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將雨傘遞向前，皮克馬上伸手，將雨傘接住。
“家里還有幾口棺材？”
“少爺，家里常備的有四口空棺材。”丁科姆馬上回答道，“您是要用么，要送去哪里，我這就去先把靈車發(fā)動起來？”
“應(yīng)該，夠用了。”卡倫點了點頭，伸手指向皮克，“你現(xiàn)在去選一個質(zhì)地你覺得最好的。”
“好的，少爺，我這就去。”皮克馬上向后院庫房跑去。
丁科姆則道：“那我先去把靈車發(fā)動了倒進來好盛裝。”
“嗯，好。”
丁科姆拿起車鑰匙，打開車門，坐進靈車里，將車發(fā)動后，開始倒車，讓后車廂進入喪儀社屋檐下。
緊接著他馬上熄火下車，跑到后面，打開了后車廂，將推行鋼板放了下來。
轉(zhuǎn)過身，丁科姆對卡倫道：“少爺，我現(xiàn)在去和皮克一起抬棺材。”
“不用了。”
“額……少爺您忘了么，阿爾弗雷德先生現(xiàn)在還昏迷躺著，皮克一個人是抬不動的。”
“沒事，你休息吧。”
“好的，少爺，那我就去休息了，您要是有事，就吩咐……”
卡倫對著丁科姆抬起了手。
下一刻，丁科姆忽然感到喉嚨被堵住堵住的感覺，強烈的窒息感襲來。
他下意識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渴望獲得空氣，但很快，丁科姆發(fā)現(xiàn)從自己的嘴巴和鼻孔包括耳朵里，有沙子開始不停地流淌出來，這一幕讓他感到震驚和絕望，他只能盯著眼前的年輕男人呼救：
“少……少爺……”
卡倫微微一笑，脖子向一側(cè)輕歪，同時手臂向靈車車廂位置挪去。
“嗡！”
丁科姆整個人倒飛進入了靈車內(nèi)，落入了靈車中央的凹槽里。
卡倫沿著提前被放下來的推行鋼板邁步走上靈車，看著被固定在原本用來安置棺材凹坑里的丁科姆。
“少……少爺……”
卡倫對著前方做了個向下招手的動作。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上方，有沙子憑空出現(xiàn)，對著這個長方體凹坑填滿下去。
沙子逐漸覆蓋了丁科姆的全身，然后繼續(xù)填充，一直到將這個凹坑完全填滿，而且是一點都不多，正好和凹坑的四邊齊平。
鮮血，開始滲了出來，在沙面上形成了一道血腥的圖案。
卡倫蹲了下來，伸手在前方隔空指揮，似乎是在針對自己的“沙畫藝術(shù)”進行著最后的調(diào)整。
最終，沙面上的血跡形成了一道紅玫瑰的圖案。
卡倫拍了拍手，撣去了手掌上并不存在的沙子，站起身，重新欣賞起了這幅作品。
“唉……”
卡倫發(fā)出一聲嘆息，顯然，他對這幅作品并不感到滿意。
“不該畫玫瑰的，庸俗了。”
留下了這句評價后，卡倫轉(zhuǎn)身走下了靈車，向喪儀社后院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從袖口里取出一份報紙，這是一份前幾期的報紙，頭版頭條的大照片就是卡倫自己。
他站在審判庭上，英俊且肅穆。
下面不僅大篇幅介紹了維科萊案，還花費了大量筆墨介紹了卡倫的過去經(jīng)歷，儼然是約克城大區(qū)年輕一代風(fēng)頭最盛的人物，被譽為這約克城大區(qū)正在升起的新星。
“可惜了，他今晚好像不在家。”
……
“會不會是有外人來拜訪？
伱知道的，卡倫在外面認識一些比較強大的人物，人家過來做客也很正常。他在丁格大區(qū)培訓(xùn)時，不是認識了好幾個很欣賞他的導(dǎo)師么？”
凱文搖頭：“汪。”
“你感知到了殺意？”
普洱愣了一下，不再廢話，馬上閉上了眼。
它和卡倫之間有一個專屬的特殊聯(lián)絡(luò)方式，比電話、烏鴉以及通訊法陣都要快捷穩(wěn)定和方便得多，畢竟，它和卡倫是共生契約關(guān)系。
不一會兒，普洱重新睜開眼，對凱文道：“我相信卡倫已經(jīng)感知到了我這里的危險警訊，然后呢，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汪汪！”
