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紙,赫然就是擬好的和離文書,上面,周若楠已經(jīng)簽字按了手印。
只等趙伯言這邊也簽字按手印,再到官府去登記一下,這樁婚姻就不復(fù)存在了。
趙伯言難以置信地將那張紙搶過去,一目十行地掃過去,手指不住收縮,將文書捏得都皺起來了。
周若楠也不以為意,因為這樣的文書她可是準(zhǔn)備了好多份,即使這一份毀了,她也能再拿出一份甚至兩份、三份來。
“你真要跟我和離?”趙伯言看著周若楠,這一刻,他覺得她竟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他都要不認(rèn)識了。
周若楠瞥他一眼,“這還有假不成?”
趙母尖聲叫道:“想和離?門都沒有!伯言,你去,寫一份休書給她!周氏進(jìn)我趙家門,四年來一無所出,對公婆不敬,善妒不容人,這些隨便哪一條都足夠?qū)⑺萘耍 ?
若是周若楠是被休棄的,那么外頭說起來,過錯方就是她。而和離,則是雙方過不下去了和平分手的。
兩者意義大不一樣。
趙母也早對這個兒媳婦不滿了,能讓兒子休了她再另娶一個媳婦進(jìn)來,她巴不得。
果然被意知料中了呢。
周若楠絲毫不怵,甚至還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為什么四年來一直無所出嗎?我看過大夫了,大夫說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他趙伯言。”
趙伯言全身一僵。
“賤人!我兒的身體怎么會有問題?他要是有問題的話,柳氏是怎么生出兒子來的?你自己不會生,還怪別人!”
周若楠將她指著自己鼻子的手指揮開,笑得意味深長:“是嗎?那要不要讓趙伯言去看看大夫,證明到底是誰不能生?”
她有恃無恐的模樣,不免引起了趙澤源的懷疑,如果她所說為真的話,那柳氏生的那個孩子來歷就大有問題了!
“周氏,和離一事稍后再說,你先退下吧。”趙澤源發(fā)話。
周若楠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趙伯言一眼,也不再多言,走出了廳堂。
她仰頭望了眼萬里無云的天空,想到稍后趙伯言被查出不能生時的表情,她的心情就和那澄澈的天空一般,明凈,開闊。
廳堂中,趙澤源對小廝道:“去把回春堂的蘇大夫請過來。”
趙伯言臉色難堪:“爹……”
趙母臉色也很不好看:“老爺,你該不會是信了那個賤人的話吧?伯言怎么可能不能生呢。”
趙澤源嚴(yán)厲的掃她一眼:“周氏現(xiàn)在還是趙家的大少夫人,你一口一個賤人像什么話!”
趙母心里不滿,但到底不敢再說什么了。
不多時,蘇哲背著藥箱來了。
彼此見過禮后,趙澤源將屋子里的丫鬟小廝都遣了下去,對蘇哲隱晦道:“還請?zhí)K大夫替我兒看看,他的身體于后代子息上可有什么妨礙。”
蘇哲一聽就明白了,作為大夫什么病癥沒見過,因此毫不以為意,面色如常地來到趙伯言面前,替他診起脈來,又問了他一些比較私密的問題。
趙伯言看了邊上的爹娘一眼,很是羞于啟齒。
趙母卻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伯言,你快告訴大夫啊。”
趙澤源看不下去了,將她拉出了廳堂。
過不多久,蘇哲出來了,趙澤源忙迎上去:“蘇大夫,伯言他……”
“大公子確實身患隱疾,子息上比較艱難。”
艱難是比較委婉的說法,實際上以趙大公子的身體狀況,這一輩子都難有子孫后代了。
然而今日誰不知道趙府為長孫舉辦周歲宴。
看來這其中又牽扯到了一樁豪門秘辛。
趙母一聽就崩潰了,帕子捂著嘴嗚嗚啜泣起來,“怎么會……我苦命的伯言啊。”
她抱住整個都黯沉下來的趙伯言一頓哭,哭得趙澤源心煩意亂。
遇事只會哭哭啼啼,當(dāng)初他怎么就豬油蒙了心娶了這樣一個女人進(jìn)門!
然而都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了,再抱怨這些也沒用。
趙澤源問:“蘇大夫,可有法子治好?您放心,診金不是問題,需要什么稀罕的藥我也都能弄來。”
蘇哲搖了搖頭,語氣遺憾:“恕蘇某無能為力,不過,如果能找到修士出手,令公子還是有治好的希望的。”
反正以凡人的手段是沒轍了。
修士?修士又豈是那么好找的?就算找到了,以修士的高傲,又怎會愿意屈尊降貴給伯言看病?
蘇哲卻是想到了一個人,沈意知沈大夫,她雖為女子,還年紀(jì)輕輕,但那一手醫(yī)術(shù)當(dāng)真令人拜服,說不定她能有法子治好趙伯言。
不過考慮到她是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單身女子,給男人看這種病到底有些不好,所以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將人送出去的時候,趙澤源叮囑了一句:“還望蘇大夫能夠守口如瓶,不要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同時將一只輕飄飄的荷包遞了過去。
這便是封口費了。
作為一名大夫,蘇哲是很有職業(yè)道德的,就是趙澤源不提這一句,他也不會大嘴巴將這事往外傳。
不過既然趙澤源愿意出一筆封口費,他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當(dāng)即收了下來,“趙老爺放心,蘇某不是那碎嘴之人。”
趙澤源頓時放心了。
府衙中,柳氏挨了一頓板子,就被放了。
畢竟她僭越穿正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打過板子就當(dāng)給了教訓(xùn),總不至于還將她拘進(jìn)牢獄中。
“姨娘!”紅袖沖過來,將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來。
柳氏眼珠子緩緩轉(zhuǎn)了轉(zhuǎn),“夫君呢?”聲音嘶啞,可見先前挨打時沒少叫喚。
紅袖眼神躲閃,“大公子他許是有什么事被絆住了,所以沒能來。”
柳氏垂下眸子,“走吧,先回去。”
她可不想繼續(xù)留在這里被人當(dāng)猴看。
回來的路上,柳氏已經(jīng)計劃好了,回去了先認(rèn)錯,再私下里向趙伯言哭訴一番,到時自有周若楠好看!
可惜她萬萬沒想到,等待她的是三堂會審的局面。
一進(jìn)府門,她還沒來得及回到自己的院子歇息上藥,換一身體面的衣裳,就被小廝告知:“老爺和夫人讓柳姨娘到正及堂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