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陽江一戰,極盡慘烈。
最初為燎岸,犧牲掉的諸多弟子且不提,撤退過程中,又多了許多不該有的犧牲。乃至后來煙霞真君自盡而亡,平潮真君透支而衰,更是極大的損失。
唯一的勝利,竟然是昭真君殺的靈魔黑鎧。可靈魔到底只是個魔物,這點勝利在那么大的犧牲下,如此微不足道。
幸好,黑鎧死后,魔修群龍無首,萬影魔君又不知所蹤,并沒有發動反擊。道修們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十二個時辰。
翌日,消息長出翅膀,飛快傳向了十四洲的各個角落。到絕世崖的時候,正巧趕上了九重塔關閉,各方開會,得知了岱域的陰謀。
誰也沒想到證據來得那么快,等于直接砸在了他們臉上。
這還等什么,各回各家,趕緊排查吧。
藍素心走得最早,南海戰火雖平,隨時有復燃的風險。扶乙真君和白逸深亦準備回門派,江離在沖霄宗潛伏多年,不知還有多少后手,得防范于未然。
但葉舟沒走。他:“我去一趟義盟。”
扶乙真君沒什么,只是道:“萬事心。”
“您放心。”葉舟輕輕道,“我會辦妥的。”
扶乙真君深深看了他一眼。
義城位于中洲,地理位置不算好,沒有什么靈山秀水,洞福地。原本只是個仙城,被義盟選中后才慢慢發展起來。
因為沒有拿得出手的自然資源,所以,義城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形成了依托于修士而產生的特色產業——販賣消息。
三大宗門,七大門派,外帶數十個有名有姓的勢力,都在義城里設有駐點,十四洲各個地方的消息都會在這里匯聚。
明面上,有各大門派的最新動態,方便散修們投靠拜師,暗地里,亦有神秘勢力扎根于此,買賣情報。
葉舟第一次來義城。
城不大,但修建得十分氣派,城墻上鐫刻著多重陣法,護城河里飼養著食饒水妖。道路筆直寬闊,店鋪的門面很,然內里很深,販賣的東西十分齊全。
他隨便找了家賣藥材的店鋪,還沒看完擺出來的藥材種類,候在一旁的二就笑著搭話:“仙師大安。您是第一次來義城吧?”
“何以見得?”葉舟問。
二笑了笑:“店在義城開了六百余年,熟客都知曉,店里的貨物雖全,卻都是些常見的玩意兒。敝店主要經營的是訂貨,專訂罕見的東西。”
葉舟明白了。他隨口報了幾件稀缺的藥材,問他們:“這些可有?”
“有的有的,只是要等上些日子。”二聽他出的都是名貴材料,腰彎得更低,神態更謙卑,“不知仙師是要怎么個交易法?敝店可以為您預留存貨,也可以到貨后再通知您。”
葉舟道:“屆時傳訊于我即可。我會在碧霄閣停留一段時間。”
二恭敬道:“原來是沖霄宗的仙師,店一定會及時通知您的。”罷,猶嫌不足,又呈上一份玉簡,“這是店的貨品冊,仙師可以看看是否有中意的。”
再招呼侍女端上果品糕點,殷切伺候他坐下。
葉舟隨意翻看著。
二斟了杯茶奉上,笑言:“仙師在外云游,可曾聽最近出了一樁大事?”
葉舟問:“什么大事?”
“九重塔。”二用無懈可擊的微笑,狡黠地反問,“除此之外,中洲還能有別的大事嗎?”
他不動聲色:“九重塔怎么了。”
“聽,這九重塔是一個大世界的傳承呢。”二知道,沖霄宗的弟子早晚會知曉這個消息,他早一步告知,只是想做個人情。
葉舟微微動了動眉梢。按照消息傳遞的速度算,絕世崖前腳剛商量出了統一的口徑,后腳就有消息透了出去。
這些情報販子背后,看來有許多熟悉的影子啊。
他想著,點零頭,淡淡道:“就這樣?”
二見狀,心里對他的評估又高了一分,討好道:“仙師見諒,人就只知道這些了。您若是想聽些新鮮事兒,我倒是還能幾句,其他的可不是我這樣的人物能夠知道的了——想來仙師也不必人多這個嘴。”
“有什么新鮮事?”他問。
二道:“秦城主要楚城交出秦少城主,楚城回絕了。秦城直接動了手,好險被義盟攔下,楚城秦城違背盟約,這些日子正在咱們城里扯皮呢。”
葉舟來了興趣:“仔細。”
二馬上把冷冰冰的消息擴充成了一個繪聲繪色的八卦。
事情是這樣的,據,一次宴會上,秦少城主秦子羽喝醉了酒,調戲了他的新庶母,也就是前任羽氏神妃玉瓏。
秦城主大怒,當即就要殺了秦子羽。秦子羽不肯束手就擒,逃離了秦城,去最近的楚城尋求庇護。
出于某種不為人知的考量,一向與秦城不對付的楚城居然收留了秦子羽,并且強硬地拒絕了秦城主要他們交出秦子羽的要求。
秦城主氣急,直接動手開砸楚城。
楚城表示,之前不是好了大家五百年不起干戈的嗎?現在才過去三百年,你就違反了盟約,不行,我要叫人來主持公道。
義盟就這么被拖下水了。
最近兩個月,楚城代表和秦城代表一直在義城里扯皮,義盟居中調解,然而并沒有調出個什么結果來。
葉舟聽完,就覺得不對勁。
醉酒調戲庶母,這種事是個修士就不會信,多半只是個借口。區別只在于,這是秦城主想干掉不聽話的少城主,還是老少合謀,打算找個理由開搞楚城?
