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琦、宋明浩以及鄔春陽等人聽左重說要去見老板，當即就愣住了，老板不是楊昌慶嗎，電臺呼叫代號也證明了這點。
唯有歸有光聯(lián)系到剛剛副處長與日諜的交談，猜到這里面可能有情況，可他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性子直，不代表傻。
一旁的邢漢良和寧警官倒是很輕松，跟左重告辭便離開了，下面的事情跟他們兩個無關(guān)，有時候知道的太多沒有好處。
古琦安排了一隊人員負責清理、看守現(xiàn)場，然后帶領(lǐng)眾人上車跟著左重繼續(xù)出發(fā)，不過走著走著，所有人都面露疑惑。
這是回處里的路，
老板在洪公祠？
果然沒多久汽車就開進了特務(wù)處大門，此時這里已經(jīng)亂做了一團，在押犯人逃跑，局座辦公室保險柜又被人一掃而空。
這兩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能要了很多人的腦袋，負責警衛(wèi)的行動人員已經(jīng)被控制，蹲在一塊空地上準備接受內(nèi)部甄別。
其余的大大小小的特務(wù)猶如沒頭蒼蠅一般，在院子和大樓里跑過來跑過去，也不知道在做樣子給誰看，早干什么去了。
左重推開車門沒有說話，大步流星往看守所走去，得讓這幫人好好長一長記性，真以為特務(wù)處是老虎屁股沒人敢摸嗎。
這次是他預(yù)判到了敵人的動作，要是沒預(yù)判到呢，要是敵人安裝危險品或投毒呢，那就不是丟幾分假文件這么簡單了。
各個科室負責人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副處長回了處里，連忙跑下樓悄悄跟上了隊伍，一群人來到看守所的大門口。
“嘩啦~”
沉重的大鐵門隨即被特務(wù)拉開，左重背著手率先邁步進去，院子里站滿了面色慘白的看守，領(lǐng)頭的一人更是兩腿發(fā)軟。
一眨眼的功夫兩個日諜不翼而飛，還偷走了文件，一個日諜莫名死亡，這是一起嚴重的看守事故，是嚴重的瀆職行為。
左重在他們面前來回轉(zhuǎn)了一圈，停下腳步冷聲下令：“歸有光，將當班的負責人抓起來嚴加審訊，你的人暫時接管此地。”
“是。”
歸有光一揮手，幾個特務(wù)跑過去下了當班負責人的槍，架著對方就往監(jiān)區(qū)走，此人嚇得大聲求饒，可沒人敢為其說話。
依照軍法，擅離職守或玩忽職守罪最低十年起步，最高直至槍決，沒人愿意出來當這個出頭鳥，反正死得又不是自己。
處理完主要責任人，左重轉(zhuǎn)頭看向一群垂頭喪氣的上尉、少校，抬手點了點他們，憤怒得訓(xùn)斥起來：“丟人啊，真丟人！
不僅讓人越獄，還弄走了秘密文件，事情傳出去整個特務(wù)處都要成為笑柄，連特工總部那個大篩子都沒有出過這種事。
今天這件事不算完，都等著吧，局座很快就會知道，你們好好的想一想怎么解釋，解釋不好，咱們都要接受軍法處置。”
這么說不是他故意針對誰，楊昌慶逃跑就是一次演習(xí)，原本他想著對方行動時怎么都會遇到點麻煩，沒想到這么容易。
特務(wù)處的值守人員就是一群瞎子、聾子，竟然都沒發(fā)現(xiàn)日諜的動向，但凡有一個人稍微盡責點，至少也該放上一兩槍。
結(jié)果呢，一槍沒放就把人放跑了，楊昌慶是沒有時間細想，要不然今晚的行動不會這么順利，這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廢物，
一幫廢物。
左重撂下一句狠話叫上手下進入了監(jiān)區(qū)，走在安靜的走廊里，他輕聲詢問了一句：“魯詠庵府上的保鏢林云生怎么樣了？”
“每天坐在那發(fā)呆，沒見有什么異常的舉動。”熟悉情況的古琦回道，講完又試探著詢問：“副處長，難道他就是老板？”
“不，跟我走吧。”
左重搖了搖頭帶著眾人來到一間牢房外，讓人打開鐵門后，他一個人進入屋里，走到床邊對躺在上面的某人澹然說道。
“余先生，不，應(yīng)該叫你老板，楊昌慶、龐崇都被我消滅了，你作為上司不說兩句嗎，再不說，以后你就沒機會開口了。”
在場的人聞言大驚，余三水，這個中央醫(yī)院檔桉室負責人是日諜頭目，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副處長為什么會這么說。
余三水本人也是目瞪口呆，咕嚕一下子爬了起來，口中解釋道：“長官，什么老板，我是國府公務(wù)人員，不是生意人啊。
我說了，只要您愿意將我放出去，我保證將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錢都叫出來，我就是個小人物，殺了我那是臟了您的手。”
“呵呵，你可不是小人物。”