“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現(xiàn)在唯一活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當(dāng)作真正的一只貓和一條狗？賭來的那個人，只會殺人而懶得動寵物？”
普洱目光里流露出猶豫之色，這大晚上莫名其妙的危機出現(xiàn)，讓普洱有些猝不及防。
甚至可以說，一百多年來，不管是待在明克街還是待在喪儀社，普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家里的安全感。
但普洱更清楚，凱文的感覺不會出錯，它已經(jīng)明確告訴自己有一個帶著殺意的強大存在來到了家門口。
這就迫使普洱不得不瞬間切換回自己沒當(dāng)貓前遇到危機時的那種狀態(tài)，老實說……有些生疏了。
不過，它清楚，凱文的這個建議是最靠譜的，一只貓一條狗，確實是能夠隱藏住身份，有很大概率在對方的殺意掃視下活下來。
但這同時也就意味著，放棄了對家里其他人的保護。
“阿爾弗雷德在他房間床上昏迷著，希莉去了古曼家當(dāng)幫傭現(xiàn)在還沒回來，萊克夫人和多拉多琳在家里……還有皮克和丁科姆，我們可以當(dāng)寵物，那他們怎么辦？”
凱文搖頭：“汪！”
“救不了？”
凱文點頭：“汪！”
“但是我無法接受就這樣把家里人送到那個家伙面前啊，還什么都不做。”
凱文凝視著普洱的眼睛：“汪！”
“我知道，我死了卡倫也會死，哎呀，好煩啊喵！”
“汪！”
“先不要催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普洱深呼吸兩下，正在快速地進行著思索，“蠢狗，你能想象等卡倫回來時，看見家里除了我們，其他人全部死掉的反應(yīng)么？”
凱文沉默了。
“你清楚的，萊克夫人和多拉多琳，作為帕瓦羅先生留下的家眷，卡倫是把她們當(dāng)家人對待的，還有收音機妖精……
能不能拼一拼？
我的意思是，延緩一下，我的火球，你不是在院子里布置過一些陣法的么？
我還知道，解開第二層封印后，你一直隱藏著一些東西，能用么？”
凱文攤開狗爪，很干脆地道：“汪！”
“沒希望，而且是一點都沒有，完全拼不過，也沒機會能拼贏，甚至連延緩一下都做不到？”
普洱貓爪抓著自己的腦袋，顯得很是糾結(jié)痛苦。
凱文就蹲在旁邊，它清楚，普洱最終會同意自己那條建議的，在明知道沒有勝算的時候，選擇保存自己。
它相信曾經(jīng)的探險小隊隊長頗爾.艾倫，會頭腦清晰。
“但是……但是……但是……茵默萊斯家的家訓(xùn)是……家人第一。”
普洱眼睛開始泛紅，它扭頭看向凱文：“不到最后時刻，不能放棄家人。”
淚珠，開始從普洱眼眶里滴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床單上。
看到這一情景，凱文原本堅定的目光，忽然軟化了下來。
它是冷血的，冷血到就算是火焰巨龍的血它都能直接生飲，但它一直又有極為溫柔的一面，在面對它的月亮?xí)r，它可以做到毫無底線。
卡倫就曾對阿爾弗雷德說過，哪一天拉涅達爾背叛自己，他不會覺得意外，同時他還能篤定，就算拉涅達爾背叛自己，它也不會傷害普洱。
這就是那位邪神的性格，是那么的危險，卻又是那么的清晰。
另外就是，普洱所說的茵默萊斯家的祖訓(xùn)：家人第一。
當(dāng)聽到這句話時，凱文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一下，它一直希望的是，可以獲得來自卡倫的更多信任，以讓卡倫繼續(xù)為自己解開下面的封印。
而這種信任，也可以理解成“籌碼”，需要自己用實際行動來獲取。
就比如最早時，卡倫的想法是先找到那枚拉克斯銅幣再給自己解開下一層封印，卻因為自己前些時間不斷做出的貢獻，讓卡倫不好意思再拖延，先幫自己解開了封印。
