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國電影協(xié)會舉辦的這個酒會上發(fā)生的事情，果然沒有瞞住，第二天周云去參加一個媒體見面活動的時候，在路上碰到卡洛，就被他問起了這件事。
周云沒有詳細(xì)昨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不過是看不慣那個人的做法，所以跟人干上了。
卡洛聞言，說：“小云，你很了不起，你做了一件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之前我在很多人口中聽說過，你是一個很有膽氣的女人，我終于見識到了。”
周云無奈地一笑，說：“卡洛，真希望我沒有給你惹麻煩。”
卡洛：“哦，麻煩？談不上，雖然泰康集團是我們這一屆柏林電影節(jié)的贊助者之一，不過，他們不會因為這件事就遷怒到電影節(jié)的，這件事本身就是他自己理虧。”
周云：“原來他是電影節(jié)的贊助者，難怪這么囂張。”
“噢，小云，他不是贊助者，泰康集團才是，他代表不了泰康集團。”卡洛非常認(rèn)真地糾正了周云的錯誤。
周云笑了起來。
“好的，我知道了。”
今天下午就是《澤寶》的私下放映。
周云完成上午的工作以后，就回到酒店，跟周覽對下午的所有流程。
下午的私下放映將由她來主持。
寧姚和朱文舉會參加。
但因為是私下放映，沒有紅毯活動，也沒有媒體環(huán)節(jié)，純粹是給買家放映的。
這是《澤寶》重新剪輯之后，第一次面向它的觀眾。
周云都沒有看過。
時間太緊張了，而且朱文舉也想保留一些神秘。
宋遲本來是答應(yīng)了要來幫忙一起宣傳吆喝一下《澤寶》的，結(jié)果《香煙》臨時在下午新加了一場的環(huán)節(jié)，他要跟劇組一塊兒參加，不能來了。
在正式放映之前，周云先用英語給大家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是一部什么樣的電影，然后，就開始放映了。
黑暗的空間中，只有大銀幕的光映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這種坐在黑暗中看電影的儀式感，是電影院永恒的魅力。
電影的開頭就是一個女人的剪影，她站在橋洞下面，橋上車來車往，很熱鬧，下面卻只有她一個人，完全看不清是誰。
鏡頭慢慢推進，寧姚的臉在大銀幕上展現(xiàn)了出來。
這是一張沒有化妝的臉。
素凈，有了點點斑，相比起寧姚平時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的形象，銀幕上的她仿佛有一種洗盡鉛華般的純凈感。
她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吐出煙圈，摸出手機，神色冷漠地打出了一個電話。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喂，澤寶。”
鏡頭到這里結(jié)束，片名浮現(xiàn)在大銀幕上。
這個重新修改的開頭就透露了一種形單影只的孤寂感。
周云有點被驚艷到。
隨后，電影的片頭更讓周云驚訝了。
前面，朱文舉用了三十分鐘講澤寶的小時候，現(xiàn)在全部都變成了片段式的呈現(xiàn)，仿佛浮光掠影，大約三分鐘的時候，隨著“導(dǎo)演/編劇朱文舉”幾個字打出來，這一段關(guān)于過去的光影湮入一片黑暗。
再度亮起，是一座城市的大雨。
寧姚穿著一件風(fēng)衣，舉著一把雨傘，從人群中踏水匆匆走過，走進一座高聳入云的寫字樓。
單刀直入，進入了片中女主角的職場世界。
忙碌，麻木，不停起身，坐下，像一個機械動作。
然后，被主管叫到他面前，惡狠狠地被羞辱了一通上個月的工作報告。
……
看完前面三十分鐘，周云心中充滿了驚嘆。
朱文舉幾乎是大刀闊斧地把電影的開頭完全給改了。
但改得很精妙。這個影片的開頭，以一種非常白描但也非常干練的風(fēng)格，如素描畫一般勾畫出了寧姚所飾演的這個人物。
比之前在國內(nèi)上映的那個版本要更凸顯人物的性格，以及寧姚的演技——在之前的那個版本，充滿了導(dǎo)演自己的懷舊與情感。
現(xiàn)在幾乎都看不見了。
周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寧姚。
寧姚的眼睛也同樣充滿了驚訝，甚至還有點出乎意料的驚喜。