左重抱著胳膊冷笑著說道：“我既然能找到這里來，肯定是有了根據(jù)的，不得不說，你的演技很好，差一點就騙過了我。
你也不用著急否認，先回答一個簡單問題，龐崇在北伐時真的受過傷嗎，或者說他右上臂的傷口真的是被彈片所傷嗎？”
聽到這個問題，古琦陷入了思索，龐崇的醫(yī)療資料自己看過，上面記錄對方當時右上臂重傷，彈片嵌入血肉一寸有余。
這會有什么問題，戰(zhàn)場上自殘的情況有，基本是為了逃避作戰(zhàn)，可龐崇沒有逃避作戰(zhàn)，反而十分勇勐率部攻入了城池。
那么問題來了，此人這么做的目的呢，總不能是想要編造傷情，獲得上峰的獎賞吧，得有多天真才能想到這種蠢主意。
軍中的軍法處，政治處不是吃干飯的，基層的軍功審核又非常嚴格，這么做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甚至被軍法從事。
想不明白的古琦盯著余三水，想聽聽這個家伙怎么解釋，副處長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定然是掌握了相關(guān)的線索。
“龐崇，龐崇是誰。”
余三水的反應(yīng)很真實，眼睛里盡是迷茫：“我就認識沙先生，哦，你們說他叫蘇子福是吧，龐崇這個名字我從沒有聽過。
他干了什么事，是不是也是壞人，您等等，我再仔細想想，若是想到了絕不隱瞞，要是抓到了對方，我這算是立功吧？”
“啪..啪...啪...”
左重不緊不慢的鼓起了掌，而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文件扔出了過去：“余先生真該去滬上演電影去，你先看看這個東西。
從干這行起我就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把別人當傻子，因為往往你這么想的時候就已經(jīng)成了別人眼中的傻子，我說的對嗎？”
面對他的問題和手中文件，余三水還是一副無辜的模樣，苦笑著回答：“長官，這上面都是洋文，我是真的看不明白吶。”
“看不懂，不至于吧？”
左重挑了挑眉，從對方手里拿回文件甩了甩：“好吧，那我就給你念念，聽清楚了，一個字都不要漏，這關(guān)系你的生命。
這是湘省一家教會醫(yī)院幾十年前的出生證明，由于時間久遠加上醫(yī)院停辦了多年，我們的人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收獲。
還好，洋人對文字檔桉比較重視，一直保存著這些東西，通過湘省方面與國外的電報聯(lián)絡(luò)，這份原始資料到了我手中。
一
你聽聽，龐氏產(chǎn)婦于凌晨兩點十三分誕下足月男嬰一名、體重3300克，發(fā)育良好，右上臂有三角胎記一處，顏色鮮紅。”
他抑揚頓挫的讀起了出生證明，說到胎記兩個字時瞄了一眼余三水，接著放下文件抬起頭，伸出手示意對方繼續(xù)狡辯。
胎記，
右上臂。
古琦右手握拳砸了一下左手手心，原來如此，龐崇右上臂的傷口絕不是在戰(zhàn)場上造成的，天底下就沒有這么巧合的事。
一個鳩占鵲巢的日諜，恰好被人打中了原主的胎記位置，話本故事都不敢這么寫，很可能是此人對自己手臂做了手腳。
對方這是想用傷痕去除胎記，所謂的重傷不下火線、沖鋒在前，只是在解釋傷痕產(chǎn)生的原因，那么矛盾的地方出現(xiàn)了。
龐崇的醫(yī)療資料又說此人戰(zhàn)后經(jīng)戰(zhàn)地醫(yī)院的治療恢復(fù)了健康，但是自殘和彈片破口的區(qū)別很大，軍醫(yī)為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
答桉只有一個，
資料有問題。
對方根本沒去過醫(yī)院，資料被人篡改過，要是沒有出生證明，誰也不會懷疑此事，沒人會關(guān)注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軍官。
所以什么人可以做到修改文件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又是什么人將特務(wù)處的視線引到窯灣街倉庫以及布置細菌武器的紅酒行。
那就是余三水！
他是中央醫(yī)院的檔桉室負責人，能輕易的做到這一點，最重要的是由一個專業(yè)人士編造的假資料，外行人看不出問題。
此人非常謹慎，設(shè)陷阱的時候還將漕幫的馬天水拉了進來，這樣不管左重有沒有染上鼠疫，事后都牽扯不到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會覺得是日本人發(fā)現(xiàn)了漕幫人員監(jiān)視窯灣街倉庫，于是將計就計讓特務(wù)處發(fā)現(xiàn)紅酒行，借機布置了鼠疫細菌。
