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25分。
高斌走下黃金列車，他用手帕捂住口鼻，轉頭詢問打掃現場的特務科漢奸：“問出來了嗎，劫車的是什么人？”
漢奸躬身回道：“是地翻天，領頭的是巨寇鎮三江，人已經死了，提出計劃的叫瑞麟，據說跑了。”
正在往前走的高斌突然停下，神色凝重地看向對方：“跑了？”
“對，槍一響就跑了，最早提出襲擊三道溝子黃金車隊的也是此人，被俘的綹子說瑞麟很可能是山城方面的人。”
這個回答如同一記重錘砸中了高斌，他腦袋一陣眩暈，無數線索在這一刻關聯起來。
頻繁聯絡的電臺，猖獗的匪患，黃金列車遇襲，被放棄的地翻天，疑似軍統特工的瑞麟，左重這是使了兩次調虎離山。
先前襲擊哈爾濱郊區，只不過是軍統用來釣魚的魚餌，今天搶劫黃金列車也是障眼法，他們特務科和綹子都上了左重的惡當。
“快！聯絡哈爾濱，讓他們馬上戒嚴！！”
高斌聲嘶力竭的喊聲在山林間回蕩，周股長眼睛微瞇，猜測軍統的目標到底是什么，難道真的是王崗機場？
此時，留守在特務科的漢奸也踢出了漂亮的臨門一腳，蘇啟文檔案上的疑點被發現，負責審讀的漢奸汗如雨下。
親哥哥死在日本人手里，對方竟然主動幫助日本人鎮壓綹子，這件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有問題，王崗機場怕是要出事。
漢奸拋下檔案，瘋狂跑向報警器砸下開關，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偽警察廳，大量軍警開始集合。
幾乎是同時，一陣槍聲打破了王崗機場的寧靜，第四軍管區的日本顧問以及第四憲兵團警務課長很快收到了匯報，有人稱機場內部發生了大規模的交火事件。
兩人本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為這又是小股綹子作亂，但無法接通的機場電話，讓他們立刻意識到不對。
綹子行事是為了錢，沒必要破壞電話線路，對方也不懂得破壞線路，只有情報人員和軍事人員才會這么做。
還沒等兩人做出反應，特務科的電話也到了，于是日本憲兵與偽滿軍警一起登上卡車趕往王崗機場，哈爾濱街頭到處是烏拉烏拉的警笛聲。
車隊剛剛行至一半，哈城城區響起了多處爆炸聲，前去支援王崗機場的日偽軍警只得又分出一半兵力在城內戒備，防止城內再出問題。
凌晨3:30分。
歸有光將湯姆遜沖鋒槍抵在腰間，扣動扳機身體左右轉動，一條火蛇掃過營房，幾個日本警衛被直接打死在床上。
亂飛的棉絮還未落地，他換上新彈鼓轉身再次開槍，兩個剛剛跑出營房的鬼子應聲而倒，玻璃碎屑到處飛濺。
解決完眼前的敵人，歸有光沖著小特務們和綹子下令：“不用節省彈藥，給我打，其他人去幫忙加油！”
五分鐘前，一個起夜的日本士兵破壞了軍統的滲透行動，不過這很正常，計劃再精妙，到了實施階段依然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槍聲響起的瞬間，滲透變成了強攻，依靠火力優勢，行動人員消滅了大量敵人。
停機坪的戰斗也隨之打響并快速結束，僅僅一輪射擊，負責看守飛機的日本哨兵就被擊斃，高上校一馬當先沖到了新式飛機旁。
利用蘇啟文送來的情報，他檢查了油量和機體，然后令人拖來加油車和手搖發電機，給飛機逐個加油、通電。
加油自不必說，沒有足夠的燃料，飛機即使能夠起飛，也飛不到淶源的中轉機場。
通電就更重要了，此時的戰斗機基本沒有啟動馬達，引擎的啟動依賴地勤設備提供動力，這個過程通常需要1到3分鐘。
而且低溫狀態下，飛機要怠速運轉三到五分鐘，讓引擎升溫至正常操作溫度，否則飛行時極易發生事故。
高上校早就通過劉國泰和蘇啟文得知，王崗機場的地勤設備比較陳舊，數量也不多，六架飛機要輪流加油通電，故而必須抓緊時間。
不多時，第三飛行隊的飛行員快步趕來，蘇啟文和其他四個飛行技術最好的飛行員各自鉆進了一架飛機。
他們一邊熟悉座艙，一邊指揮特務進行地勤準備，令人唏噓的是，一些偽滿地勤人員也主動上前幫忙。
營區的槍聲越來越密集，日本人逐步從慌亂中回過神，在部分建筑內建立了防御陣地，軍統和綹子的壓力逐漸變大。
但高上校沒時間關注營區的情況，確定座駕的油量已滿，他打開燃油開關，切換至主燃油箱供應，又見地勤人員搖了一會發電機，手上果斷按下了啟動按鈕。
禿嚕禿嚕~~引擎發出嘶吼，煙氣從螺旋槳下部的排氣口冒出，可引擎只是轉動了幾下，旋即便停止了工作。
