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天,藍如蕓也正好也在那里吃飯,親眼看見衛(wèi)天行送郭婷離開的,她也看見金秋了,這樣一來,她連說不知道的機會都沒有,藍如蕓約她吃晚飯,推心置腹:“金秋,我在這個公司里看起來威風,人人都奉承我,但是背地里說我什么,我也清楚。【小說文學(xué)網(wǎng)】”
她不吭聲,藍如蕓繼續(xù)動之以情:“所有人里,只有你和我之間,才能算得上是朋友,我之前小雞肚腸是我不對,幸好你沒有和我計較,我也只能和你說句心里話了,我對天行……我真不是看中他的位置和他的錢,以我現(xiàn)在的收入,我要找一個年薪百萬的男人根本不是問題,我自己也不缺錢花。”
這倒是真的,藍如蕓的家世應(yīng)該不錯,身上穿的衣服全是名牌,買奢侈品一點兒都不肉疼:“剛開始我以為他是覺得我們的關(guān)系公開,在公司里的影響不好,我可以理解,反正男未婚女未嫁,我又不是小三,但是他這樣,讓我心里不好過。”
“藍姐。”金秋終于開口了,“我覺得衛(wèi)總不是良配,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那么漂亮,公司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追你呢。”
藍如蕓揚眉一笑:“天行比你男朋友的條件好吧,你為什么不喜歡他?”
“呃,”金秋戳了戳盤子里的牛排,“我不喜歡那種類型的。”
藍如蕓托著腮,嫣然一笑:“所以說,關(guān)鍵是喜歡,我就是喜歡他那個樣子,喜歡他工作的時候認真的樣子,喜歡他看我時的眼神,你應(yīng)該明白,一旦喜歡上,就逃不掉了。”
這一點金秋得承認,她現(xiàn)在可稀罕白瑄了,再好的男人都不給換,雖然他又蠢又2,還會犯傻,但是她就是喜歡他那樣。
“藍姐啊,”金秋想了想,委婉道,“你也知道,我不能和你多說,不然衛(wèi)總知道了我也就麻煩了……不過,”她趁著藍如蕓失望前給她指了條路,“說到底也是求姻緣,不如這周我們?nèi)ゼt嬸那里吧。”
藍如蕓對紅嬸深信不疑,因此馬上就答應(yīng)了下來。
紅嬸聽了她的心事,就先嘆了口氣:“這種事情是不能強求的。”
藍如蕓急了:“紅嬸,你說過我命中遇貴人的,我確定他就是我的貴人,你幫幫我吧。”
想必她也不是因為郭婷的出現(xiàn)才那么著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應(yīng)該是早就對衛(wèi)天行的態(tài)度有所懷疑,郭婷的出現(xiàn)不過是推了她一把而已。
紅嬸看著她長大,自然心里頭偏向她,被藍如蕓磨不過,松了口,給了她一道桃花符,讓她隨身佩戴,說是會有助于姻緣。
金秋怎么看都覺得是心理作用,因為一剎那藍如蕓就自信起來了,不復(fù)來時的焦急,說來也奇怪,她被符塞進錢包里,衛(wèi)天行就打電話過來了,說是有個事情要和她商量,藍如蕓神采飛揚:“我馬上來,謝謝紅嬸!”
說罷,就把金秋丟在那里,自己先走了,金秋對她重色輕友的做法徹底無語,倒是紅嬸看了看她,笑了:“你有什么事情?”
金秋也是有目的而來,她把趙嘉的事情說了:“和我哭訴想要回家,但是我?guī)筒涣怂彼龥]有提起白瑄的存在,只說趙嘉是找上了她自己。
紅嬸沉吟一番:“想見家人一面,這倒是有些為難了。”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七七,但是趙嘉如果能放下執(zhí)念,再加以念經(jīng)超度的話,也就很快可以去投胎了。
“都說狐死首丘,葉落歸根,能不能把她送回家鄉(xiāng)?”金秋試探著問。
紅嬸樂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她也知道之前那個年輕女孩入室搶劫被捅死的事情,對趙嘉也十分同情,想了會兒道:“鬼魂沒辦法送回去,東西倒是可以的,你問問她有沒有附身的東西,給她寄回老家去吧。”
“……這樣也行?”金秋囧了。
紅嬸哈哈一笑:“不然呢,你再給她燒點紙,念念經(jīng),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對了,”她意味深長道,“你的姻緣很特別,雖然我算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想必你做的好事越多,功德也就越多,冥冥之中,肯定有助于你的緣分。”
金秋一怔,想起白瑄的特別之處,倒也覺得她說得有理:“我會想辦法的,對了紅嬸,你這里有紅線嗎?”
