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劇值得你出演。”周云開門見山就說，“不僅僅是因為它是大IP，找你的那個角色，你自己肯定也看了，她非常符合你本身的性格和氣質，而且，人設也很好，演好了，觀眾會喜歡。”
于思甜只覺得格外別扭。
周云跟她說的每一句話，她都無法聽進去。
周云的臉映在她的眼中，嘴一張一合，于思甜知道周云在說什么，但是她的注意力卻根本集中不到周云所說的話上。
過了一會兒，于思甜才回過神來。
“我知道，我不是因為因為這個劇本和角色不好才拒絕。”她說。
周云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你是為什么拒絕？”
于思甜卻沒有回答。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說：“我又不差這一部戲演。”
仍然還是從前那種傲慢的樣子。
但周云卻感覺于思甜這話聽起來有點言不由衷。
“我知道，你不缺戲演，但你這幾年都一直在試圖讓自己的事業(yè)更進一步，尋找突破，不是嗎？”周云說，“這會是一部讓你事業(yè)更進一步的戲，你應該知道，這部戲我不演，是汪鏡會演，而我們覺得這部戲能火，幫她被更多人認識，這對你也是一樣的。”
于思甜抬頭看了周云一眼，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之色，同時，又在嘴角翹起嘲諷之意。
“你竟然還會關注我的事業(yè)？”
周云說：“我們都在做演員這一行，多多少少會聽說一些消息，你不是一直都在劇組拍戲嗎？一年三百天以上都在劇組待著，如果不是想要更進一步，你不會這么勤奮，你不需要。”
于思甜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原本以為自己早就是被周云遠遠甩到身后，不在周云的視野范圍之內，現(xiàn)在卻被周云告知，她一直知道她的動靜。
于思甜都沒有意識到，她心里面那些像刺猬一樣張開的尖刺，收回去了一點。
“你為什么會找我來演這部戲？”于思甜說，“你會希望看到我被觀眾喜歡，走紅嗎？”
周云露出疑惑的表情，問：“我為什么會不希望？”
于思甜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頭偏向一側，不看周云的眼睛。
“我曾經跟你發(fā)生過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我不自量力地喜歡過宋遲，不是嗎？”
“宋遲又沒有喜歡過你。”周云一臉坦蕩地說，“那我介意什么。”
于思甜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暴擊了一下。
搞半天，她自己一直沒有釋懷的事情，周云從一開始就沒有放在心上。
這一瞬間，一股挫敗感從于思甜的心頭升起。
周云繼續(xù)說：“可能有人跟你說，我會介意這件事——”
“沒有。”于思甜突然打斷周云。
周云愣住了。
于思甜說：“沒有人跟我說過，你會介意這件事，是我自己這么覺得，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周云沉默地看著于思甜。
于思甜突然發(fā)火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云知道于思甜現(xiàn)在聽不進去這句話，但是她還是必須得說。
于思甜抬頭看著周云，問：“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真的從來沒有介意過我？”
“那怎么可能。”周云坦率地說，“我之前也討厭過你。”
于思甜微微皺眉。
“你不是說不介意？”
“我說的是你喜歡宋遲這件事。”周云攤開手，“在這個世界上，喜歡宋遲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會因為你們喜歡他就介意這件事，不然我自己早就要被嫉妒害死了，我討厭過你，是因為別的一些原因，當時你不是也看不慣我嗎？”
于思甜：“那個時候你靠著宋遲走紅，沒有任何作品和演技，我確實看不慣，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個娛樂圈暴發(fā)戶。”