“再來！”
高上校穿上飛行服和飛行帽，揮手示意地勤人員繼續，啟動失敗不要緊，多來幾次就行。
果然，第二次啟動一氣呵成，高上校冷靜地調整油料混合比和油門，逐步提高引擎轉速，檢查發動機運轉是否平穩。
一個偽滿地勤圍繞飛機跑了一圈，確認起落架、襟翼等系統正常，發出“可以起飛”的信號。
高上校沖著對方點點頭，將防風鏡罩在眼睛上，熟練的釋放剎車，滑行至起飛跑道。
天公作美，這時月亮從云層后鉆出，能見度大幅提高，高上校深吸了一口氣，改變螺旋槳螺距以最大推力沖向跑道盡頭。
遠處的歸有光擊斃了一個鬼子，耳邊突然聽到了引擎的轟鳴聲，他抬頭看去，一架飛機從眾人頭頂掠過。
行動成功了！
特務和綹子們一陣歡呼，歸有光咧嘴一笑，加大了進攻的力度，試圖在敵人支援趕來前消滅更多鬼子。
從最近的日軍駐軍地點到機場只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就算現在的路況和能見度不佳，敵人的第一批支援也會在30分鐘內到場，甚至更快。
行動人員在拼命，負責地勤的特務同樣在拼命，在他們的協助下，六架新式戰斗機一架接一架起飛，向著西南飛去。
“隊長，飛機都走了。”
有小特務前來匯報，歸有光打出一個短點射，看了一眼留下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當即決定撤退。
“搜集車輛，讓飛行員和地勤先上車，所有人乘車前往預定集結地點，我帶人斷后。”
惴惴不安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放心了，眾人自告奮勇地開來卡車、轎車、三輪摩托，搭載行動人員有序撤離。
當鬼子支援距離機場還有五分鐘不到的車程時，歸有光跳上卡車，右手用力拍響車廂頂部，左手的湯姆遜再次開火，一群追擊的鬼子連忙尋找掩體。
由于機場的機動車輛都被開走，這些鬼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卡車漸漸消失在視野中，一個少佐氣急敗壞，揮舞指揮刀砍向空氣，口中發出徒勞的吼叫。
撤退的隊伍中，歸有光站在踏板上，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寒風，心中沒有太多興奮。
搶走飛機不難，難的是如何安全離開偽滿，回憶著當年破壞背陰河基地的行動，他將目光投向了哈市東南方向。
那里就是預定集結地點，不僅有數座大小山脈，還有茂密的原始森林，向北可以去小興安嶺前往紅俄，向南可以去長白山，有足夠的空間擺脫日本人的追捕。
歸有光抓緊卡車擋板，告訴司機加快車速，接著又讓人將眾多鐵制三角釘拋灑在公路上，準備給追擊的日本人一個小驚喜。
事實上，他留給日本人的驚喜不光只有這些，日本憲兵和漢奸好不容易趕到機場，第三飛行隊的機庫和油庫就發生了劇烈爆炸。
——
千米高空之上，高上校手握操縱桿，不時瞥向磁羅盤、高度表，駕駛飛機飛往偽滿和蒙地邊境。
他的座機和其它五架飛機組成了兩個三角形，整支機隊呈“V”字形編隊飛行，這種隊形專用于防御性轉場和高速機動任務，很適合當前的情況。
另外為了隱蔽，六架飛機上臨時加裝的無線電夜間導航設備全部關閉，只留下了基礎儀表，這讓高上校有些擔心，他不確定自己這些人能否安全飛到中轉點。
忽然，航線下方出現了一團醒目的火光，火光驅散了黑暗，也為高上校等人照亮了返程的道路。
大興安嶺的密林中，一名地下黨滿洲特委情報人員手拿火把仰望天空，蠟黃的臉上滿是激動。
千里之外的阜平、淶源交界處，上千名晉察冀軍民正在對機場做最后的修整和偽裝，為了這次任務，無數人在用自己的方式為抗日事業做著貢獻。
太陽慢慢升起，陽光從高上校的身后照進機艙內，地面的草原清晰可見，高上校搖了搖機翼，六架飛機一個盤旋轉向淶源。
“凌云御風去，報國把志伸，遨游昆侖上空，俯瞰太平洋濱”
（有彩蛋，沒有就在審）
不知為何，看著那遼闊壯麗的國土，高上校輕輕哼起了這首歌，眼眶微微濕潤。
從開戰起，有五百多名飛行員為了守護這片土地血灑長空，這些人里有他的師長，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學生。
轟鳴的發動機聲融進天空，仿佛在替逝去的英魂默禱，高上校透過座艙玻璃對蘇啟文幾人比劃了個手勢——“我們回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