“有啊,普通得很便宜,”紅嬸生財有道,笑瞇瞇和她說,“一般都買串紅紋石的,幾百到幾千不等,都是招桃花助愛情的。”
金秋很懷疑有沒有作用:“呃,給我紅繩就行了。”
紅嬸抓了一把給她:“月老前供過的,比較靈……你買冥幣嗎?”然后金秋又買了幾張燒給趙嘉的冥幣,都是大額支票,實在是太與時俱進了,甚至還有一部iphone。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她就是偷偷摸摸蹲在公共陽臺上給趙嘉燒紙錢,趙嘉很不好意思:“謝謝你。”
“不用客氣。”金秋看著火光吞噬了紙錢,跳躍的火焰下,趙嘉的面容也模糊不清起來,“剛才我的提議你可以考慮一下,畢竟逗留在人世不是明智之舉,還是早點去投胎吧。”
趙嘉沉默了會兒:“我有些東西,想請你替我寄回老家。”
金秋答應(yīng)了下來,但是去找的時候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了問題,她的遺體無人認領(lǐng)的情況下,又聯(lián)系不到她的父母,所以家里遺留下來的東西都被房東丟到垃圾桶里去了,那么久過去了,早就被垃圾車拉走丟進垃圾場了。
那要去那里找遺物?趙嘉為她指明了方向:“我有一張照片,掉在床和床頭柜的縫隙里了。”
問題是門鎖了啊,她又不會撬鎖。趙嘉又說:“我以前常常忘記帶鑰匙,所以配了把備用鑰匙,就藏在陽臺那盆七里香里。”
那盆七里香是她養(yǎng)的,養(yǎng)了三年,可是現(xiàn)在卻因為失去了主人而枯萎凋零了,趙嘉經(jīng)常蹲在陽臺上默默看著,卻無能為力。
金秋在土里挖出了那一把鑰匙,很幸運的,房東還沒有換鎖,她開了門進去,撲面而來便是灰塵的味道,十分嗆人。
不過短短幾個月,房子里卻彌漫著一股荒蕪和陳舊的味道,趙嘉指著門前的一塊地方:“當時我就躺在這里。”
一句話讓金秋毛骨悚然,看著趙嘉飄浮的身影和慘白的面容,她就覺得自己在鬼片里,白瑄發(fā)覺了,牢牢握著她的手,金秋速戰(zhàn)速決,拿了那張幸存的照片就走。
照片里是趙嘉,她不知拍攝于哪個景點,穿著裙子扎著馬尾,朝氣蓬勃的,比了一個v的手勢,那樣鮮活,但是……金秋對她保證:“我明天就去寄,你家里的地址是多少。”
趙嘉報了一個很偏遠的地址:“那里很窮,一直說要修路,但是車還是很難開進去,我爸爸媽媽生了三個孩子,都是女孩,大姐和二姐都嫁人了,只有我,都說我心高氣傲想要讀書,爸媽本來是不同意的,希望我讀了小學(xué)就去打工,后來還是我大姐說,既然我要讀那就讀吧,她和二姐供我……去年大姐懷孕了,我都沒能回去,沒想到永遠回不去了。”
金秋聽了覺得心酸,她生長在富裕的城市,雖然不是一線的大都市,但是因為經(jīng)濟發(fā)達,有錢人也不少,名車別墅也是常見的,她是獨生女兒,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明珠,那樣的生活,她永遠都沒有過過。
“我高中是在鎮(zhèn)上讀的,從來沒有喝過牛奶,我同桌送了我一盒,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是朱古力味道的,還有餅干,我從來都沒有吃過,我們村里的小學(xué)到現(xiàn)在吃的還是咸菜。”趙嘉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金秋突然明白為什么白瑄會這樣同情她了。
如果沒有碰見趙嘉,她或許永遠無法想象世界上還有如此之多不幸的人,相比之下,她實在是太幸福了。
“我考上了大專,大姐和二姐給我買了一套衣服,說是要讓我體體面面地去大城市,可是后來我才知道,所有人一看見我,就知道我是山里出來的窮孩子,那么廉價的衣服,擺在地攤上都沒有人要,可是我穿了三年,我很多衣服都是學(xué)校里的老師捐的,知道嗎,冬天那么冷,我買不起被子,只有一條薄被,所以我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可是還是冷,后來宿管阿姨送了我一條別人不要的棉被,真暖和啊……”
金秋吸了吸鼻子,覺得眼眶發(fā)紅,趙嘉卻不覺得悲傷,或許那段大學(xué)生活對于她來說,是彌足珍貴的經(jīng)歷吧:“你以為這里的房子是我租的嗎,不是的,我怎么租得起,之前我都是住兩百塊一個人的房間,那么小的屋子里,睡了八個人……我同學(xué)付了三個月的房租,但是搬走了,房東不肯退錢,所以就讓我來住了。”
可是沒有想到,這份好心卻成為了她的催命符,如果她沒有想省那幾個房租錢,如果她沒有搬進來,或許……可是沒有如果。
她已經(jīng)死了,只余留這一縷芳魂,在深夜里悠悠向她訴說往事。
金秋抹了抹眼淚,回了房間里,沒一會兒拿了牛奶和奧利奧還有香腸過來:“家里沒有什么吃的了。”
只有供品趙嘉才能吃到,所以金秋就找了張白紙寫了趙嘉兩個字,壓在了食物下面,以表示這是給趙嘉的,她深吸了口氣:“真香。”
“吃吧。”金秋輕聲道,“明天我就送你回家。”
她默念著,希望你可以早日回到你的家鄉(xiāng),雖然貧窮,但是和親人在一起,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放下,希望你來生,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
趙嘉展顏一笑:“謝謝你。”
金秋回了房,卻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覺,白瑄把她摟到懷里:“老婆,你想哭就哭吧。”
她一翻身,把臉埋在他的胸膛里默然流淚,說不出是因為什么想哭,是因為趙嘉悲慘的命運,抑或是別的……她說不出來,只覺得胸腔里堵得難受。
“白瑄,白瑄,”她喊他的名字,白瑄把她抱得更緊了一點:“我在。”
她緊緊貼著他的胸膛,仿佛這樣會讓她覺得好受一些,白瑄親吻她的面頰:“我在,我永遠在。”
與此同時,趙嘉迎著夜風,看著這國內(nèi)最為繁華的都市,萬家燈火,亮如白晝,車流不息,燈紅酒綠,這是一個不夜城,它曾經(jīng)寄托了她無數(shù)的夢想和憧憬,也曾經(jīng)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命運,但是沒有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
她已經(jīng)永遠永遠沒有機會了。
她現(xiàn)在只希望回到故鄉(xiāng),回到親人的身邊,然后長眠在那里,得到永遠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