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坐一圈的書生們紛紛開始思索。
想了片刻,也沒個思緒,便有人問:“可確定幾名嫌疑人?”
“那傷亡的村民死狀如何?”
“還有,他身上有沒有留下兇手的痕跡?”
接著又有人眉頭輕蹙,單手摸索著下巴,分析道:“如果光是聽聞一村民,被砍死,兇器的鐮刀,很難得知兇手是誰?”
“村民是男是女,有無抵抗能力,又是因為何種原因被殺,是仇殺還是為情為錢財?”
林嬌聽了后,美艷絕倫的臉上蕩起一抹燦爛的笑,眉眼彎彎,贊賞道:“不愧是慶門書院的書生,果然一點就通??!”
“的確,我方才給出的條件太少,沒有辦法判斷,現在我把案件原原本本的講一遍。”
幾位書生有些迫不及待,催促道:“妹妹,快講快講?!?
林嬌沉聲開口:“盛夏之時,某村中路邊,有一男性村民被殺,倒在此地,當地的官員前去調查,懷疑是盜賊為圖財害命所為?!?
“不過當仵作檢驗之后,發現死者身上衣物錢財俱在,身體上下被鐮刀砍傷十幾處,當地的官員通過這一細小的特征確定了嫌疑人方向?!?
周圍一樣等著叫號報名的書生漸漸圍過來。
一起認真聽著。
林嬌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唇,繼續道:“那位官員分析,若是盜賊所為,肯定會殺了人后便會將死者身上的錢財取走?!?
“可如今死者身上的錢財都在,那就不知盜賊干的,于是官員懷疑是仇殺,又詢問了村子里的村民,問死者往日里與人可有積怨?”
“走訪了一圈之后,通過幾個人相同的口供,得知前幾天有人向死者借錢,死者沒有借他!”
她話音剛落,就有人說道:“借錢的人肯定是兇手!懷恨在心了!”
林嬌抬眸看過去,輕挑眉眼,輕聲回答道:“也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但是你有什么證據?”
此時又有另一個人開口:“要證據還不簡單,抓起來打一頓,他自然就什么都說了!”
還未等林嬌說話,跟林清一起來的那幾個書生便紛紛開口:“這位同窗,咱都是要參加科舉的人了?!?
“說不準以后能走向仕途呢,能不能動點腦子!”
待在禮部報名的大多數都是書生,自古以來書生皆是一身傲骨,那人被當著眾人的面數落。
他臉色不是很好,反嗆道:“同窗,那你又有什么好辦法?”
“我是沒有好辦法,但是先生教過我們,日后作為官員就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做出來的事,至少得讓百姓佩服才對!”
“抓起來打一頓?呵呵……說好聽點是為了案件,但你也不想想,若是那嫌犯到最后突然翻供怎么辦?”
提到翻供,那書生臉色更不好了:“這……”
“翻供說他是被屈打成招,又沒有其他有力的證據,你又要如何處理案件?”
那書生面容劃過尷尬,硬著頭皮為自己辯解:“這不就是私下里閑聊么……”
至于被你們一人一句這么排擠嘛!
林嬌嫣紅的唇瓣輕勾,沒想到跟大哥一起來的這幾個書生,初相識不靠譜,見過幾次后,印象倒也有所改觀。
她適時的打斷的他們的爭吵,柔聲說道:“大家繼續往下聽啊,我還沒講完呢。”
“雖說村子的村民都有提到這件事,但所有人也說起,借錢的人性格憨厚,并且也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不像是會因對方不借錢就殺人的惡徒!”
“那位官員聽了后,并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先確定了嫌犯的住址,再然后該如何確定嫌犯呢?”
這個問題一出來,在場的書生沉思起來。
一旁的葛老先生也被吸引過來,爽朗笑道:“你這丫頭,又來難為他們這些憨貨了!”
林嬌淺笑,挑釁著:“老先生,不妨你也來想如何確定嫌犯!”
葛老先生耳根飄紅,悄悄地她說:“探案拿兇,老夫可不曾研究過……”
她捂唇笑了笑:“也有老先生不懂的?”
