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秋水對殷渺渺的計劃沒什么意見,但提醒她:“門派家族王朝,歸根究底都是一樣的,只是道途上的棲息之處,而非終點。你可不要因失大,弄錯了主次。”
修士中,最有希望成就大道的人,絕對不會沉湎于世俗之事,唯有無望長生的人才會退而求其次,尋求權(quán)勢和財富。
顧秋水是前者,所求者,長生也。因此,他對掌門之位沒有興趣,對沖霄宗未來的藍圖也能保持平靜。
殷渺渺謝過他的好意,平靜道:“我這么做,并非為了皇圖霸業(yè),只是為了更好地踐行我的道罷了。”
她真正的目的不是把沖霄宗變成超級大派,而是通過其影響力,建立起一個更穩(wěn)定和平的秩序。
“我希望凡人不再如螻蟻,修為低的人不會被修為高的隨便斬殺,只要肯努力,無論什么出身的人,都能問道長生。”她嘆道,“古往今來,最終成功升仙的不過幾人,剩下的人也得好好活著啊。”
顧秋水靜默,少頃,搖頭道:“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插手其中,已失公允。”
“師兄,我這次進九重塔,頗有些經(jīng)歷。”她不答反笑。
顧秋水揚眉:“來聽聽。”
殷渺渺把喝凈的茶盞推過去,示意他表示一下。
“你倒是比過去隨性多了。”顧秋水不帶惡意地笑話了她一聲,給她倒了杯甘香的清茶。
殷渺渺假裝沒聽見,將神京的故事和九重塔里的所見所聞一一道來。
饒是顧秋水這等人才,在聽到星海描述的時候也不由震動。他眸光閃爍,大感興趣:“星海和深淵同出一源?有趣有趣,我還道地之外就是虛空,沒想到竟有如此廣袤的存在。”
他甚至道:“你既然能用那個印記污染凌西海,那給我也試試。”
殷渺渺:“……呵。”
果然是顧秋水,別人畏如蛇蝎,他卻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然并卵,她拒絕:“不校”
“別氣。”顧秋水催促,“讓我見識見識。”
殷渺渺無動于衷。
顧秋水遺憾至極。不過他反應(yīng)也快,思忖片刻,笑道:“你不肯就算了,回頭我去離竅島上,也不帶你。”
“我稀罕呢。”她不上當(dāng)。
顧秋水大為惋惜:“你不如以前好騙了。”
殷渺渺:“……”
她這輩子上過的最大的當(dāng),就是信了顧秋水的邪,回來做了個首席弟子。結(jié)果一發(fā)不可收拾,連道都搭上了。
“正事吧。”顧秋水收斂了戲謔之意,凝重道,“凌西海主動躍入深淵,我懷疑他極有可能沒有死。”
“我也這么想,岱域?qū)π呛I顪Y的了解遠勝于我們。”殷渺渺蹙眉,“不過事情已經(jīng)告一段落,凌西海沒有理由再和我們作對,我更擔(dān)心魅姬。她行事邪異,很可能不甘沉寂。”
凌西海這個人不能用好壞來形容,他目標(biāo)明確,搞事就是為了岱域。眼下沒了任務(wù),不會傻到和一界道門作對。魅姬則不然,她心狠手辣,能一來十四洲就殺了同伴,可見不是個大局為重的人,難保要搞事。
顧秋水屈指敲著茶案,冷笑道:“她識相的話,就該老老實實地躲著。要我,沒必要在一個人身上花費太多精力,提前防范墮落者更要緊。”
殷渺渺坦言:“他們把云海的傳承也給我了。”
“哦?”顧秋水來了興趣,“屏蔽感知的云海嗎?”
“沒錯,世界初生時,會有云海庇佑,螻蟻雖微,繁殖起來卻很快。地對世間萬物自有平衡,可算不得皆為芻狗。”她這便是回到方才爭議的話題了。
然而,顧秋水已經(jīng)對論道失去了興趣,追問:“云海為什么能屏蔽感知?”
“兩個字:混亂。”殷渺渺不賣關(guān)子,簡單道,“墮落者需要明確的坐標(biāo),陰陽五行,乾坤六合,秩序井然。云海卻清濁混雜,充滿雜質(zhì),會干擾機——起來,云層遮蔽日月原是最常見不過的自然現(xiàn)象,但細(xì)細(xì)想來,或許別有玄機。”
顧秋水若有所思:“有道理,大道至簡。”
他思考片刻,直截簾地問,“云海牽連甚廣,不是我們一家可校你對此有什么想法?”
“養(yǎng)雞生蛋。”她無奈道,“用神京傳承賺來的錢,聯(lián)合幾家,慢慢搭建吧。”
顧秋水忍不住感慨:“大工程啊。”
“在此之前,還得取得共識。”殷渺渺著,眼波帶笑,“無緣無故召集各家,恐為人猜疑,顧師兄可有什么良策助我?”
顧秋水冷笑:“行了,你是想問我肯不肯接任掌門,借機邀請各派吧?”
殷渺渺哈哈一笑:“瞞不過師兄。”第八書庫.8shuku.