……
重新剪輯制作后的電影比之前那個版本要流暢多了，減去了很多朱文舉的自我表達，而是專注在寧姚這個角色身上，以角色視角去講話。
一個人似的獨白幾乎全部刪掉，變成大量的近景和特寫。
但這些片段反而更加凸顯了寧姚。
她在這個剪輯版本中的人物更加立體，連貫，同時直抵觀眾心中。
周云有一種預(yù)感，如果這個版本再在國內(nèi)上映一次，寧姚會成為今年最佳女主角的有力競爭者。
太好了。
寧姚演得細(xì)致入微。
而這是上一個版本沒有展現(xiàn)出來的。
上一個版本里的寧姚，被冗長的敘事和大量的遠(yuǎn)鏡頭給稀釋了她表演的力量。
而在這一個版本里，則被完全地、著重地凸顯了出來。
放映結(jié)束，放映廳內(nèi)燈光亮起。
周云站了起來，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話筒，走到銀幕前面。
放映廳里的全都是各個地方的片商。
周云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看過去。
“哇哦。”周云笑了一下，“史蒂夫先生，你還好嗎？”
坐在左邊的史蒂夫先生眼眶泛紅，被點到名，低頭笑了一下，聳聳肩膀。
周云說：“這個剪輯版本，我也和大家一樣，是第一次見到，這是導(dǎo)演朱文舉先生在重新剪輯之后，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放映，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這部電影，但今天我自己看完這個剪輯的版本后，我才意識到，其實一開始我還是眼拙了，說實話，我沒有想到導(dǎo)演第二次剪輯的版本會這么好，這兩天有新聞?wù)f柏林電影節(jié)的卡洛先生請我為他推薦電影，這是我會想要向卡洛先生推薦的電影。”
她把朱文舉和寧姚也請了上來，為這部電影做推介。
朱文舉先說的話。
他不用英語，周云直接幫他做翻譯。
“大家好，我是朱文舉，這是我第一次拍電影，老實講，我現(xiàn)在都覺得很暈，因為一切都很不真實，明明這部電影都已經(jīng)在國內(nèi)上映了，今天又放映了這樣一個重新剪輯的版本，上一個版本在中國的票房不是很高，這當(dāng)然怪我，我在里面放了很多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因為這方面的追求，讓我的主演寧姚小姐也被淹沒了，大家看不到她其實演得有多好，我犯了一個最重要的錯誤，我只是一個導(dǎo)演，不是一個演員，我不能用導(dǎo)演的視角去充當(dāng)演員的視角，然后把東西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電影不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我以為我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夠去重新獲得第二次機會，去修改掉我第一部長片犯下的錯誤，沒想到寧姚小姐和周云小姐又給了我第二次機會，重新剪輯一個版本。”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其實我想說的都說完了，謝謝大家觀看這部電影，謝謝。”
朱文舉放下話筒。
大家稀稀疏疏地拍了拍掌。
今天也就來了八個片商而已，人不多。
寧姚的英語還不錯，她之前也做了準(zhǔn)備，所以直接自己說的。
“嗨，我是寧姚，《澤寶》的主演，也是制片人。”寧姚說著就笑了一下，“就像導(dǎo)演說的，這是我們非常大膽的一個嘗試，我們兩個人，一個第一次做制片人，一個第一次做導(dǎo)演，其實都是為了把這個電影拍出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在放映結(jié)束之后，周覽準(zhǔn)備了一個小型的酒會。
大家一塊兒喝點酒，聊聊天，也是談生意的時候。
人家感興趣，出價，然后看這邊接受不接受。
這都是私下里的聊天。
周云和寧姚也都在場，跟大家聊天說笑。
當(dāng)然，最后怎么談，都是周覽的事情。
晚上，周云和寧姚都還有別的行程，提前先離開。
