則不同。
七十年前,禍星落世,群魔誕生,其中蓬萊界有最強七人!
他們七人,實力強悍,一人可以滅一國,致使戰火連年,其所為,已是生靈涂炭。
這七人,世人稱作七禍,鬼禍便是其一。
他所到之處,必生鬼異,妖魔鬼怪,夜晚而出,百鬼夜行,死人無數!”
小刀一瞬間有些呆滯,陳鋒的解釋,為小刀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突然,又是一聲尖叫,常在路口賣秀活的姑娘,為了尋找跑散弟弟,見到十二血尸隊伍,竟然嚇得崴了腳,渾身顫抖的坐在地上。
眼看血尸隊伍的鬼氣越來越龐大,即將觸及姑娘,陳鋒重劍一揮,說道:
“上!”
說罷,十幾個手下聞風而動。
一個錦衣手下毫無憐香惜玉的扯過姑娘,隨手甩出去。
卻不料,腳上被勒住,低頭一看,竟是一只利爪,還來不及舉刀砍斷,便失去神采。
杜順立馬大喊道:
“宏彬!快回來!”
卻是為時已晚。
宏彬已經面色死灰,周身同樣黑氣繚繞,緩步走進血尸隊伍。
小刀急忙說道:
“那些鬼氣不能觸碰!”
聞聲,十幾人立馬小心翼翼把握距離。
小刀同陳鋒站在一邊,盯著前方十幾人戰斗,
十二個錦衣手下,剛好各自對上一個血尸。
血尸任對方如何試探攻擊,都如石頭一般。
劇毒,沒用。刀劍,砍不動。機關,困不住。
血尸如覓食的鋼鐵木偶,只會伸出雙臂抓活人,任各種攻擊加身,毫不躲避阻攔。
十二血尸隊伍不斷打斗著前進,隊伍后面被傳染的百姓,已經蔓延到二十多人,打斗周圍的鬼氣,也是越加龐大濃郁起來。
一個錦衣屬下,不巧躲避空間不足,便向著大路旁的鋪面躍去。
剛剛背身躍起,只覺胸腔寒涼,低頭一看,一只爪子已是透雄穿過,自己也是吊在半空。
眾人眼見他開始萎縮,滴血未落,便化作干尸。
此時變異突生,鬼氣仿佛吸夠了精氣,開始迅速回縮。
原本飄蕩的血尸,獸瞳退下灰白,變得兇光四射。
小刀和陳鋒一看,暗道:不好!
如此演變,竟是如木偶加注了靈魂一般,血尸不再專注行走,好像有了靈性,開始逐漸反擊!
待鬼氣被十二血尸收回,僅僅繚繞自身時,只見隊伍后面被傳染的二十多死亡百姓,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化作干尸。
然后這些血尸,雙瞳兇光乍現,似猛獸出欄,齊齊仰天長嘯。
陳鋒一撩衣擺,塞在腰間,雙手握住重劍,嚴肅的說道:
“據說鬼禍能開啟陰陽之門,映射鬼影,馭萬鬼夜行,若鬼物得到所需,便可游蕩人間。
眼下必須立刻斬殺,否則將生靈涂炭。”
說罷,當即沖向十二血尸,小刀亦是緊隨其后。
血尸有了靈活的神智,鬼氣卻是收回周身,也給了大家足夠的打斗空間。
陳鋒奔著最近的血尸奔去,喝道:
“閃開!”
手下聞聲而退,只見陳鋒重劍橫掃,當當當……
一陣擊打重物聲響起,劍氣揮出,鬼氣震得瞬間散亂,血尸連連后退,卻是沒有一個被斬斷。
此舉激怒了血尸,帶著腥臭的血盆大口,發出尖細的嘶鳴。
行動緩慢,卻是個個拉長了手臂,向著陳鋒伸來。
小刀一閃而現,長刀出手,對著恐怖的爪子,飛快的舞動。
常人只見小刀在一個個爪子上,隨意晃了一下,卻不知,小刀使出快刀法,如蛻皮片肉一般,將爪子剃了一圈。
陳鋒看清了小刀招式,嘴角一勾,說道:
“好!”
只見但凡被觸及的爪子,已露出血紅的骨頭,皮肉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