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坐在軟塌上。
腦海里還時不時地閃過蕭印的那雙散發著無比深沉的鷹眸。
她抬起手用力在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林嬌吃痛,混亂的思緒瞬間從那段回憶的深淵脫離,回過神后,一雙美目望著陌生的房間片刻。
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這到底是什么瘋子!
心思毒辣,手段殘忍,可偏偏所有人都認為蕭印是個忠孝兩全,寬厚仁愛的明君。
全朝廷全天下的人都覺得下一任皇帝就該由蕭印登基上位。
這是多么的可怕!
林嬌不敢想象,像蕭印這樣的人若是做了皇帝,掌管了天下,那天下會變成什么樣!
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或許……
比這還要糟糕的事情也會發生,再或許……
是永昌亡國……!
想到這里,林嬌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從身體里升起一陣惡寒。
她咬住下嘴唇,垂眸沉思著……
不行,絕對不能讓蕭印再這么猖狂下去!為了她,為了林家,也為了全天下的百姓,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更何況,從方才的記憶當中,她可以分析出,蕭印與蕭慎徽的關系!
之前林嬌也有聽說過,蕭慎徽的母親長公主是當今圣上的親姐姐,而那個昏庸無道的前皇帝,則是圣上的親哥哥。
換個說法,也就是長公主,當今圣上,前皇帝是兄妹三人,可親弟弟卻推翻了親哥哥,成為新一代的皇帝。
當初,長公主與駙馬也是全力支持當今圣上蕭莽的。
再加上蕭慎徽大公無私,剛正不阿,剛剛和蕭莽的性格如出一轍,這也難怪,蕭莽會這般重用他。
也因此在太子蕭印的心里留下了一根刺。
蕭慎徽在他的眼里就是眼中沙,肉中刺,早晚會把這個比自己優秀千倍萬倍的哥哥親手打殺掉。
所以……
林嬌默默想著,所以,在這一世中,蕭印之所以提前出現在銅山鎮,是因為蕭慎徽來到這兒了?
她想到這兒,已經到了嘴邊的臟話差一點脫口而出。
老蕭家的逼事這么多!
多也就算了,偏偏還要把她牽扯進來!
林嬌再次長長嘆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腦袋……
頭好疼!
接下來該怎么辦?
話說,他們把她扔在這間房子里,就不管她了?蕭印呢?他怎么不出現?
林嬌重新站起來,來到窗戶前,從縫隙里看向外面——
縫隙實在是太小了,看到的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能依稀瞧見外面是個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里面有涼亭和桃花樹。
此時正值四月初,桃花開得正旺。
一眼看去如粉色的云海,蔓延在整個院子里,再仔細看看,院子里一個看守都沒有。
林嬌直起腰身,咬了一下唇。
片刻后,她打定主意,抄起房間中的青銅擺件,用力地砸向窗戶……絕對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她得從這逃出去!
越是這樣想,林嬌手下的力道越重……
只是,她剛剛把窗戶砸了一個手臂粗細的洞,就看見不知從院子里的哪個角落飛出四個少年來。
一對穿著黑衣,一對穿著白衣。
看模樣,年紀都不大,但從過分無情地表情中可以看出來,他們手上必定是沾染過鮮血的。
此時此刻,四個人就站在林嬌砸的洞前。
正垂眸看著她。
林嬌站在房間的窗戶旁,彎著腰,一張臉正好趴在那個洞前,抬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們。
林嬌眨眨眼睛:“……”
與四位少年四目相對了許久許久!
隨后,林嬌猛地直起身來,一把丟掉手中的青銅擺件,沉重的青銅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來。
她叉著腰在原地來來回回走了幾遍。
隨后又停下腳步,撇了一眼剛才的那個洞,順著那個狹小的洞口,還能看見黑白兩色的衣擺。
此時正被春風時不時的吹起……
林嬌砸了這么久,費了那么大的力氣,現在弄得渾身是汗,手臂發麻……她越想越覺得氣憤。
這會兒暴脾氣也上來了!