“掌門之位有什么好坐的?你喜歡你上。”顧秋水不以為意。
殷渺渺連連搖頭:“我是不成的,神京的計劃不能以一派掌門的名義做。”
顧秋水頓了下,不得不承認(rèn)確實如此。掌門是一派象征,一舉一動都須慎重,但他也不想被束縛在這位置上,想了想道:“那你等等吧,看看道魔有沒有可能和談。”
“也只能這樣了。”
自白露峰的宴席后,過了月余,萃華峰千箓峰金石峰離火峰磨劍峰陸續(xù)送來了報價表。
殷渺渺逮了顧秋水,與其商量了幾日,定下了煉器項目的大致框架。因為曾經(jīng)有過承諾,且不好隨意挪用前世的稱呼,她干脆偷了個懶,將整個總公司命名為“神京書院”,煉器一道就叫做“器院”。
器院的股份共有一百股,其中沖霄宗占三十三,殷渺渺獨占三十四,剩下的三十三允許各峰以各種方式購買——將來若是凰月谷北斗堂等要入股,則可直接與沖霄宗交易。
而沖霄宗將來還有別的元嬰,亦可將部分股份轉(zhuǎn)讓,同時,現(xiàn)有的元嬰隕落后,允許將股份傳給門下弟子,但元嬰百分之百傳遞,金丹只能三分之二,筑基三分之一,其他部分要交還給門派。
這么一來,沖霄宗整體的股份有可能超過殷渺渺的百分之三十四,不過她并不在意。因為她還有未公開的內(nèi)容,隨時可以再繼續(xù)技術(shù)入股。
對此,大家心知肚明,但沒有人會和她計較。
沖霄宗用來交換的資源是弟子地盤和經(jīng)營,具體不多提。放開的三十三股,各峰都有認(rèn)領(lǐng):
翠石峰由殷渺渺全權(quán)代表,占三股;萃華峰是煉器起家,財大氣粗,擅長煉器者眾多,占了八股;千箓峰金石峰都有錢,占五股;離火峰磨劍峰都是武修,沒有太多的資源能夠交易,各占了三股;掌門和扶乙真君個人也各占了三股。
這么看來,殷渺渺三十四的股份相當(dāng)惹人眼熱。所以她表示,自己所得的部分會用來建造一個名為“神京”的大型幻境。
幻境中,她會將部分傳承藏于其中,有緣者得之,不取分文,只為了履行當(dāng)初對于神京遺民的承諾。
除此之外,只要認(rèn)購了器院股份的修士,就可以無償查閱器院里關(guān)于“器道”的內(nèi)容。
注意,只是道,道是理論,法是具體的功法,詳細(xì)的煉器秘籍自然是不能隨便外流的。
有好處,有威懾,衡量過后,眾人最終都認(rèn)可了這個方案,在契約上簽下了屬于自己的元神印記。
從這一刻起,“神京器院”這個名為學(xué)院,內(nèi)核就是個企業(yè)公司的大型半學(xué)術(shù)半經(jīng)濟的組織正式成立。
能不能成功,殷渺渺并不敢確定。左右失敗了也就是賠點靈石,她還有其他傳承在手,換個方式就是了。
有錢,任性。
在利益的驅(qū)使下,器院的搭建不快也不慢。困難和矛盾少不了,好在上頭的大佬都比較安分,在試驗品成功后,慢慢搭建起了生產(chǎn)線。
當(dāng)然了,煉器終歸是“道”,不可能拆分成流水線,只按照個人擅長的部分給予了圖紙。每個煉器師只負(fù)責(zé)學(xué)習(xí)兩三件法器,下頭的徒子徒孫們更不消,大家都知道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多多少少留了一手。
殷渺渺暫時不打算改變這種師徒傳承的模式。大家都把傳承當(dāng)寶,她要是當(dāng)草,下面也就沒法玩了。
是以在有經(jīng)驗的前提下,一年后,整個器院便有了雛形。
三年后,東洲的法器店鋪里,開始出現(xiàn)大量的新法器,且以中低階為多,大大豐富鐐階修士的選擇空間。
殷渺渺眼看一切上了正軌,開始逐步放手。
她本打算閉關(guān)一段時間,改良自己的法器,誰想一個消息傳來,徹底打斷了她的計劃——萬影魔君正式成為魔帝,并且向道門下了戰(zhàn)書。
大意是:一晃眼,我們開戰(zhàn)也有一段時間了,你們有傷亡我也有損失。看到那么多修士未證大道便隕落,我心里也非常惋惜。可是,你們道門和我魔道是生之?dāng)常驼勈遣豢赡芎驼劦模覀兡薹钚械氖侨跞鈴娛常灰銈兊佬弈苴A過我們,我們便不再進犯。
殷渺渺看到這冠冕堂皇的辭,差點沒給氣笑——凡成大事者,必然厚顏無恥,真不想那么多人死,你早干什么去了?
不過,她也看出了隱藏的意思。
萬影魔君不想再打下去,但攻打道門是前任魔帝的命令,他一上臺就改了,難免令下面的人嘀咕膽氣不足。所以,他換了一個方式,要求一局定勝負(fù),既不墜威名,又能保存實力。
而對決的方式,是以山川為棋盤,修士為棋子,誰先斬殺對方主將,誰就贏了這一局棋。
以及,這是魔洲上下對道門整體下的戰(zhàn)書,其他門派也就罷了,希望三大宗門不要吝嗇出戰(zhàn)。
翻譯成人話就是:三大宗門都必須有人出戰(zhàn),否則我們是不認(rèn)的,至于三個門派誰主誰副,你們自己去商量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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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大戰(zhàn)還沒打完呢,這個也得收一下
不要急,終章離完結(jié)還有點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