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雪娘再次表露了決心,死志,小刀撕心裂肺的仰天長嘯。
在大多人都想一心赴死的時候,唯有雪娘冷靜的想到了小刀的價值,銀城可以消失,大家可以陪葬,唯獨小刀不能死。
以小刀的心性和本事,若是走出這一片大漠,那日后,小刀將挽救數不盡的生靈,天下間定會有小刀一席之地,因他而更加安穩太平。
尸禍眼見大家情緒激動,除了雪娘,幾乎所有百姓都釋放出了自己的異能,準備那最后的致命一擊。
尸禍怎能不怕,自己好不容易恢復青春,還未坐擁天下,若今日逃出生天,那日后的權勢、富貴,憑他的本事,那是唾手可得。
尸禍畏懼的拖著雪娘,踉蹌后退,顫抖著說道:
“你們都瘋了么,好好的活著不好么?非要一起死?
不,不行,我不能死,不能!!”
小刀仰天長嘯,白芒由身體向上射出,直入碧空。
大家以為小刀真的在釋放異能,就連尸禍都激動起來,喃喃說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刀不會那么無情無義的,哈哈哈哈哈……
以后我就有天下間最強的死亡將軍了,不,不是將軍,是死神,哈哈哈哈……
死神,無堅不摧,擁有王者異能,還會有不死之身,我的死神,是我的!”
張晚晴見此整個人頓時萎靡下來,咬著紅唇,暗道:
“真的要這樣么……”
雪娘滿目焦急幾欲掙扎,卻是無可奈何。
剛要調動異能自爆,尸禍便立馬用帶著尸毒的指甲威脅道:
“臭丫頭,別亂動,你自爆是不可能的,我的指甲會及時劃破你的喉嚨,毒素瞬間腐蝕大腦,等你變成戰尸,那我還多了一個幫手。”
雪娘一聽,絲毫不懷疑尸禍所說的真假,他的手,確實要比自己快。
看著小刀異能不斷沖天而起,蓋過天光,正悲痛欲絕時,天象突然發生改變。
大漠極少出現雷雨天,此時卻是旱雷爆響,以小刀為中心,頃刻間飛沙走石,刮起龍卷風。
旱雷過后,剛剛的碧空如洗,眨眼間變得灰蒙蒙,而天空之上,黑壓壓的烏云開始急速奔涌。
天色短時間變得黑壓壓,遮擋了天光,唯有小刀沖天而起的異能,照耀著一方空間。
尸禍對這天象非常詫異,怕小刀搞鬼,但他又確實在向空中釋放異能,一點作假的樣子也沒有。
身為異能者,尸禍也知道,異能釋放后,自身空乏,只能隨著時間緩慢補充,就算是攻擊,也不可能當即收回,那會對自身造成極大的傷害。
想到這里,一顆高高懸起的心,才踏實了一些。
小刀仰天長嘯后,身上異能依舊不斷向天空涌去,像一條通往天庭的光明大路,好似小刀即將像話本里面描述一樣,就要飛升。
破爛的衣衫向上抖動,墨發張揚的飛起,挺拔的身姿矗立在光柱之中。
此時,有人不由得聯想到,光明戰神!還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的戰神,那銳利的眼眸和身上的氣場,絲毫不像凡人。
小刀的異能光柱,在緩慢減小,此時他像帶著大愛的神祗,柔情的看著雪娘,柔聲說道:
“你在,我在。”
簡單的四個字,卻是讓人一頭霧水,小刀把異能都散了,那生死又如何自己說了算?
然而,這四個字,唯有小刀自己心里清楚。
尸禍貪婪的看著那即將屬于自己的死神,手中卻并未放松絲毫。
以尸禍的陰險狡詐,哪會放過他人,一旦失去小刀這個殺神,那周圍所有異能者,一個也不能放過。
異能者七十六年誕生一批,這次又是集中在此地,就是尋遍天下,也不會有這么多上好的材料。
尸禍暗自嗤笑,這些人無異于與虎謀皮,傻的讓人笑掉大牙。
“轟隆!”