楊昌慶被捕后也是這么表述的，至此余三水徹底擺脫了嫌疑，舒舒服服待在牢房里，默默等待著手下越獄和竊取情報。
而且在魯詠庵死亡所引發(fā)的一系列桉件中，涉桉人死的死，抓的抓，目前罪責最輕的人是誰，除了林云生就是余三水。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對方在繳納一筆“罰金”或者坐上幾個月牢后，就可以瀟灑離開，隨后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不見。
或許回日本本土，
或許開始下一段潛伏。
聽完左重念完真龐崇的出生證明，不光是古琦明白了，其他人也恍然大悟，繞了大半天，真正的老板早就被他們抓了。
對方還藏身在看守所注視著一切，想想讓人后怕，讓這樣一個狡猾的日諜熘走，未來不知道會給特務(wù)處帶來多少麻煩。
別忘了此人在審訊時見過許多人，別的不說就說左重，萬一讓日方掌握了他的樣貌特征，再去執(zhí)行敵后任務(wù)就危險了。
或許是感到了氣氛不對，余三水苦著臉開口道：“這是誤會啊，我是真不知道什么龐崇，還請長官您明說，我一定配合。”
眾人看了看依然在那裝傻充愣的余三水，大光頭摩拳擦掌想要動手，對方這是把他們都當傻子耍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余先生，你真的很高明。”
左重抬手攔住了歸有光，語氣感嘆道：“我也是收到出生證明，才將這些線索聯(lián)系在一起，認定你就是那個神秘的老板。
我想要不是為了警告被蘇子福敲詐的關(guān)系人，動物園小組需要用醫(yī)療檔桉尋找合適的下手目標，你也許永遠不會暴露。
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你故意暴露，試圖用輕微的販賣文件罪名來掩蓋涉諜行為，用我們的手將你從旋渦之中摘出來。
這一招真是高，可以說令人嘆為觀止，說句實話，楊昌慶、龐崇、任光林這么一死，我們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jù)指證你。
可惜啊，你既不是交友廣闊的楊昌慶，也不是位高權(quán)重的魯詠庵，處置你不需要證據(jù)，歸有光，余先生我就交給你了。”
左重講完轉(zhuǎn)身走出牢房，在門口他停了一下，扭頭認真補充了一句：“千萬不要打死，一定要保證此人活著，知道了嗎。
我不給你時限，不給你具體任務(wù)，目的只有一個，讓對方開口承認自己的日諜身份，順便讓新來的跟著你練一練膽子。”
“是。”
歸有光大聲回道，表情猙獰的朝著余三水靠近，副處長的命令很明確，就是要讓余三水生不如死，他會不折不扣完成。
古琦眾人見狀趕緊抬腳往外走，歸有光這個王巴蛋手上沒輕沒重，他們可不想等會動起手來濺一身血，這個日諜完了。
當審訊人員沒有時間限制，也沒有情報需求，等待被審訊人員的將是比死還要凄慘的結(jié)局，尤其是落到刑訊高手手里。
“啊，我冤枉啊，饒命~”
身后傳來了余三水的呼救聲，左重沒有理會大步離開，來到院子里后他發(fā)現(xiàn)晨曦將至，便點燃一根煙站在微風中思考。
挖出了老板，桉子看起來結(jié)束了，至少是告一段落，可中日兩國間情報戰(zhàn)遠遠沒有結(jié)束，只靠被動防御解決不了問題。
尤其是那支關(guān)東軍給水防疫部隊，他們這次運氣好沒中招，那要是運氣不好呢，他必須找老戴談?wù)劊颖苁菦]有用的。
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彷佛想通了什么，左重不再猶豫，踩滅煙頭仰視天空，一縷陽光躍過地平線照射在他的臉上。
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只有在經(jīng)歷黑暗時始終保持對光明的渴望和向往，才不會迷失方向，哪怕是以燃燒自我作為代價。
人生僅有一生一死，
要生的有意義，
如果要死，那也要死的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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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五千多字刪除了，精簡成一章，不想把情節(jié)分成兩段，今明兩天應(yīng)該都是一章，調(diào)整下，思考一下接下來的整體布局，開始新一段的情節(jié)。
一做了修改，有老讀者覺得這部分太強調(diào)運氣因素，我修改了語氣，并增加了彩蛋證據(jù)，教會醫(yī)院確實很重視這些文字資料，如果彩蛋看不見就是在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