周云聞言，笑了一下。
“你說得沒錯，那個時候的我，除了突然獲得的關注，什么都沒有。”她說，“你們討厭我也正常，但這些都過去了，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你覺得呢？”
于思甜點頭：“當然，你現(xiàn)在已經走到我們望不可及的高度了，當然都過去了。”
周云無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當我們的矛盾擱置，我們應該還是有可以合作的地方，比如這部《三千世》，我是認真的，我覺得你適合來演這部戲。”
“我演不了。”于思甜搖頭，“我已經找不到當初那種狀態(tài)了。”
“什么叫找不到當初那種狀態(tài)了？”
于思甜望著周云，什么都沒有說。
周云忽然察覺到什么，張了張嘴，最后說：“如果你找不到當初那種狀態(tài)，或許這部戲就是一個好機會，這個角色，自信，張揚，敢愛敢恨，誰都不怕，誰都不放在眼里，但是她也同樣單純，善良，重感情，如果你自己找不到當初那種狀態(tài)了，也許你拋開一切，進入到這個人物的狀態(tài)里，你會重新感受到當初那種狀態(tài)，我們是演員，靠人物來獲得豐富的體驗是我們這份工作帶給我們最大的便利，不是嗎？”
她認真地看著于思甜，“你再認真考慮一下，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
周云不知道于思甜最后會不會改變自己的態(tài)度。
但是她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已經盡力了。
正當她準備結束工作離開的時候，秦中忽然過來了。
京北也仍然跟在她的身旁，扶著她，宛如家中一個孝順的晚輩。
周云連忙站起來，向秦中點頭致意。
秦中微笑地站在她面前，說：“小云，我們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祝賀你，又拍出了這么多好作品。”
四月是屬于周云的。
兩部劇集，一部電影，緊隨其后的戛納大曝光。
秦中這么說，是基于長輩對晚輩的鼓勵。
周云心中十分明白。
“謝謝秦老師。”周云說，“今天真高興能夠見到您。”
像秦中這樣的老一輩藝術家，平時很少出來露面，但每一次露臉，都永遠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周云都已經跟秦中打招呼了，也不好再對京北視而不見。
她微微一笑，喊了一聲京北。
秦中反倒是露出了驚訝之色，“喲，你們早就已經認識了呢？我還想著把他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周云說：“之前就見過了，認識的。”
京北也在秦中耳邊說：“是的，秦奶奶，我們已經見過了。”
——秦奶奶。
這稱呼。
看來京北跟秦中的關系比他們呈現(xiàn)出來的還要更加親近啊。
周云對京北的認識又多了一層，不過，這并未讓她對他的態(tài)度有多少改變。
秦中笑著說：“既然你們已經認識了，我也就不多嘴了，你們年輕人有機會，多聊聊，多交流。”
周云保持著微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隨后想起什么，對秦中說：“秦老師，宋遲他一直跟我說，有一部戲想要請你來演一個角色，不知道您下半年有沒有拍戲的計劃？”
秦中直接微笑著擺擺手，說：“多謝你們的好意，還記著我，找我演戲，但我最近身體一直不太舒坦，沒辦法演，抱歉啊。”
“您言重了，那就等您恢復好了，我們再找機會一起拍戲。”周云笑著說。
秦中忽然話頭一轉，問：“我聽說你和宋遲都在自己當制片人了？”
周云說：“主要是宋遲，他開了一家制片公司，我只是偶爾會對自己感興趣的一些影視項目做一些投資，并不是真正自己去制作一個項目。”
秦中點頭，感慨：“你們年輕人現(xiàn)在真是了不起，做了很多我們當初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周云搖頭，說：“我們只是得到了現(xiàn)在這個行業(yè)環(huán)境賦予我們的好處和便利罷了，我真正想要成為的，還是像您這樣對表演藝術鉆研奉獻了一生的人，我常常覺得，我是不是做了太多分散我精力的工作，讓我沒有全情投入在表演這個事業(yè)上，但有時候又覺得，我需要一些其他的工作來緩沖演戲帶給我的疲憊感。”