她重新撿起地上的青銅器,朝著房間里的所有擺設砸去,能砸的全都砸了,水壺茶杯,撿起來就朝著門扇上砸去。
陶瓷一瞬間四分五裂,發出刺耳的聲音,片刻后,只聽房間里叮鈴當啷各種聲響。
守在門口的四位少年繼續面無表情。
林嬌一股腦地把房間里的東西全都砸了個遍,她站在原地喘著粗氣,胸脯跟著起起伏伏。
忽然,她眉頭微蹙,回眸看了一眼。
心中忽然騰起一抹怪異的感覺……
怎么感覺窗外的那四個少年和昨日鬧公堂的少年那么像?
……年紀相仿不說,尤其是眉宇之間的那股煞氣,普通人是不會有的!
所以……
林嬌咬唇。
她記得蕭慎徽說過,那少年是千機營的飛鳥,難道外面這些也是什么千機營的?
黑鳥?
白鳥?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說昨日的少年是蕭印派去,專門和蕭慎徽作對的!
林嬌嗤笑一聲,雙手叉在腰間,仰面大聲沖著外面喊道:“你們四個,我不管你們是黑鳥還是白鳥的,趕緊叫你們家主子出來見我!”
“把本姑娘抓來這里,卻又不出面,裝什么縮頭烏龜呢!讓你們那個瘸腿的變態主子來這里見我!不然……我就把這里給點了!”
聽見女人的喊聲,外面的少年們果然有了一絲反應。
尤其當她喊著‘瘸腿的變態’時……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懼怕,他們這些從小在千機營里廝殺的死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們的殿下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
魔鬼都有心魔……
而他們殿下的心魔就是那只天生殘疾的跛腳!
這個不知是何來路的女人竟然敢把這件事就這么喊出來,公之于眾……
為首的白衣少年低聲問:“殿下回來了嗎?”
其中一個黑衣少年畢恭畢敬地回答:“方才回來,現在正在前院沐浴……”
“那你快去稟報!”
“是!”
話音落下時,那個黑衣少年轉身,腳尖微微點地,輕盈地身軀如同一只展翅飛翔的老鷹,瞬間騰空。
幾個飛躍,身影徹底消失在院子里。
來去無聲,呆在房間里的林嬌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便以為他們還要這么永無休止的關著她。
林嬌咬了咬牙,轉身扯掉房間所有的布料,甚至把軟塌上的被子都扒下來,扔在門口。
又把椅子桌子,反正是能燒的全都搬到門口,最后把墻壁上的宮燈拎下來,隨手扔在上面。
堆在門口的東西,全都知道易燃物,加上一把火就全都燒起來了。
林嬌看著火苗越來越大,慢慢地往后退去。
順便將自己手中的手帕在臉盆里沾濕,然后掩住自己的口鼻,再將盆中的水全都倒在自己的身上。
轉眼間,大火熊熊。
連帶著把房門都燒了起來,木材受熱發出霹靂巴拉爆裂的聲音,濃煙滾滾……
站在外面的幾位少年一早就看見有濃煙從門縫中冒出來。
幾人蹙眉,相互對視一眼。
隨后為首的那位白衣少年,從腰間掏出一根骨哨放在嘴里,吹出幾聲長長短短的暗哨。
不一會兒,從四面八方又飛來了許多黑衣白衣的少年。
他們落地后,便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一開口,就明白了后來的這一批顯然是比看守的少年等級要高。
吹哨子的少年指著房間回答:“那女人說見不到殿下,就把房子點著了,現在已經燒起來了!”
“稟告給殿下沒?”
“已經派人去了!”
“趕緊救火!”
一句命令落下,院子里的這些護衛連忙行動起來。
拿來木桶在院子中的水井里打來水,澆在正在一點點燃燒的木門上。
房間中。
林嬌聽見院子里的人多了,來來回回地走動,不一會兒就有水潑在門上,順著地面流進了屋中地面。
她左右看看,找了個地方藏起來。
也就是半炷香的功夫,門口的火被徹底被熄滅了,不過那門已經被大火燒得殘破不堪。
有幾個穿著白衣的少年推開濕噠噠的門,大步走進來。
當看見房間里擺設凌亂,茶杯茶碗全都摔碎在地上,桌子被掀翻在地上,一人高的花瓶四分五裂。
就連墻上的水墨畫都被人失去一半。
可凌亂之中卻沒有一個人的身影,空空蕩蕩……
為首的白衣少年質問身旁的人:“人呢?怎么不見了?”
