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方的神話故事里,上古時代的大修能移山填海、偷天換日;在西方的魔法傳說中,大巫時代的法師能長生不老、力挫惡龍。
只是,一個神話,一個傳說。歲月浩渺,洪荒失真,千年乃至萬年的時光流轉(zhuǎn)到此,道承崩殂。而人們對于“神”的概念僅限于話本和電影,縱使是后世從事神秘學(xué)研究的人士,在見證了種種不科學(xué)的現(xiàn)象后,還是不能理解什么才是“移山填海”的能力。
同理,哪怕是生前身為魔法師、巫女、薩滿或道士、死后卻成為妖魔的人,也從來沒有見識過大能真正的力量。
他們只知道覺醒者很強,聯(lián)手能殺死惡龍,但“殺死惡龍”的先決條件是“聯(lián)手”而不是單殺。只要不是單殺,他們就會理所當然地認定——只要我們幾個聯(lián)手,與他們也是不分上下的水準,沒什么好怕的。
甚至,過分的自大讓他們認為紀斯最初擊敗“嶺東怪物”的視頻,是官方為了招攬人才而加了特效,根本不是紀斯的真本事。
可當他們在直播里看到了紀斯,再在舊廠房親眼見證他以一指之力劈開大地,又令大地合攏殺死他們的同類后——
他們的腦子里除了“快跑”,真沒有別的念頭了。
跑,快跑!
他們幾乎是本能地往不同方向跑去,眼見紀斯不曾追來,心頭不禁感到一陣竊喜。要知道,林秀化工廠底下埋了陣盤,唯有熟悉“生門”在何處才能跑出去。只要他慢上一步,只要他慢……
漸漸地,他們失去了笑容。
工廠還是那個工廠,可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大。兩條腿跑在熟悉的路上,但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這究竟是怎么了?
“當然是因為——我不小心劈歪了地底的陣盤啊。”紀斯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有一種縹緲的空靈感,“你們亂跑的話,會像曾經(jīng)誤入工廠的人一樣,滿頭亂轉(zhuǎn),再生生被‘門’絞死。”
他看到,林秀化工廠的廢墟里禁錮著亡魂。
他們有誤入此地玩耍的孩子,來直播找刺激的博主,或是幽會的男女情侶,以及前來調(diào)查的警員和偵探。
在磁場殘留的畫面中,他們哭嚎著想要跑出這塊鬼地方,而這批妖魔放肆大笑著“逗弄”他們,一聲聲催魂:“來啊,殺死你的男友/女友/搭檔,你就可以出去了。只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出去哦。”
之后的場景是自相殘殺,是滅絕人性。當然也有抵死不從的正派人,可他們的下場卻是被吃掉后還煉制成傀儡……
這就是邪道組成的聯(lián)盟,當他們擁有了非人的力量又掌握著人類的傳承,殺傷力之大遠不止“妖魔”這么簡單。
如果食人量多,又專注修煉,那么他們就會成長為真正的邪魔,實力之強足以媲美亞巴頓麾下的“七宗罪”。
當然,他不會給他們成長的機會。
紀斯往一旁看了眼,待見到被八卦陣擋在外頭的軍人陸續(xù)進入工廠,又進入安全地帶后,他往前跨出一步,縮地成寸,去往跑得最遠的妖魔身邊。
彼時,軍人們雖然到場,卻沒有冒然插手。只是謹遵紀斯說的“找塊視角好的地方圍觀”,便站軍姿一動不動了。
他們發(fā)現(xiàn),身邊有三兩只妖魔在驚慌失措地奔跑,但像是看不見他們的人一樣,急匆匆地換了個方向狂奔。
為首的長官伸手一探,就見一層水光浮動在前,又在他一碰之下如漣漪擴散,眨眼間平息下去。
“這是……”屏障嗎?
他收回手,對后方的兵說道:“大祭司安排得很穩(wěn)妥,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看看——他到底想讓我們看什么?”
副官:“看他揍人?”
長官搖頭:“沒那么簡單。”
事實證明,后續(xù)發(fā)展確實沒那么簡單。他們看到,大祭司落點的方位有一個頭戴羽毛編織的冠、渾身涂滿圖騰華彩的男子凌空飛起,高舉著一柄骷髏權(quán)杖,大聲吟誦著他們聽不懂的咒文。
紅黃白織成的布褸掛在他身上,隨著狂風(fēng)漸起掀開一角,露出他前胸后背上猙獰的兇獸圖騰。
黑風(fēng)起卷,霧氣融為一體,就見一頭雙眼猩紅、毛發(fā)如鋼針的巨狼凝為實體,渾身黑煙翻滾:“嗷嗚——”
咆哮襲來,吹得飛沙走石一片。紀斯默默地注視著狼,不語。
而在他身后,剛捧起瓜的軍人嚇得連瓜都掉了:“這是什么?”大型vr觀影體驗現(xiàn)場嗎?雖然他們從軍時娛樂項目匱乏,但他們也知道這種特效和場景簡直跟魔幻片一模一樣!