秦中臉上露出憐惜之意，她抱了抱周云，說：“小云，不用擔心其他的工作影響了演戲，只要你對表演是認真的、熱忱的，所有和表演無關的工作，生活中發(fā)生的事情，都會成為你的養(yǎng)料。”
秦中的話語中蘊涵著非常懇切的長輩式的關懷。
周云：“謝謝秦老師。”
秦中看了京北一眼，對周云眨了眨眼睛，拉著周云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說：“不要怕別人說什么，你也好，宋遲也好，都是我們非常看重和珍視的年輕人，我們對這個行業(yè)的愛，不比任何人少，我們希望這個行業(yè)越來越好，而這需要一代一代人的努力和加油，你們加油。”
周云連忙掩飾住自己的驚訝之色。
是她錯會意思了嗎？
還是——
周云微微一笑，說：“我們會加油的，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
——
“你說，秦中老師是不是在暗示我，后面可能會冒出一些對我不利的言論？”周云跟宋遲商量道，“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只是有一種直覺，要不然，好端端的，秦中老師怎么突然說這種話？——不要怕別人說什么，感覺就是意有所指。”
“如果是意有所指的話，你覺得是指的什么？”宋遲問。
周云搖頭，“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覺得她是在暗示我了，但今天也很奇怪，她是帶著京北一起出現(xiàn)的，后來，她又帶著京北來找我，我以為她是來幫京北牽線搭橋，讓我以后照顧京北，結果她在知道我和京北之前就認識以后，似乎就不想再提這個話了，轉過頭來鼓勵我。”
“你覺得她的態(tài)度可能跟京北有關？”
“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她一開始帶京北來找我的時候，并不知道我跟京北已經接觸過了，她應該是知道我和京北已經認識了之后，就不想再做介紹的這個工作，換言之，她并不是真正想要把京北推薦給我，請我照顧他，或許，她也只是抹不開一些情面。”
“你說得沒錯，至少這一點應該是這樣。”宋遲說，“但那個人的情面還是很大，能夠讓秦中老師在公開活動帶著京北出席——呵，到底是親生的兒子。”
周云和宋遲相視一眼，默契地笑了。
“其實，他自己大可以大方地用自己的能量去捧他的兒子，他不是導演嗎？他自己拍部戲，捧他兒子做男主角就好了。”周云譏諷道。
“這不是他家里還有一個老婆和一個兒子嘛。”宋遲也同樣是揶揄的口吻，“外面的兒子要照顧，家里的老婆和兒子也要安撫，怎么能做得太現(xiàn)形呢。”
周云：“真垃圾，養(yǎng)外室，還養(yǎng)出了個私生子，現(xiàn)在弄得整個演藝圈都人盡皆知了，還恬不知恥地找人給他私生子鋪路。”
宋遲：“人家有權有勢，管著血緣協(xié)會，又資歷夠老，在老一輩圈子里人脈廣，有話語權，不是嗎？我們看不慣，卻也只能旁觀。”
周云：“京洞天難道沒有找你幫忙嗎？你現(xiàn)在自己開公司拍戲，不找你給他拍部戲？”
宋遲：“找了，說有合適的項目就找他，話也沒說死，不好直接拒絕，得罪人。”
“你看，都這樣，沒得辦法。”周云說，“而且，誰也不知道京北到底演得怎么樣，會不會演戲。”
“不管會不會演戲，都不是這么推薦人的。”宋遲似乎還挺有火氣，“一張口就要男主角，還暗示什么以后我制作的戲會更得到一些獎項的青睞，聽到這種交易性質的暗示我就煩，我開制作公司可不是為了讓戲拿獎的，當然，你樂意給我?guī)讉€獎，我也開心，但不是那么回事，我從前還挺尊重他的，老一輩，做了不少作品出來，德高望重，現(xiàn)在卻一副這樣的面孔，我實在反感。”
“我跟你一樣。”周云笑了，“你看，秦中老師之前說的那些話，結合這些事情聽起來，是不是更有深意了？”
宋遲：“你是想說，秦中老師在暗示我們，甭管京洞天說什么，哪怕之后給我們找麻煩，也會有一些老人幫我們，挺我們？”
“我覺得她有這個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