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就算是被人蒙著眼睛,大概也猜想到了自己可能被綁架了,她的手腳都被麻繩捆得緊緊的,嘴巴上也貼了膠布,聽呼吸聲,這車廂里肯定還不止她一個女孩。
她在好長一段時間里都手腳冰涼,大腦空白,只徒留恐懼在心頭,完全想不出辦法,可以說是呆若木雞。
所有看過的報導(dǎo)和電影一一涌上心頭,還記得看《盲山》的時候,那個女大學(xué)生被拐去深山j(luò)□j,出賣色相,輾轉(zhuǎn)茍活,逃是永遠(yuǎn)都逃不出去的,她完全沒辦法想象自己要怎么在那種環(huán)境下生活,那還不如一頭碰死。
可是他們不會讓你死,畢竟是買來的媳婦,幾千塊錢可能是人家大半輩子的積蓄。
她越想越害怕,眼淚不停往下掉,直到她感覺到有人輕輕為她擦去眼淚,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別怕,是我。”
他的聲音讓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白瑄在關(guān)鍵時候又展現(xiàn)出了一個男人的擔(dān)當(dāng)和勇氣:“天快黑了,到時候他們應(yīng)該會停下來休息,到時候我再帶你跑,你不要出聲,這里大概有十幾個女孩子,都和你一樣被綁著。”
她現(xiàn)在全心全意信任他,微微點了點頭。
車子不停在顛簸,好像路況很差,金秋怕得要死,只能一個勁兒往他懷里鉆,白瑄親吻著她的面頰和額頭,不停安慰:“不怕不怕,有我呢。”
金秋又哭了,淚水浸濕了蒙眼的布,濕噠噠地難受。
好不容易捱到車停了,他說:“往后一點兒,躲到角落里,臉朝里,縮起來。”她一一照做,然后裝作昏迷的樣子一動也不動。
沒過一會兒就聽見有人開了車門,有個男人進(jìn)來了,說著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大概意思是:“都還睡著。”
然后又有一個男人說了什么,他就笑了:“呸,也好,你選哪個?”
剛開始金秋還沒有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等到他們摸過來的時候她就明白了,一般人販子賣女孩子的時候,都會提前自己開個葷,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那個男人的腳就是擦著她的背過去的,她聽見他還j□j了一聲:“這娘們的奶~子夠大!”然后挑了她旁邊的那個姑娘。
金秋覺得自己呼吸都已經(jīng)停滯了。
那兩個男人選了兩個姑娘出去了,然后又鎖上了車門,白瑄忙不迭為她解開眼罩,撕掉膠布,麻繩太粗根本解不開,金秋拔了今天綰頭發(fā)的陶瓷簪,掰碎了割繩子,做完這一切,白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穿出車子看了一會兒又回來了:“他們都還醒著,等夜深了我們再逃。”
他摟著金秋:“等等你要記得,千萬不要顧忌這里的任何人,因為如果有一個人能逃走,那只能是你,不要管別人,秋秋你答應(yīng)我,等等我讓你跑你就跑,不要回頭看。”
金秋默默點頭,眼淚又流了出來,他其實看起來也不像自己說得那樣胸有成竹,但是他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抱著她慢慢等。
長夜漫漫,仿佛還可以聽見外面的j□j和叫罵聲,她怕得不敢說話,只是無語哽咽。
夜慢慢深了,她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事已經(jīng)離開,車門處傳來聲響,過了一會兒,一道細(xì)縫開了,白瑄對她招招手,她躡手躡腳越過人群,借著月色,依稀可見那都是很年輕的一群女孩子,都昏昏睡在地上,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她猶豫著看了白瑄一眼,他將開了的鎖又重新鎖了回去:“這樣起碼可以拖到明天。”
金秋下了車,只見茫茫一片山野,她害怕極了,又覺得冷,高跟鞋根本不頂用,她怕出聲,脫了鞋拎在手里,白瑄給她指了個方向:“不要往公路走,往那里跑,不要害怕,不要出聲,我還了鑰匙就來找你。”
金秋點了點頭,朝著夜色義無反顧狂奔而去,公路兩旁都是田地,全都是泥巴和稻草,很快碎石和草木就割傷了她的腳,但是她仿佛不覺得痛似的,只有跑,不停跑,她好像踩到了一只滑膩膩的蛤蟆,平日里她是最害怕這個的,可是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只是玩了命似的跑。
幸好,沒有出現(xiàn)像電影里那樣一波三折的情節(jié),那些熟睡的人販子萬萬想不到會有一個鬼幫助她逃跑,他們睡得很熟,沒有來追她。
金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平日里不怎么鍛煉,因此沒一會兒就肌肉酸痛得和什么似的,大學(xué)體育課一千米之后,她就沒有這么折騰過自己,今天絕對是爆發(fā)了一下。
但是到后來真的就走不動了,也不知道這是哪里的荒野公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就聽見蛤蟆在那里叫,金秋也不敢往平整點兒的公路上走,生怕人家發(fā)現(xiàn)了開車來追她,那真的是功虧一簣。
可是這一路走來,她都摔過好幾次了,也不喊疼,爬起來就繼續(xù)走,一直走一直就在流淚,白瑄不忍心:“明天再走吧。”
“不行。”金秋已經(jīng)是氣若游絲了,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撐,“太危險了,還是繼續(xù)走吧。”
白瑄半蹲下來:“我背你吧。”
金秋默默爬上了他的背,讓他背著自己走,今晚月色不好,星星倒是不少,他背著她慢慢走著,也很艱辛,不知道為什么,那條路好像沒有盡頭似的,金秋越想越難受,說不清到底是因為恐懼害怕還是因為別的什么想哭。
白瑄沉默地往前走著,聽見她的抽泣聲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有多笨。
他們走了整整一夜,才在第二天遇見了上縣城里賣菜的老農(nóng),借了他的三輪搭便車,金秋知道有些地方買賣人口會互相隱瞞,因此不敢說自己是逃出來的,而是說和男朋友出來采風(fēng),結(jié)果吵架了,對方把她丟在了半路。
這才得以順利到達(dá)縣城報了警,害怕他們做鬼,又抬出了徐哲的名字,因此沒一會兒就和徐哲聯(lián)系上了,在電話里都能聽得出他大大松了口氣:“你就在那里別怕,我馬上過來。”
金秋掛了電話,和那個女警察說:“她們還在車?yán)铮俨痪染蛠聿患傲恕!?