凱文提起狗爪，放在了普洱身上。
“汪汪~”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來賭一把？”
就在這時，凱文忽然一頓，普洱神情也隨之一滯，它們都感應(yīng)到了，有一個人的氣息，消失了，是丁科姆的。
“他開始殺人了，這么干脆的么！他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捆綁到一起，再發(fā)表一通演說后再來慢慢選擇人殺，該死，他急什么！”
凱文則扭頭看向喪儀社入口的方向：“汪。”
普洱說道：“我們需要時間，但似乎，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
“卡倫先生。”
當(dāng)卡倫即將邁入后院時，身后傳來了一聲呼喊。
卡倫回過頭，看見一個身穿著雨衣的男子從雨幕中走了進來，自他身上，散發(fā)出濃郁的腐爛腥臭氣息。
“卡倫先生，您是不認識我了么？”
男子一邊說著話一邊將自己身上的雨衣解開，露出了一張滿是膿包的臉，像是在約克城下水道里不知道被浸泡了多久后的樣子。
達利斯自嘲道：“是啊，也不怪您不認識我了，我自己，都已經(jīng)不認識自己了。”
卡倫微微側(cè)過身。
“卡倫先生，您說過，如果可以的話，您會和我喝一杯茶聊一會兒天，我之前就來過了，但您不在家，今晚正好又開始下起了雨，我本想去追尋我的那個歸宿下水道，但走著走著，又不知不覺來到了喪儀社這里。
我想看看，再碰一次運氣，看看您今晚在不在家，結(jié)果我的運氣不錯，您在家，呵呵。”
卡倫問道：“喝茶？”
“是的，您現(xiàn)在有空么？”
“聊天？”
“我一直期待著，或許，這就是我還沒被沖進下水道的原因，我總得，指望著點什么。”
卡倫點了點頭，回答道：“好的，喝茶聊天。”
“謝謝您，卡倫先生，我可以距離您遠一點，否則我擔(dān)心我身上的味道，會影響茶香。”
“不用，我不介意。”
卡倫主動向他走去。
“是么，卡倫先生，那就抱歉了。”達利斯笑道，“您真是一個好人，一個善良的人，我很感激能夠在生命的余暉里，得到來自您的包容。”
“你太客氣了。”
“不，您不知道，我到底有多……”
卡倫抬起手，地面上出現(xiàn)了一根根沙錐，直接洞穿了達利斯的身體。
“卡倫先生……您這是要做什么……”
達利斯想要掙脫，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自己的身體在沙錐出現(xiàn)前，就已經(jīng)被死死禁錮住了，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擁有著絕對可怕的控制力！
“你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我原本以為，意外可以誕生美感，但你的出現(xiàn)，只會讓我覺得厭惡。”
“卡倫先生……我知道我有罪……但是……”
卡倫將攤開的手掌緩緩握住，似乎沒有興趣再說話。
沙錐開始瘋狂絞殺，但伴隨著“啪”的一聲，達利斯整個人炸裂了開來，膿水濺射得四處都是。
卡倫的手開始顫抖，他看著四周被弄臟的環(huán)境，一股憤怒的情緒升騰而起。
“這么臟……這么臟！”
卡倫轉(zhuǎn)身，想要繼續(xù)走向后院，但走到一半，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再次看向四周的環(huán)境，他實在是無法忍受了，雙手攤開，黃沙以他為圓心開始快速向四周擴散，利用沙子對這里進行污漬的清理。
過了一會兒，先前散開出去的沙子開始消散，四周的墻壁和地面全都變得很是干凈，達利斯炸裂后形成的污漬和污染被徹底清除。
“呼……”
卡倫長舒一口氣，他感到舒服了，如果留著這里自己親手弄出來的骯臟不去清理，他會感到極為煎熬。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向里走去。