尸禍正洋洋得意時,突然一股不妙,由心而發。
天雷炸響,沒有閃電,沒有驟雨,狂風怒吼,眾人一時間被吹的東倒西歪。
尸禍剛要張口破罵,冷不防灌了一嘴黃沙。
眾人瞇縫著眼睛,卻不由得呼吸一滯,就是砂礫打到眼睛,也不忍閃開。
狂風席卷之下,小刀頭頂光柱,緩緩壓下。
原本原來越細的光柱,破開黑壓壓的云層,站在稍微側面一點的人,無不瞪大雙眼。
“那,那是,刀!”
尸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光柱上,自己這方看去,就是即將倒下的光柱。
那鋪天蓋地的壓力,讓尸禍戰栗的無處躲藏。
在眾人眼中,光柱破開云層漏出天光,落下的速度還不如烏云散去的快。
尸禍頂著巨大的威壓,怒氣、戰栗、絕望,交織在青色的臉上。
死死看著小刀,說道:
“臭小子,你……”
眼看光柱落下,帶著殺死這一側所有人的氣勢,尸禍不甘的用力掐著雪娘。
鋒利的指甲眼看要插入雪娘脖子,小刀瞳孔一縮,一直關注著尸禍的動向。
巨大的光刃,趕在雪娘受傷之前,瞬間落下,光之速,超越了這方空間的一切。
光柱落下,瞬間穿過雪娘,灌注尸禍體內!
沒有軌跡可尋,沒有撼天動地的巨響,眾人只感覺一剎那的光照,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剎那,永恒。
這兩者相悖,但是此刻,在這一刀之間,卻和諧而統一。
靜,風停,云開,像被靜止了的一方黃沙上,立著一群緊閉雙目的人。
光刃在接觸大地的瞬間,憑空消失。
“小刀?”
雪娘在最后一刻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就算不能自爆,小刀那一招光刀劈下,自己也絕無可能生還。
但是,死也甘心情愿。
雪娘第一個張開眼睛,想著人是否有靈魂,死后能否再看一眼小刀。
再看一眼,那無數個百日夜里,魂牽夢縈的人。
然而,睜開眼睛還真就看到了小刀。
俊秀著,微笑著,柔情著,愛戀著。
是他,就是他。
雪娘這一聲呼喚,眾人也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相互打量,沒有死?也沒有受傷,齊齊向著小刀看去。
小刀信步走來,帶著勝利的微笑,即使內斂鋒芒,也掩不住神祗一般的光輝。
再看雪娘身后,那還有尸禍的身影,除了脖頸上的指印,證明著剛剛的挾持,并不是一場夢。
尸禍死了,消散于天地間,連一絲塵埃和氣息都消失不見,除了小刀,沒有人看見尸禍是怎么死的。
小刀這一招,猶如神話,外放異能承接天地,破云扶搖直上九天,與烈日相映成輝。
意念做架,光做刃,斬該死之人。
擎天巨刃看似有型,實則無形,意念超控之下,除了必殺目標,旁物一律無視。
小刀以三千刀法為引子,施展出了這驚天動地的一刀。
哪怕貫穿雪娘,雪娘也是毫發無損,直接滅殺尸禍,替父母報仇!
小刀走向雪娘,雪娘也回過神來,劫后余生,雙眼泛起霧氣。
“啪!”