直到晚上八點半，周覽給周云發(fā)消息：大家對這部電影都還是挺感興趣的，史蒂夫想要拿下除中國之外的海外所有地區(qū)的發(fā)行，他開出了800萬美元的價格，這個價還不錯，不過，他要的是買斷，日本的隆介想買日韓兩國的發(fā)行，115萬美元，也是這兩國的買斷，英國的埃德想要買歐美的發(fā)行，開了300萬美元，但不是買斷。
周云正在酒會現(xiàn)場呢。
她仔細(xì)考慮了一下，把這個消息發(fā)給了寧姚：你怎么想？
寧姚說：這么多人想買？
她似乎根本沒有想到，有這么多片商想要買《澤寶》。
周云說：導(dǎo)演重新剪輯之后的版本很好，超出了我的預(yù)想。
寧姚：我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把電影重新剪輯成了這個樣子，我好驚訝。
周云：從一勞永逸的角度來說，把海外整個發(fā)行賣給史蒂夫，直接賺800萬美元是最簡單省事的，這樣一來，再加上國內(nèi)賣給電視臺和視頻平臺的收入，你們也能賺差不多一千萬，不至于賠本了。
寧姚：！！！
周云：而且，我會建議在國內(nèi)重新上映，我想，這部電影的重新剪輯版會得到更多人的喜歡的。
寧姚說：公司說重新上映，很有可能最后的票房都覆蓋不了宣發(fā)的成本。
周云說：先讓他們重新看看新剪輯過的《澤寶》，看過電影再說，重新剪輯之后的版本比上一個版本少了將近二十分鐘，不那么長了，而且，敘事也更加清晰，觀眾的觀影門檻降低了很多，我認(rèn)為會吸引很多之前沒有看過這部電影的觀眾的。
寧姚：那我跟公司再說一說，小云，太感謝你了！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把《澤寶》給賣了出去。
周云說：能夠賣出去我并不意外，只是交易價格說不好，一個成片怎么都能賣出去的，我其實對這些人給出來的價格不是特別滿意，不過，現(xiàn)在來看好像也只能這樣的，只要最后能夠抹掉你們的成本，能讓你們賺錢，也可以了。
寧姚：這是非常可以了！
周云：我不打算把香港和彎彎兩個地方的給賣出去，這兩個地方，我還是準(zhǔn)備留著，到時候我跑一下，請熟人牽個線，除此之外，日韓兩個國家我也不打算打包賣，隆介那邊我只打算賣日本的發(fā)行，價格可能要打個對折，但我覺得等你主演的《凡境》在韓國上映之后，再去談這部戲，能夠談出更高的價格，史蒂夫那邊我們跟他聊一聊，看能不能談分成，而不是買斷，也不能把全球的發(fā)行都賣給他。
寧姚：這些我都不了解，你做決定就好，我和文舉肯定都聽你的。
周云：好，總而言之，不用再擔(dān)心賠本了，肯定能賺的，還有，如果他籌備新片資金有壓力，來找我，我愿意支持他一部分。
寧姚：我馬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跟寧姚結(jié)束聊天以后，周云跟周覽打了個電話，把自己的想法跟周覽說了一遍。
周覽說她會繼續(xù)去談。
這個消息讓周云心情愉悅了起來。
說實話，她心底當(dāng)然也擔(dān)心過，這部電影賣不出去，海外的片商不買賬。
周云正笑著，忽然又看到了那個李振抬。
那個男人身邊跟著好幾個人，正在跟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聊天，雙方談笑風(fēng)生，似乎聊得很投緣。
周云直接不耐煩地收回視線，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對李振抬這種人，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再接觸。
垃圾人。
但是，看到李振抬，倒是讓周云想到了昨天被欺負(fù)的那個韓國女演員。
宋芝。
也不知道她會怎么樣。
周云跟金炳德又見上了。
他和裕知河導(dǎo)演在一起聊天。
周云在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立即把腦海里面想的這些東西都給拋到腦后，高興地主動過去，跟他們兩位打招呼。
“嗨。”
裕知河和金炳德看到周云，親切地跟她擁抱。
周云說：“你們兩位在聊什么？我其實一直好好奇，你們導(dǎo)演們湊在一起會聊什么啊？”
她笑容燦爛地問。
金炳德哈哈笑了兩下，說：“什么都聊，電影，文學(xué)，還有一些八卦消息，什么都聊。”
周云說：“裕知河導(dǎo)演這兩天應(yīng)該都很辛苦吧？要看很多片子。”
裕知河點頭。
“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