“不是妖魔嗎?妖魔不都是從人變成怪物的嗎?”
“你不說是妖魔,我都以為這也是個覺醒者!”
“光用眼睛完全分辨不出哪里不對!”
只這三句交流,頓時讓長官和副官臉色大變。他們終于明白紀斯要讓他們看什么了——見識妖魔的新品種,回去后必須立刻排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緊接著,紀斯的聲音響起:“這是薩滿,以中洲的說法而言,叫‘出馬仙’。”
“出馬仙,是有通靈力的人類和修到有成的精怪組合而成,是互幫互助的關(guān)系。”紀斯解釋道,“精怪附于人,人作為‘弟子’助它們修行——或幫助人解決難題,或幫人拉扯姻緣以增進自己的修為,功德攢夠了,自得圓滿。”
軍人們聽得一愣一愣的,而在他們面前,那“薩滿”變化再起,竟是從肚臍處長出了一叢叢蜿蜒的藤蔓,像張開的大嘴,沖人旋轉(zhuǎn)綻放再咬合。
“但精怪同人,也分好壞。正如你們卷宗里記載的槐山奇案,一男子連連夜夢狡蛇,要他每月送活豬給它,若是不送就吃了他。男子當這是一場夢,但日后確實失蹤了。”
有人臉色微變:“那是一樁懸案,后被判定男子應(yīng)該掉下懸崖,被大水沖走了……”
“不,它們一直存在。”紀斯道,“正如此人,他與一頭食人惡狼合作,墮落之后,雙方的能力都會增幅,狼獸也成了形體。”
話落,惡狼轉(zhuǎn)瞬即至,薩滿的毒藤緊隨而來。氣氛一觸即發(fā),薩滿單手撐開脖頸前的大珠,狂念咒語。在藤蔓翻飛中,惡狼渾身鋼針如刺,張開大嘴咬下。
紀斯提著權(quán)杖,一把落地。
“叮”,仿佛是水晶球碰撞的輕響——白色光暈從指甲蓋大小擴張成巴掌大小,突兀地呈圓暴漲,旋轉(zhuǎn)著急速飛出,圈過惡狼也圈過薩滿,直到飛出很遠很遠。
薩滿一驚,反復(fù)摸著自己的身體。卻見沒缺少零件,頓時樂壞了:“哈哈哈!什么屁用也沒有!我還以為你是個……”
沙沙沙……這是肢體沙化的聲音。
“轟——”薩滿和惡狼一起,順著光圈延伸的方向化作漫天的沙塵,灰飛煙滅。
紀斯淡淡道:“花里胡哨的。”
軍人們:……您果然樸實無華。
與此同時,被惡狼禁錮蠶食的魂魄從它腹中涌出,在光的凈化中旋轉(zhuǎn)著飛向天際。有不少灰黑色的光點沉淀,起起伏伏地來到紀斯身邊。
它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做這種選擇,只知道……這個人身邊好溫暖,很安全。
時間過去不知幾何,它們早被磨得靈光盡失,唯有放不下的執(zhí)念在心口,等著一場徹底的救贖。
【我殺了我的朋友,我殺了他……】
【我殺了他,我怎么可以殺了他,阿凌……】
一幀幀畫面翻過,無數(shù)的記憶和痛苦向他襲來。紀斯卻只是平靜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溫柔地拂過一個個無法解脫的靈魂。
“不要哭泣,他在彼岸等你。”紀斯柔聲道,“要是覺得自己傷害了對方,那就去他在的地方親自道歉吧。”
灰色在層層褪去,白光在緩緩升起。
光暈之中,紀斯托起了他們,一個也沒有落下。
升華,飛起,歸去,這是他對萬物的大愛,也是他對生命的寬恕。靈魂不該活在痛苦里,而是該活在愛里。物欲橫流的塵世可以囚禁人心,但禁不了向崇高飛去的靈魂。
【謝謝。】微弱的聲音。
【再見……】誠摯的祝福。
華光消失,紀斯靜靜地看了會兒天,隨后朝最近的妖魔走去。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軍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女巫以血為祭召喚了惡魔,滿臉麻木地看著一個滿嘴銀環(huán)的男子從后背分裂出一個女人,兩者都變成美到極致的形體和面孔。
他們暈頭轉(zhuǎn)向地被灌了一堆玄學(xué)知識:“女巫召喚的惡魔層次,可以從她獻祭的東西來看。點的是蠟燭,召的是一般靈體;送的是藥草和食物,喚的是能力較多的助手。接下來是指甲、頭發(fā)、活物和活人,要是用自己為祭……你們?nèi)羰亲采狭耍涂炫馨伞!?
