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見那個厲害又公正的驗收員還在那里。
李建材忙說道：“先不說了，你趕緊先去辦正事，再耽誤下去驗收員該吃午飯了。”
自打夏家倒臺，整個縣里重新洗牌，那些為人民服務的同志辦事態度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交涉工作時，效率和體驗感都提升了不少。
李建材心里滿是感慨。
林福聽了他的話，招呼人趕豬。
驗收員確實很有一套。
只需潦草看一眼，就能約摸估出這頭豬的重量，甚至連出肉率都能估出來。
那眼睛就像是秤做的，甭提多靈了。
“這頭豬肥，我估摸著有二百二十斤，你們稱一稱……”驗收員摸著最前面的那頭豬，自信道。
林福眼睛掠過一道不明顯的喜悅。
這豬是自家老二家的。
豬越重，等級就越高，等級越高，錢就越多。
肉聯廠的工作人員稱了豬，眼睛瞪大，滿臉不可思議。
“兩百三十斤。”
驗收員很震驚，走過去專程看了看秤。
“還真是……”
猜錯了他也不生氣，反而一臉高興。
“你們大隊的豬養得好。”
他此前驗收的豬，最多也就一百六十幾斤出頭。
就這數據，還要跑過某些社員為了讓豬重一些，在送來前死命喂豬吃東西，多出來的那部分重量。
雙山大隊這批豬最次也在一百八十斤上面，最好的竟上了兩百斤。
還一點水分都沒有。
這在他的驗豬生涯里前所未見啊！
林福笑呵呵地道：“也是自己瞎琢磨的，同志你看這豬是幾級？”
驗收員工作謹慎，雖知道這肯定是一級豬，還是翻開一本又臟又皺的《生豬收購價目參考簿》。
“一級豬，每百斤元，兩百三十斤就是……”他撥了撥手邊的算盤，很快算出數目，“一百二十二塊三毛六。”
會計也算了算，確定數字沒錯，開始在邊上數錢。
林福見狀，補充道：“這一家養了兩頭。”
數錢的會計頓住，嘴里輕嘖。
一頭都賺瘋了，兩頭更不得了啊。
驗收員點頭，“那一起吧，一家歸一家，免得你亂。”
養得多的，這波最起碼得賺兩三百。
這豬養的真值。
林棠家的第二頭豬兩百二十五斤，經評定也是一級，共一百一十九塊七。
賣出去兩頭，共兩百四十二塊六分。
會計錢數了兩遍，遞給林福。
“林大隊長，林祿一家的收條和錢你收好，錢當面點清楚，離開這里要是少了，我們就不負責了。”他笑著說，眼神卻很認真。
林福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手指蘸了蘸唾液，低著頭開始數錢。
一張一張。
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何軍幾人嘴角都快咧到后腦勺去。
這么多錢，比以前好幾年掙的都多。
可見，科學養豬是可行的！
林青木知道大伯手上的錢是自家的，心里也高興。
爹娘忙忙碌碌一年了，終于沒算白干。
一瞬間，林青木忽然想起以前的年年月月，家里辛苦一年，卻是連溫飽都解決不了。
他們就像掉進臭池塘里的鴨子，腳深陷淤泥，反復撲騰上不去岸，也夠不著遠處的蓮蓬，進退兩難。
只能縮在原地來回撲騰，回不去從前、看不見未來。
“呼——”林青木猝然呼出一口濁氣。
林福看侄子跑神了，連遞過去的錢都不知道接，終于還是給了他一個大比兜。
“想啥呢？”這苦大仇深的表情！
訓斥完，再次把錢給過去。
林青木摸了摸腦袋，見大伯又瞪眼了，忙接過錢。
林福輕點下巴，囑咐：“錢點一點，收好。”
林青木怕又挨個大比兜，高大的身體縮在邊上，一張一張數起來。
“剛剛好，沒錯。”
數錢的感覺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這種感覺就問誰不愛？
林福不知道大侄子心里冒出的如此樸實無華的想法，又囑咐了一遍，“把錢收好。”
他對林青木很放心，說完繼續忙去了。
雙山大隊大多社員只養一頭豬，到手也一百出頭呢。
林福把家家戶戶賣豬的錢數好，放進紙包，紙包上寫著社員的名字。
擔心自己眼花，出了差錯，他讓李建材和何軍在邊上監督他。
每搞好一家的，看向兩人，兩人都點頭，他才將紙包封好，裝進布袋子里。
一整個大隊、上百頭豬的錢，裝了好幾個布袋子。
大隊干部喜氣洋洋，比過年都高興。
賣完豬，林福招呼林青木給運輸隊的幾位幫忙的同志分豬肉。
一人三斤，都是好肉，肥肉居多。
肥肉上面有白色的光澤，瘦肉是淡淡的淡紅色，一看就是好肉。
“方同志，還有其他幾位同志，辛苦你們了，這些豬肉都是咱們大隊新殺的，你們收下。”
林福說著，朝林青木使了個眼色。
林青木心領神會，上前幫忙。
方志同等人各被硬塞三斤肉。
本就沒想拒絕，看到這肉更不舍得拒絕了。
方志同十分爽快，也不推辭，說道：“這肉我也舍不得不要，就厚著臉皮收下了，謝謝林大隊長。”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們盡管來運輸隊找我，我絕不推辭。”
大半年前給雙山大隊送豬崽，這任務明明是他占便宜了啊。
這任務太好了，以后可以多來些，他不嫌多。
其他同志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跟著搭腔。
“對，有事直說……”
“這一趟是我們占便宜了，謝謝大隊長。”
“以后要是有送公糧的事也可以來找我們，我們不忙的時候也可以幫忙。”
……
看雙山大隊的人這么會做人，運輸隊的人態度親切了好些。
林青木掃開工友，翻了個白眼。
沒好氣地道：“邊兒去，送公糧我自己不會送，不用你們。”
他有義氣會做人，在運輸隊混的風生水起，跟大家關系都不錯。
其他人被他懟也不在意，反而摟住他的肩膀，拉關系。
“別介嘛，咱們是啥什么關系，幫你……我們很愿意的啊。”
林青木肩膀往上一頂，抖落同事的手，拆穿他。
“別說的好聽，你們就是單純看上了我們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