等錄完口供到了招待所,單人間里只有一張床和一個衛(wèi)生間,床單又舊又臟,剛剛在警局里吃了碗炒飯,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又累又困,根本聽不見那個女警察說了什么,倒頭就睡著了,夢里尚且是被惡犬追個不停,逃也逃不掉,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就從夢里驚醒了過來。
唬得白瑄連忙摟著她:“沒事了沒事了。”他見她滿面凄惶,心如刀絞,也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金秋要過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輕聲附和:“對,是沒事了。”她的手臂手背,小腿膝蓋全都是傷,尤其是腳上不止被割了多少口子,疼得很。
招待所里條件簡陋,幸好之前的女警察送她過來的時候又買了些消炎藥紅藥水和紗布,白瑄蹲下來給她洗了腳,又用鑷子挑出碎石,涂了紅藥水,用紗布小心包好,金秋一直靜靜看著他,他包完之后還握著她的腳湊到嘴邊親了口,抬起頭來對她笑。
金秋便也笑了,摸了摸他的臉頰:“傻瓜。”
不知怎么的,不過短短兩天一夜,她卻覺得恍如隔世,但是看見他,她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白瑄。”
“嗯,還疼嗎?”白瑄給她吹了吹。
“你喜歡我,是不是?”金秋拉了他的胳膊,讓他坐到自己的身邊,白瑄一怔:“當(dāng)然。”
“有多喜歡?”
“你如果讓我去死,我馬上就去。”
金秋想了一想,又說:“我對男朋友要求很嚴(yán)格的,而且我脾氣壞,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罵人。”
白瑄已經(jīng)意識到她說的是什么意思,恨不得在地上打個滾表示忠心:“沒關(guān)系,打我吧罵我吧蹂躪我吧!”
“好吧。”金秋覺得心情都松了幾分,勾了勾他的下頜,“那你可要聽話,不然我隨時不要你哦。”
“沒問題。”白瑄大喜,抱著她吧唧吧唧親了兩口,“老婆,我覺得我幸福地快要昏過去了。”
金秋微微笑了笑,幽幽道:“我一直在想,我尋找的人究竟會是個什么樣子,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最想要的人,就是會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的那個。”
在她那么害怕的時候,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不是衛(wèi)天行這樣的總裁,不是徐哲這樣的理想結(jié)婚對象,也不是杜天澤這樣的初戀,而是他。
那個時候她才明白,之前所有的盤算都是沒有意義的,找一個什么樣的人共度余生,關(guān)鍵是要看喜歡與否,如果不喜歡,再合適也會變成怨偶。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邁入了那個漩渦,再也抽身不得了,但是金秋不后悔。
她想,她大概永遠(yuǎn)不會忘記那個晚上,他背著她一步步走在沒有盡頭的小路上,就好像是帶她走出了絕望。
“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在想什么嗎?”她問,白瑄搖了搖頭,金秋便微微笑了,“我在想,如果我那么倒霉死了,那么有什么事情后悔沒有去做呢?”
是后悔沒有向父母盡孝,還是沒有去很多地方旅游過?都不是。
她只后悔因為太多顧忌,沒有嘗試著與他相愛,只有生死關(guān)頭,拋卻一切俗世利益的考慮,她才能夠明明白白知曉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早就該承認(rèn)自己的內(nèi)心了,幸好現(xiàn)在,還為時未晚。
一切都來得及。
徐哲見到金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狀態(tài)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雖然也好不到哪里就是了,沉默地坐在那里不怎么說話,和之前鮮麗的模樣判若兩人。
“金秋。”他坐到她身邊,關(guān)切道,“你還好嗎?”他全然沒有想到金秋竟然會自己逃出來,那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運氣也太好了。
“我逃出來了。”金秋淡淡道,“已經(jīng)很好了。”
徐哲想起來之前他們討論的時候,就有人說這些人販子再把女孩子賣掉之前,都會自己強(qiáng)~奸一次,所以他摸不準(zhǔn)金秋有沒有吃虧,但是他不敢問,只能掩飾地嗯了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我送你回去吧。”
“她們救回來了嗎?”
徐哲嘆了口氣:“已經(jīng)全力在救了。”雖然有金秋的指認(rèn),但是到哪里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人去樓空,只不過沿著這條線追查下去,總是會有結(jié)果的,但是那些女孩能救回來幾個,那就不好說了。
金秋知道自己在也做不了什么,也就點了點頭:“我想回家。”她的手機(jī)錢包全部被拿走,只能借了徐哲的電話和衛(wèi)天行請假,他什么話都沒問:“回去好好休息,給你半個月的假,不要多想,我等你回來。”
“謝謝衛(wèi)總。”金秋和他道謝,也聽出了他公事公辦的語氣下掩藏的關(guān)切。
徐哲替她補辦了身份證,掛失了卡,然后才買了票送她回家,金秋那時滿心想回家好好休息一番,卻沒有想到,家里其實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