接著女巫花里胡哨搞完后,人沒了。
“這人信奉的邪神來自瑜伽,修男女同體的身,汲取人的**而活。無論男女,要是抵不住他給的誘惑進而一步步墜入深淵,到最后都會成為他的養(yǎng)分。”
他看到,這妖魔極善于玩弄人類的感情。只要是它看中的獵物,它都要用各種方式搞到手。而一旦得手,就是它通過感情折磨男女、汲取能量的開始。但凡他們還愛它,就會變成它的奴隸。
“真是臟極了……”紀斯第一次蹙眉。
難得多話了一些:“你們記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能量場。與人相愛,與人交往,與人辦事,就會形成能量與能量的交換。”
“如果你持身正卻交了惡友,他卻不能被你的能量轉(zhuǎn)換,那他的能量場遲早會給你帶來麻煩。”紀斯繼續(xù)道,“所以,你們的祖宗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理適用于愛侶和夫妻,親密關(guān)系的能量交流會更多。別仗著自己是個男人就覺得可以胡來,氣息一旦駁雜,命數(shù)就會發(fā)生變故。”
紀斯連碰也不愿碰那男女身,幾乎是冷著臉干掉了它。
而這只妖魔體內(nèi),盛放的男女靈魂幾乎爆表,連紀斯看了都——沒忍住抽了一下嘴角。他是真沒想到,這時代能開放至此,這群后悔不迭的靈魂生前,只需要通過一個小小的程序就能春風(fēng)一度。
大概是看了太多辣眼睛的畫面,紀斯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軍人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接受的知識太多產(chǎn)生了錯覺,他們好像看到大祭司握著權(quán)杖的手,在微微顫抖?
嘶——這咋了啊?
紀斯吐出一口濁氣,實在有點心累:“……你們,回頭告誡身邊的人,就說……說一人一個伴即可,若是腳踏雙船、伴侶無數(shù),不僅扯一堆因果,還不能覺醒。”
“一生一世一雙人最佳。若是一方令另一方痛苦,及時止損才好。”看看這群把自己搭進無底洞的男女,有部分到現(xiàn)在還神智全無。
把自己的能量倒貼給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值嗎?
紀斯不能理解,他只覺得這做法虧大了。但見眾生慘相,他又禁不住思量,所謂的“愛情”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有些魂魄明知不能再繼續(xù),卻還情不自禁。
是邪術(shù)還是降頭,亦或是本能?
他靜默片刻,依舊無果。最終,他揮揮衣袖送走了他們,找上了下一個。
就像甕中捉鱉,紀斯一個個消滅了它們,而與之形成慘烈對比的是,章巖那頭的戰(zhàn)斗還沒結(jié)束,甚至仍處于白熱化狀態(tài)。
章巖與那邪道你來我往,一個憑過硬的體質(zhì)和能力硬杠,一個朱砂桃木劍符箓無數(shù)。他們打得越來越白熱化,招招見血,還露出了白骨。
倏忽間,那邪道揚起了一個黃色的大幡,十幾道帶子垂下,有凄厲鬼嘯傳出。一時間天地風(fēng)起云涌,看上去能量龐大得很。
軍人們本以為紀斯會去幫忙,誰知這位看了幾眼就踱步到他們身邊,找了塊好地坐下。
相顧無言。
長官:“您不去幫忙嗎?”
紀斯:“我打了十個,很累了。”關(guān)鍵是有些畫面太辣眼睛,對他的精神造成了沖擊。
長官:……行,您說累就累吧。
沒多久,喊累的紀斯做起了現(xiàn)場直播:“那是招魂幡,普遍用于招魂。你們祖宗造它的初衷是為了招在戰(zhàn)亂中枉死的魂魄,送他們往生,怎么想也是大功德。誰知轉(zhuǎn)到后代手里,竟被玩成了招活人魂魄和惡鬼的陰物。”
“你們太對不起祖宗了。”
軍人們:……
那頭,萬千厲鬼咆哮而出,如有實質(zhì)的形體撲向章巖,撕扯起他的血肉。人人都以為章巖要完,殊不知半人半僵的章巖不僅不怕鬼氣,還能拿它大補。
這下可好,邪道遭殃了。章巖一聲咆哮震斷了招魂蟠,再度與他纏斗一處。
“僵尸,跳出六道之外,不在輪回之中。似人似鬼似修羅,成旱魃便是無敵了。”紀斯道,“章巖的際遇……也算通天了。”
遠處的戰(zhàn)斗漸趨尾聲,而紀斯的話在眾人耳邊響起。
“知道我讓你們看這些是何意了嗎?”
長官頷首,接下來,就是對中洲境內(nèi)的香火之地的徹查了。他們會整合這方面的人才,再通緝這方面的危險分子。
“走吧,去看看孩子們。”
……
京都基地,小覺醒者本早早入睡。可惜,總有那么幾個孩子不按牌理出牌。
一個是摸出去想偷酒喝的女孩,一個是想抱著布娃娃睡覺的男孩。還有睡著后忽然被驚醒的舒雨聽,以及這么晚還呆在畫室的東東。
畫架之上,白紙之內(nèi)。
男孩畫了一個頭戴黑帽的北歐女子,隨后安靜地看著門口。
那里,站著一個和畫中一模一樣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ps:女孩:當朕的奶瓶被掀翻時,朕就知道,朕必須加入戰(zhàn)局!
ps:感謝大家的營養(yǎng)液和雷!謝謝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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