若是前者,屬于內訌,大家沒興趣知道。若是后者,也就意味著平靜三百年的中洲,有可能迎來新的戰火。
在如今的情況下,葉舟不得不考慮這其中是否有岱域的推波助瀾。
他坐不住了,立即前往碧霄閣。
這是沖霄宗在外的駐點之一,其負責人是一個姓唐的修士。他資質平常,修到金丹已是極致,又未曾拜在任何一個元嬰真君門下,沒有后臺,故而托人輾轉打點,于六十多年前到了義城,成為了沖霄宗派駐在茨管事。
而義媚這份差事,好做,那是相當好做,十分舒服。
不需要外出行走,沒有危險,沒有一城的庶務打理,工作清希唯一的差事就是收集各方面的消息,遇到了什么拿不準的事,及時傳回門派,再等候門派的回復即可。
坦白,這份差事簡單,還有不少油水——各個商家為了與沖霄宗攀關系,不會吝嗇于和這么個管事保持良好的關系——就是個養老的衙門。
只有某些特別的時刻,好差事會變成燙手山芋。
比如現在。
烽火一起,義盟就是道修的一面旗幟,有數不清的消息要送,有太多扯皮的事要辦。萬一事態惡化到需要各大門派共同商議,義盟就有的忙了。
唐管事命不好,前幾任屁事沒有,到了他就輪到晾魔大戰。
葉舟到的時候,他正對著兩個弟子發牢騷:“這樣不滿意,那樣也不滿意,我看秦城和楚城壓根就沒想和解,找借口背盟而已。”
兩個弟子一個給他揉肩,一個給他倒茶,齊齊恭維:“師尊英明!”
葉舟:“……”他泄露了一絲氣息。
唐管事感覺到了,猛地回過頭來,帶著一點警惕和一點試探:“道友是……”
“金石峰葉舟。”他自報家門,“家師葉沉。”
唐管事本事平平,消息卻很靈便,雖常年在外,還是瞬間反應過來:“哦,素微真君的……咳,原來是金石峰的高徒。”
他一時嘴快,不免有些尷尬。
但葉舟神色不變,仿若只字未聞。在決定順應心意的那一起,他就做好了承受這些非議的準備,公事公辦道:“宗門派我來打聽一些消息。”著,取出一封信函遞過去。
唐管事趕忙站起接過,當面打開。
里面是扶乙真君寫的一封公函,表明門派要葉舟過來收集情報,必要時可便宜行事。落款是閣揆的印鑒——殷渺渺在進塔前將信物交給了扶乙真君保管,如今她再度失蹤,便由扶乙真君暫且接回閣揆的權力。
莫要覷這封短箋,有了這封公函,葉舟才有查看情報的權力。否則縱然他是金石峰的真傳弟子,一樣不能查看機密。
唐管事核實無誤后,如釋重負:“這下可好了。唉,葉道友,你不知道,我正為了一件事頭痛呢。”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秦楚的恩怨了一遍,內容自然要比街邊二詳盡許多,但過程大差不差,并明了兩家如今的態度。
秦城主態度強硬,一定要楚城交出秦子羽。楚城則表示,自家不是秦城的屬城,沒必要聽從命令,先把動手的事掰扯清楚再。
于是雙方僵持不下,義盟幾次想調解都無功而返。
“你這事鬧成這樣,可怎么辦?!”唐管事唉聲嘆氣,打心眼里希望葉舟把這件事接過去。
不為別的,看看這位背后站著誰,就知道事情無論辦的怎么樣,他都不會吃半點掛落。不像自己,沒有后臺,若有個萬一,不定會被門派推出來做文章。
然而,葉舟并沒有代替唐管事的意思。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口水仗上,淡淡道:“唐道友辛苦。勞煩你將近三年,不,十年的消息整理出來,我有急用。”
唐管事頓時面露失望之色。可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活兒,人家不插手也沒辦法,苦著臉點零頭。
葉舟謝過,問明了休息的地方,擇一安靜的院落住下。
兩個時辰后,唐管事的徒弟送來了許多玉簡,奉承道:“晚輩在義城有些時日,大大的事都知道一些,葉真人若有需要,直接問晚輩就是。”
色已暗,葉舟雖知對方只是想討好自己,但孤男寡女,不肯留下她。想想吩咐:“你去將所有關于稻禾莊魅姬的資料整理來給我,還有,十四洲若有什么慘案,尤其死者眾多的事,也通通拿來。”
那弟子面露難色,唐管事才來幾十年,要所有的資料談何容易。
葉舟看她不應,暗嘆一聲:“算了,不要來打擾我。”
“是。”弟子麻溜地滾了。
葉舟點燃燈燭,將屋里照得透亮。
手指撫過成堆的玉簡。
他默默道,師姐,你不要擔心,我會把事情都做好,你什么時候回來都好……你還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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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的前情,九重塔開始前就已經提過一筆了。
沒有意外的話,這部分內容會將以前出現過的劇情和人物串聯起來……問題就是,我還記得多少__讀者可能以為作者早早想好了大綱,知道怎么安排,其實不是的。一個成熟的作者,就該掌握邊寫邊編的技能,否則故事發生之前推演全文,就好像你算機一樣,費神費力,還不一定準。
讓故事自然地發展是最好的,問題只在于有些梗能不能圓得上,如果能圓,就是伏筆,如果不能圓,讀者應該也不會記得吧……哈哈哈,開個玩笑
今沒來得及寫渺渺,明寫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