葛老先生:“……”
正在這時,林清緩緩開口:“可以從兇器上入手。”
剛說我那,就被同窗好友拉了拉衣袖,小聲道:“現場沒遺留下兇器啊,怎么入手?”
林清思索了下:“可以找兇器??!”
“怎么找?被鐮刀砍死的,村子里每家都有一把,萬一那兇手殺了人之后,把鐮刀丟在河里,或者埋在土里,誰又能知道呢?”
林清扭頭看向說話的那人:“那就容易了,誰家若交不上來鐮刀,便可以認真為嫌犯!”
“唉,好像也有道理……”
林嬌又開口道:“你們剛才說的,案件當中的官員也這么想過,現在已經確定一名嫌犯,首先要做的就是嫌犯是否是真正的兇手?!?
“所以,那位官員把嫌犯以及周圍村民的所有鐮刀全部寫上名字,交上來?!?
說到這里,有些人急吼吼問道:“然后呢?借錢的人是兇手嗎?”
林嬌聞言,笑了笑:“現在是讓你們想辦法找出兇手?!?
“我只能給出最后一個內容,就是所有村民都交上了鐮刀,每一把鐮刀上都沒有任何血跡?!?
“好了,如何找出兇器確定兇手,這個問題需要你們來想了。”
三五個書生湊在一起,小聲的交談著。
好半天過去了,都沒有人說得出來。
有人說:“兇手也太狡猾了,居然把鐮刀上的血跡處理了。”
林嬌聞言,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掌心的灰塵,說道:“那就想辦法讓血跡顯形??!”
“除了親眼看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之外,還有什么辦法讓血跡顯形啊?”
正在這時,林三在不遠處揮手喊道:“二姐,快到我們了!”
林嬌同樣招手回應,然后說道:“直接告訴你們吧,案件里的官員只是把所有標記姓名的鐮刀,全部放在太陽下?!?
“等過了片刻,其中一把鐮刀吸引了許多飛蠅,由此斷定了兇手!”
聽到她的話,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利用蠅子讓血跡顯形!”
“妙哉妙哉!”
林嬌等人告辭了眾人后,去了禮部,慶門書院講課的先生也在,他就是稟生,可以為林清和其他同窗好友具保。
他們紛紛交上資料和名單,就算報名成功了。
林嬌與他們不一樣,所以主動排在了林清的后面,等輪到她的時候,禮部負責記錄的小官吏沒看她一眼,就招呼著下一個。
“下一個下一個?!?
她腳步微動,擋在了那小官吏的眼前,把號牌遞過去。
紅唇微啟,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報名!”
小官吏怔了怔,滿臉厭惡的抬起頭,當看見林嬌的那張臉,厭惡的表情收起,換上笑容:“小娘子,這里是報名科舉的地方!”
“不是你這種深閨嬌女胡鬧的地方!”
林嬌沉聲直言道:“報名的考生需要準備個人祖籍信息,五保和具保人的本人當面簽訂名單?!?
“如今我都符合這些條件,為何不讓我報名?”
小官吏笑了笑,見她是個美人,也就耐下了心:“因為你是女人??!”
“誰說過女人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
小官吏被步步緊逼,猛地站起來:“這還用說么!像你這么大的姑娘,就應該找個人家嫁了,生孩子,然后相夫教子!”
距離報名地方有點遠的林大??匆娔切」倮粲质桥穑质桥淖雷拥?,立刻大步上前。
一雙大腳撲通撲通走過去。
高大的身軀站在閨女的前面,瞪著眼睛,怒聲道:“這位官爺,你喊什么呢?”
“就是……”
小官吏即便是站著,都要抬頭看林大福的臉,這么大一塊頭杵在自己的面前,瞬間膽顫。
林嬌冷聲道:“為何婦人就要被約束?家中丈夫干農活,妻子也會到田間務農,丈夫做生意,妻子幫忙操持,甚至慶門縣就有不少婦人開鋪子的。”
“有哪些事,是男人能干,女人不能干?”
還不等回答,從后面的大門走過來幾個人,還未到近前便喊道:“嘰嘰喳喳吵吵什么呢!”
“都圍在一起做什么?還不趕緊去排隊報名!”