“……大火燒起來之前,房間還有聲音呢?”
“那之后呢!”
“沒有聲音了……”
白衣少年雙眉緊蹙,心中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陰狠的目光掃過整間房屋。
隨后,他回眸,再次質問:“你們一直在這兒守著嗎?一刻都沒有分神?”
最先出現的那幾位少年面面相對了幾眼。
他們方才好像背對著房門……
有些猶豫:“……”
就在這短短地猶豫之間,為首的少年不知從哪一根短鞭,狠狠地抽在他們三人的臉上。
他滿臉怒氣,咒罵道:“沒用地東西!”
霎時間,那三人的右臉上皮開肉綻,鞭痕深可見骨。
可他們就像是沒有知覺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就連眉頭都沒蹙一下。
“還不快去找!”
“房間里的任何角落都不可以放過,這里找不到就出外面找,若是外面還找不到,就提著自己的腦袋去殿下那里受罰吧!”
“是……”
幾人開始在房間當中搜尋。
躲在角落里的林嬌聽見這話,胸膛的一顆心都差一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擔心他們會把她找出來。
可不知怎么,這群人只是簡單翻找一下,就說道:“房間里沒有,讓她給跑了!”
“去追!趕緊去追!”
暗處的林嬌等了一會兒,見他們腳步匆匆地離開房間,接著耳邊便是一片寂靜。
都走了?
林嬌心里疑惑了片刻。
然后悄悄地從角落里探出一個腦袋出來,果然,他們都走了,房間里空無一人。
她連忙從那個狹小的縫隙當中鉆出來。
直起腰身,看了看四周,揚唇淺淺一笑,怪不得他們沒有仔細找房間里……
整個屋子被她砸得七零八落,一眼望過去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
幸虧啊,她現在足夠嬌痩,鉆進了翻到的桌子下方,只有一點點的空隙,縫隙口又被一張殘缺的畫布擋住。
很難會讓人察覺到這下面藏著一個人!
林嬌抓緊時間,提著裙擺一路小跑離開房間,逃離小院,沒走多遠,她又躲進一個假山下。
暗自分析目前的局勢——
靠別人是靠不住了,不知道家里邊,或者是……蕭慎徽他們有沒有發現她已經不見了。
更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察覺到蕭印帶著他的千機營已經出現在慶門縣了……
現在那些飛鳥都以為她從房間跑出去了。
正在外面四處搜尋她的身影,若是這個時候跑出去,肯定會頂風而上,很容易被發現。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越安全,先找個房間藏起來……
等到天黑再逃出去。
林嬌打定主意,從假山后面出來,小心翼翼的四處打量著,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個低矮的房殿……
就去那里!
說著,她東躲西藏的往那邊移動。
不需要多久,她便來到這座矮房子的門前,將自己的身體緩緩壓下,趴在門縫處往里瞧了瞧。
里面一片朦朧的白色,半空中掛著許多飄逸的白紗,林嬌抿唇,不禁在心里嘀咕著……
她的運氣真好,直接就找到這么一座空房間。
里面應該洗紗染紗的地方……
一邊想著,她一邊悄悄推開門,露出一條她腰身那般寬的縫隙,下一刻林嬌閃身從門縫當中溜進去。
她飛快地掩住門,一切的動作輕而快。
絲毫不拖泥帶水。
等到林嬌關好門,轉身往里走的時候,卻一腳踏空,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跌下去。
林嬌摔在地上,手肘和膝蓋都磕在堅硬的理石地面上,撕心裂肺地疼蔓延,女人一張臉蹙成一堆,捂著手肘回頭看了一眼。
這才發現,門口處又一個斜坡。
忽然,她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總感覺身后有人再看著她。
林嬌猛地回頭——
待看清眼前的情況時,她傾城絕色的臉上漸漸恢復了平靜,趴在地上呆愣許久……
在心里暗暗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