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越是個心思細膩的。
透過這張臉，他好似看到了林祿為了供女兒上學，十年如一日在地里干活的佝僂背影。
頓時覺得公文包里的八百塊錢有點兒少了！
賠償應該再多點兒的。
“林同志你好，我是華清大學醫學院的教授，林棠同學本來應該是我的學生。”褚越溫聲解釋。
“你是大學的老師？”林祿難以置信地問道。
褚越點頭，“……對！”
“林棠同學通知書被人冒領的事，學校已經知道了。”
“對于錯過林棠這個優秀的學生，我們深感遺憾。”
“這事學校有疏忽，我代表學校向林棠同學表示歉意！抱歉。”
說到這里，褚越對林祿深鞠一躬。
林祿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彎了腰，隨即站直了身體。
農家漢子少碰到這種事情，他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你，你不用這樣……”他動了動干澀的唇，不自在地說道。
褚越搖搖頭，誠懇道：“錯了就是錯了，你們該受的。”
不等林祿再說什么，他問：“林棠同學在嗎？”
“在。”林祿說道，“……先進屋吧。”
隨后，兩人進了屋子。
狗蛋在邊上豎著耳朵聽呢。
等聽明白了，眼珠子一轉，溜到了林棠的屋子。
“小姑姑，小姑姑，有人找你！！”
小少年強壓著激動，小聲打著小報告。
狗蛋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懂得也不少。
家里的大人說事情老避著他和弟弟妹妹們。
他只能偷偷地豎起耳朵聽。
這幾天，狗蛋從‘你’這里聽一點兒、‘我’那里聽一點兒，湊齊了事情經過。
原來小姑姑本來是大學生的！！
原來有個壞人搶了小姑姑的通知書！
狗蛋不知道通知書是個啥，可看家里人都很重視的樣子，猜到那是比錢都重要的東西。
自真相曝光，林家表面跟以前一樣，一片平靜美好。
狗蛋敏感地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同。
他爺好像心里埋著事，都不太愛笑了。
他有好幾次都聽到他爺在唉聲嘆氣。
他爹也不對勁，成天拿著他那個本子看。
他晚上放水的時候，瞧見過好幾次。
……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變了。
也是以，在懂事的狗蛋心里，背后搶了小姑姑通知書的那人壞得不得了。
是那種死了要下油鍋的壞！！
瞧見有大學的老師來家里，狗蛋以為林棠能上大學了，就興沖沖的來找她了。
林棠打算翻會兒書再午休，狗蛋來的時候正靠在床上看書呢。
聽到聲音，忙去開了門。
“有人找我？是你不認識的人？”她詫異道。
要是認識的人，比如秦素卿，再比如方小云，狗蛋會直接喊某某姐姐來了。
說‘有人’來找，那肯定是他沒見過的人。
狗蛋進了屋，招了招小爪子，示意林棠頭低點兒，把耳朵伸過來。
林棠被整的一愣，嘴角露出無奈的笑。
半蹲著身體，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狗蛋小聲道：“小姑姑，有個什么華清大學的……叫獸來咱家找你。
剛我看見他給我爺鞠了個躬，把我爺搞得都不好意思了。”
說到這個‘叫獸’，小少年大大的眼睛充滿疑惑。
“小姑姑，叫獸是個啥？能吃嗎？”他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問道。
他雙山大隊的第一懂王聽說過怪獸，知道野獸，看過神獸的圖片，就是沒聽說過叫獸。
可真是難壞他了！
林棠腦子還在消化著狗蛋帶來的消息。
乍一聽到他口中的叫獸，直接笑了出來。
狗蛋見小姑姑笑了。
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眼底的疑惑更深了。
“小姑姑？”
林棠斂起笑容，揉了揉狗蛋變長的頭發。
語氣滿是清軟的笑意。
“教授跟你想的獸沒什么關系，這是一種職稱，等你長大后，要是有幸進入大學，就能接觸到這方面的知識了。”
“現在么，你先開心快樂的長大就行了。”
什么年紀做什么事，童年的時光最是珍貴。
她希望狗蛋長大后，回憶起年少時光，能有恒河沙數、燦若繁星的美好回憶。
狗蛋看著小姑姑溫柔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鼻子有些酸酸的。
他看了林棠一眼，很快低下頭，攪著手指。
良久，才開口。
“小姑姑，我一定會上大學的，會出息的。”
“等我上了大學，那些欺負你的人，我幫你出氣！！”
小姑姑這么好，那些人為啥要欺負他小姑姑啊！
林棠不知道狗蛋透過七零八落的消息，知道了家里發生的事。
并且，心里還憋了一股怒火。
她還當狗蛋跟以前一樣，在給自己加油呢。
林棠笑著捏住大侄子的鼻尖。
“沒人欺負我！”
“誰敢欺負我，我當場就把仇報回去了，哪用得著你個小不點兒替我報仇。”
自回來，她就沒打算再讓自己和家人受氣。
狗蛋卻當林棠在安慰自己，小表情更堅定了。
“小姑姑，我懂！”
“你放心吧，我會努力的。”
說完，捏著小拳頭，去奮斗了。
林棠：“……”又腦補啥了？
知道華清大學有人來家里拜訪了，林棠哪還能坐的下去？！
簡單收拾一番，就出了房間。
此時的廳堂里。
除了在外面跑車的林青木，林家三房的人都在。
李秀麗在得知這人是華清大學的老師時，連忙問出她最關心、也是全家最關心的問題。
“同志，我想問下，我閨女還能去上學嗎？”
她幾乎是屏著呼吸問的這句話。
其他人也是緊張地盯著褚越，眼神帶著期待的光。
好像他的回答承載著他們所有的希望一般。
褚越看著這光，卻沉默了。
莫名覺得學校的決定，有些刻板和不近人情了。
在整個事件中，林棠同學是最大且唯一的受害者。
他們只以校規處事，是不是……
“抱歉！”他沉默片刻，到底還是說了否定的話。
“校有校規，林棠同學錯過了報道時間，也錯過一年的學習時間，回學校繼續上學這事……”
……不符合規定。
林祿聽明白褚越的未盡之言。
頓時失去了淡定。
難得插話反問道：“……可是這事跟我家棠棠有什么關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