小官吏聽了后,連忙轉身跑過去,見禮:“縣丞大人!”
為首的中年男人隨口問道:“方才吵什么?”
小官吏轉身指著林嬌,如實回答:“縣丞大人,是有一個女人前來報名?!?
“女人……”
男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待看見是林嬌時,臉上一瞬間喜笑顏開,主動迎上去:“林姑娘,許久未見,近來可好啊!”
林嬌微微頷首:“縣丞大人。”
之前跟蕭慎徽辦案的時候,在縣衙里見過他,姓黃,后來因為縣令嚴游被抓。
衙門中屬于他的爪牙也紛紛被羈押,可以說,現在的縣衙已經是大洗牌了,但不能沒了管事的人。
所以,蕭慎徽臨時提拔了個縣丞上來。
就是這位黃縣丞……
黃縣丞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巴結道:“林姑娘,您請這邊坐。”
林嬌站在原地,并未動:“縣丞大人,我是來報名的,現在可以報名了嗎?”
黃縣丞連忙應下:“可以,自然可以!”
“上午王爺特意派人過來跟本縣丞打過招呼了,是咱們的陛下親自開口允許林姑娘報名科舉考試,只要祖籍和名單齊全,符合,那就沒問題!”
話說到這里,黃縣丞怔了怔,自言自語道:“唉,不對啊,本縣丞在之前不久剛剛和李賀打過招呼的呀!”
男人回頭看向那個小官吏,悶聲問道:“李賀他人呢?”
“他他他他……”小官吏見那美人和縣丞大人很熟絡。
不僅僅只是熟絡,縣丞大人似乎還有些巴結她……
好像不巴結也不對,這位林姑娘來頭很大,連皇上都親自開口了,完了完了,他才穿上這身官服沒幾天。
越是這樣想,小官吏就越結巴……
“行行行行了!”黃縣丞眉頭緊蹙,大手一揮,高聲訓斥著。
隨后他叉著腰,用力喊道:“李——賀——”
禮部的院子不大,一嗓子下去,傳出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不一會兒,一個同樣穿著官吏的年輕人從某個角落里出來。
只見他一只手抓著松垮的腰帶,一只手捂著肚子,小跑過來:“縣,縣丞大人……”
黃縣丞質問道:“你干什么去了,上午交代你的事全都跟飯一起吃了是不是!”
李賀滿臉痛苦之色:“縣丞大人,我中午吃壞了肚子,所以讓人替我一會兒,就去了茅房?!?
“趕緊滾蛋!”
黃縣丞一腳踹在李賀的屁股上,然后轉身沖著林嬌笑了笑:“林姑娘,一場誤會,不要放在心上。”
“來來來,本縣丞親自給林姑娘辦理……”
說話間,男人已經快步走到書案后方,接過林嬌手里的名單,一樣一樣仔細的檢查。
他當年剛入縣衙的時候,也是從這些開始做起的。
現在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等到檢查好,沒有問題后,他又核實了一下五保和具保的人員信息,都沒問題后,這才將準考條交給她。
林嬌連忙雙手接過來:“多謝縣丞大人?!?
“無妨無妨?!?
黃縣丞指了一下門口的匾額說說道:“林姑娘,還有各位考生,匾額上面貼著科舉考試的時間地點還有注意事項,你們自行謄抄一下?!?
林嬌再次感謝:“多謝!”
黃縣丞笑了笑:“那林姑娘,葛老先生,兩位慢走,下官就不送了,在這兒忙會兒?!?
“好,您忙!”
她轉身離開之際,不由得佩服蕭慎徽的目光毒辣,看人的確很準。
這黃縣丞雖然舉止粗鄙了些,但好像心如明鏡……
懂得如何讓在場的人服他,這就是一種本事!
不錯不錯……
林嬌想到這兒,紅唇蕩起一絲笑容:“……”
不知是因為蕭慎徽目光毒辣而笑,還是因為黃縣丞這個人而笑。
不夠現在報名成功,也算是大功告成,喜事臨門。
林大福連忙宴請葛老先生和林清的恩師,當然少不了隨林清一起來的書生。
兩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也不推拒,笑著答應下來。
一行人商量好后,直奔縣里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