鞭響清脆,在雪娘耳邊炸響。
張晚晴無奈的搖搖頭,火鞭凌空一甩,打趣的說道:
“真是浪費感情,還以為英勇就義了呢。”
烏云撥開,只余一片朵灰色的云,慢慢的在天空飄蕩,在不遮擋陽光的同時,灑下一片甘霖,為這一場驚天動地戰斗,畫上了句號。
整個銀城廢墟又露在天光下,滿目瘡痍,連一片完好的墻都沒有。
然而,這并不能阻擋人們對勝利的喜悅。
幸存百姓原地高呼,就是避難的老幼,也返了回來,小刀和雪娘在一片歡呼聲中緊緊相擁。
“城沒了可建,家沒了可以組,只要人心還在。”
雪娘摟著小刀,在其耳邊輕聲說著,安慰著。
小刀不置可否,經歷了這一場劫難,雖然僅剩七八百人不到,但大家都不再平凡,日后建城,也不是什么難事。
小刀松開雪娘,雙手捧著一張百看不厭的素顏,輕輕摩挲,溫柔的說道:
“那我們是先組建一個家,還是,先拜堂?嗯?我遲到了一年的娘子。”
小刀滿心歡喜的打趣雪娘,無論哪一樣,總歸都是一個意思。
然而,雪娘卻是目光漣漣,看不出任何歡喜。
小刀勾起的嘴角,隨著雪娘垂下的眼睛,慢慢放下。
“小刀,對不起……”
雪娘不敢看小刀失望的神情,抿著紅唇,低下了頭。
小刀呆了,經歷了這么多,雪娘的心意,小刀絲毫不會懷疑,那滿滿的愛意,在生死之間,都滿溢而出,更不可能做假。
可是,雪娘卻拒絕了,對不起,這三個字像幻聽一般,小刀不由得提高一些嗓音,追問道:
“你,你說什么?”
這一問,歡呼的百姓也逐漸住了聲,齊齊看向兩人。
雪娘呼了一口氣,抬頭盯著小刀的雙眼,目光清明,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留下。”
“嘶……”
旁觀的百姓無不吸氣,驚訝。
“雪娘這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
“不陪刀爺留下,就是不肯嫁給他了?”
“不會吧……”
“……”
百姓相互對視,又相互搖頭,一臉迷茫。
沒人注意,一直站在七八丈處的張晚晴,了然的勾起嘴角。
小刀落下雙手,改為抓住雪娘的雙臂,俊眸大睜不能置信,激動的問道:
“為什么?”
雪娘于心不忍,又不得不堅定的說道:
“小刀,你有你的守護,我也有我的守護,如今蓬萊八大家族作惡的勢力,全部在這場戰斗中死去。
但是,蓬萊還有人在,我的家族,我的親人,我的父母,我想回去,他們需要幫助。
蓬萊也需要重建,我想讓那里變回曾經的世外桃源。
我想,晚晴也是贊成的。”
說完,看向張晚晴。
張晚晴聳聳肩,灑脫的說道:
“那是自然,否則我怎么會千辛萬苦的潛伏至今,就是等著他們死在外面,再回去整頓蓬萊。
好好的一塊地方,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
小刀聞言不由得苦笑,放下雙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若是強求雪娘留下,也不是不可,但那只會讓雪娘不開心。
放手,是唯一的選擇。
而銀城百廢待興,自己是萬萬離不開。
蓬萊雖未經過戰亂,但大批人離開,對于各種機構民生,都有著巨大的影響。
想要重建,其中波折,不言而喻,沒有強者號召歸攏,即使百姓再少,也難免發生動蕩。
將心比心,都是心系百姓,兒女私情,自是顯得微不足道。
再不舍,又能如何。
小刀仰頭,讓淚水倒流,片刻后,平靜的說道:
“那我們還會再見嗎?或者,我該如何去找你?”
雪娘掏出破了一邊的棉帕,輕輕拭去小刀額頭的黑灰,柔聲說道:
“不管能不能見,你若心系蒼生,我就希望你飛的更高,你若累了,緣分自會安排我們相見。”
雪娘說到此,張晚晴便明了其中意義,秀美一挑,說道:
“哎,想去就去么,以后我做主,只要小刀想去,我的房門隨時為你敞開,咯咯咯……”
張晚晴原本就爽朗豪邁,此時更是肆無忌憚的調笑。
小刀頓時被說的臉色通紅。
雪娘自是清楚張晚晴的打趣,不在意的抿嘴一笑。
旁觀八卦的百姓中,一個書生正想批評一下張晚晴不檢點的言語,又聽張婉晴說道:
“哎,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不過說真的,你還真是第一個讓老娘動心的人,我是真的喜歡你,給我個機會吧,真的,要不要考慮一下和我一起走?”