進入院子，卡倫先看向左側(cè)，那間屋子里躺著一個人。
然后，他又看向右側(cè)，那邊兩間屋子里，躺著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對差不多的人。
卡倫閉上眼，似乎是在調(diào)整著自己的某種狀態(tài)，然后他轉(zhuǎn)身向右側(cè)走去。
但剛走沒幾步，他就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看向反方向，那間屋子里出現(xiàn)了光與影的交替，這些交替并不存在于現(xiàn)實，而是一種幻術(shù)場景的變幻所形成的精神波紋。
卡倫改變了主意，走向了阿爾弗雷德所在的房間。
推開門，站在門口，看見里面床上躺著一個男子，男子的雙手不時地在身前揮舞，他閉著眼，明顯還在昏迷，兒這些動作，更像是他此時的一種“夢游”狀態(tài)。
事實就是，阿爾弗雷德還沒“醒酒”過來，依舊處于不省人事的階段。
“這么快的幻術(shù)場景更迭么，有點意思。”
卡倫側(cè)過頭，阿爾弗雷德睡覺位置的上方，出現(xiàn)了沙子的累積，而這些沙子，正逐漸形成一張兇獸的嘴巴，嘴巴里罪醒目的，是兩顆高高凸出且彎曲的長牙，這是幻獸孔帕西尼的形象。
此時，這只由沙子聚集而成的巨口，正在向下壓迫，只需要一口，就能將阿爾弗雷德的身體完全攪碎。
不過，與此同時，卡倫也將自己的精神意識釋放出了一點，想要看一看這些幻境的畫面。
然后，他頓住了，上方幻獸的巨口也隨之停滯。
因為在幻境中，他看見了很多讓自己熟悉的場景，曾經(jīng)屬于沙漠神教教廷圣地，遍地流淌的黃沙，以及長著象牙的男子。
“這是怎么回事？”
卡倫很是疑惑。
這時，外面?zhèn)鱽砹似た说暮奥暎骸吧贍敚規(guī)徒o您選了一口黑色的棺材，您要不要過來看看，是否覺得滿意？”
皮克的打擾，讓卡倫有些不滿，不過他覺得，先把其他檔次低的作品完成再來品味這一件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卡倫打了個響指，昏睡中的阿爾弗雷德身上出現(xiàn)了一道道沙子制作而成的枷鎖，將本就不會反抗的他困鎖在了床上。
隨即，卡倫走出了阿爾弗雷德房間，關(guān)上了門。
但當(dāng)他出來時，卻沒看見本該站在倉庫門口的皮克。
嗯？
倉庫里面布置了隔絕法陣么？
卡倫目光變得陰沉了下來，是被發(fā)現(xiàn)了么？
這讓他感到憤怒。
雖然因為那個忽然出現(xiàn)的滿身膿水的家伙影響到了他的節(jié)奏，但他本人，還是很沉浸的。
可是如果身份這么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他就無法得到本該有的體驗了。
強壓制著內(nèi)心的膈應(yīng)，卡倫還是繼續(xù)向里走去。
倉庫里，一片漆黑，哪怕站在門口，也依舊看不見里面絲毫。
真的是隔絕法陣。
卡倫抬起手，準備強行破除這些東西，忽然間，陣法關(guān)閉，隨之而來的，是一團團紅色的火焰以一種極為詭異的方式正在運行著。
正中央位置的一口被推開蓋的棺材邊緣，坐著一個頭戴風(fēng)帽身穿黑色裙子的美麗女人，女人懷里抱著一只黑色的貓咪，她正用自己的手輕撫著貓咪的毛發(fā)，在女人的腳下，一條金毛正依靠著她的腿坐著。
金毛身上，都散發(fā)著神圣的氣息，像是染上了一層極為特殊的光暈，也使得那個女人的身影顯得十分神秘。
“喵~”
黑貓發(fā)出了極為慵懶的叫聲，女人則面帶微笑繼續(xù)撫摸著懷里的貓，緩緩道：
“你打擾了我的休息。”
隨即，
女人挪動目光，看向卡倫，她的目光里，沒有絲毫情緒，只有絕對的冰冷：
“信仰隕落之神的小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