這下雪娘不笑了,張晚晴對小刀有情,瞎子都感覺得到,卻沒想到她到現在還如此認真。
“不用!不用!我很忙,很忙的,要重建銀城,而且只愛雪娘一人,謝謝抬愛。”
張晚晴的大膽,總是讓小刀無措,每次交鋒都像在躲避邪惡的老太婆。
張晚晴不死心,蹙眉一下,又說道:
“我知道雪娘在你心里的位置,這樣吧,我不爭,咱們一起回去,然后,你倆成親,我做小。”
“嚇!”
“嘎巴!”
“……”
一個少女正值春心萌動的年紀,咬著手指,支著耳朵,滿眼粉紅色的看著三人的錯亂關系,頓時一個激動,險些咬斷了手指。
一旁,連帶觀望八卦、同時練習火異能的婦人,正一心二用,聽到張晚晴最后一句,一不小心沒控制好手中的火苗,呼啦一下,燎了自己一臉。
意外、震驚、不解……
百姓一系列表情,在小刀面上都找不到。
因為小刀此刻,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羞紅的臉,已經不能再紅了。
整個人不知所措,同手同腳的走向百姓,中間還險些被自己絆倒。
百姓中,緩過神來的人,忍不住噗嗤一笑,頓時笑聲震天,沖淡了離別的憂傷。
小刀沒再回答張晚晴,走到百姓前方,就是最好的答案。
待百姓笑夠,張晚晴也走向雪娘,相對一笑,沒有醋意,沒有妒忌。
小刀看著兩個性格反差甚大的女子,緩緩說道:
“你們……保重!”
兩女含笑揮別道:
“嗯”
“你也保重!”
日斜風吹,兩個窈窕的女子,向西而行。
雪娘幾乎十步一回頭,白發飄蕩,貪戀的看著小刀,以至于張晚晴再也忍受不了,挽著雪娘說道:
“不想走,就留下,走了還看什么看,等回蓬萊,給你找十個八個的美男伺候你。”
雪娘白了一眼張晚晴,說道:
“不需要,你自己留著吧。”
“嘿,你這妮子!
算了算了,看在你不算失戀而失戀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
來咱們唱個歌吧,就咱蓬萊的小調,在這銀城窩了幾年,小調都沒唱過。”
雪娘嗯嗯的,吊了吊嗓子,自顧的迎著夕陽唱了起來。
“海風吹爐火,青煙升朵朵。
蜜花蓋不過,曬茶的竹簸。
青蕭拂玉珀,日月更如梭。
水花碧足過,蕩起層層波。
……”
清亮的女音,隨風飄來,婉轉的歌喉,蕩漾在無垠大漠。
沙海金黃,兩點身影逐漸遠去中,不久,又傳來一道流水般女聲同唱道:
“千年歲月無夢,亦有人間仙園路,落花飛絮情緣幾時休。
但看佳人如玉,輕嘆獨望月難全,嫣然一笑誰人空等候……”
一首從未聽過的小調,無心人,聽的津津有味,有心人,似看到了那日復一日等待情緣的女子,獨自徘徊在桃園仙境,任年華老去,任歲月蹉跎。
小刀摸著里衣中的令牌,就這樣迎著夕陽風沙,目送雪娘、張晚晴的背影,消失在金戈之中。
不小心走入了一盤陰謀的棋局,走了紅顏,失了知己,英雄也懼別離。
滾滾黃沙熱浪,似傳來萬千嘆息,滿目瘡痍勝過了美人意。
風沙不停,隱約的歌聲也消失不見,小刀才閉上了酸澀的眼睛。
轉身看著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振臂一呼,說道:
“我們重建銀城!”
“好!”
千人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