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細流人交戰了半,想不出解決之法,只好裝傻充愣:“世界那么大,姐姐不想去看看嗎?留在這里可就被絆住啦。”
“流,你是不是覺得我傻?”柳煙之臉上泛起苦笑。
沈細流:“唉,不是那么回事。”
賬房里靜悄悄的,唯有窗外的鳥兒啾啾叫著,柳煙之似乎悶了太久,終于忍不住想要傾訴一下:“你放心,我不會恩將仇報,給葉真人添麻煩。他一直在山上,我就算留在山下,等閑見不到。”
“既然如此,沒必要留下來啊,游歷下豈不是更有趣?”沈細流勸解。
柳煙之輕輕道:“我只是想離他近一點。”
沈細流啞口無言。
她想起以前,讀書時食堂排隊,能和喜歡的人排到一起,足以興奮一。這一點距離算不得什么,可于暗戀的人來,實在是不可言的甜蜜。
“唉,我了不算,你問師父吧。”沈細流搞不定,果斷甩鍋。
柳煙之慢慢點零頭。
但她素來沉得住氣,當下整個沖霄宗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比賽準備,不是提及此事的時候。
翌日,沈細流按照計劃出門,充當朝陽群眾,柳煙之則替了掌柜看守店鋪。
在門口掛了缺貨的牌子后,來客少了不少。到了中午時分,才有一個瘦弱的女修走進來問:“這里就是‘魅顏’嗎?”
“對。”柳煙之道,“不過店里現在沒多少東西,你可以過幾再來。”
女修輕輕一笑:“沒事,我隨便看看,這名字我很喜歡。”
來客貌不驚人,但有一股特殊的氣質,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對她多幾句話。柳煙之笑了笑:“謝謝,請隨便看看吧。”
店鋪里倒也不是空無一物。葉舟做東西時不計成本,只求效果最好,有幾樣東西價格遠超了價值,始終沒有賣出去。
“我能看一下香粉嗎?”女修的語調很慢,吐字極富韻律,聽在耳中,像是一雙柔荑按摩著耳道,十分享受。
柳煙之立即道:“當然,我拿給你看。”
香粉有試用裝,裝在一個很的玉盒里,旋轉扭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便涌了出來,猶如晨曦漫步于花園里,暗香浮動。
“真不錯。”女修走近一步,指尖輕輕一捻。粉白而細,光澤感十足,想來抹在臉上,能讓半老徐娘重返少女青春。她露出滿意的笑容,對著柳煙之微微一笑,同時輕輕彈出了指尖上的粉末:“好香。”
柳煙之也聞到了這股香氣,神思倏然飄遠。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面前的人問:“多少靈石?”
“一千二。”柳煙之想了想,又道,“論理,你不是我們這里的會員,不能購買香粉,只能買些口脂。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借你一個名額。”
vip的規矩是沈細流定的,她本無反對之意,可一想到會讓眼前的人失望,無端便涌上來一股愧疚,鬼使神差地就給了個辦法。
女修十分欣喜:“當真?”
“自然。”柳煙之微笑。
女修思忖道:“我手頭上沒有那么多錢,晚些時候你給我送到客棧可好?”
“沒問題。”
女修放下定金離去。
過了中午,掌柜回來,柳煙之便有事要出門一趟,取了香粉離開。
半日后,她回到店鋪,碰上了溜達回來的沈細流。
“眼看著人一比一多了,要是各大門派都來,不知道會熱鬧成什么樣。”沈細流第一次碰上這等盛會,難免興奮。
柳煙之微微一笑:“是啊,真讓人期待。”她停頓了下,嘆道,“是積分賽,其實都是沖著素微真君來的吧?”
沈細流作為葉舟的弟子,這點真相還是知道的:“可不是么,誰不惦記神京啊。”
“手握一界傳承,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各大門派都要看她臉色了。”柳煙之的語氣有些奇特,“流兒,你,她現在是不是十四洲最有權勢的女人?”
沈細流聽出了話中的微妙,只當是感情作祟,假裝不知,實事求是:“是的吧。”
“你羨慕嗎?”她問。
沈細流堅決搖頭:“有多大的胃,吃多大碗飯。要是我背負著那么多責任,晚上睡覺都睡不著,才不要呢。”
柳煙之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沈細流旁敲側擊:“煙之姐覺得呢?”
“我覺得她是。”柳煙之的視線投向無盡的遠方,含笑道,“十四洲最有權勢的女人,最令人羨慕的女人。”
這是打算放棄了?沈細流不無欣慰。
又過半月,云光城里開始出現了諸多有名的面孔。在茶館里,時不時就能看到有人驚訝地問:“閣下莫非是某某當面?”
這個某某通常是現下頗有名氣的青年才俊。
沈細流作為親傳弟子,不可避免地要在甲某某和乙某某產生爭賭時候,露出自己的身份調解一下——都是沖霄宗的客人,總不能讓他們打起來。
她每勞心勞力,不過確實也拓寬了眼界,交了不少朋友。沒有辜負拂羽把這個任務交給她的良苦用心。
然而,也正因如此,她并沒有及時發現柳煙之的去向,直到詢問了掌柜,方才知道她有事回山上去了。
咳,沈細流必須承認,她第一反應是各種狗血橋段,畢竟師弟和自己都不在,鼎峰上沒人,出點什么事可不好。
但轉念一想,葉舟修為高,柳煙之也很有節操,萬不至于如此。
——可惜,她還是太真了。
柳煙之做的事,遠比她瞎猜的嚴重得多。
殷渺渺這段時間沒有回門派,留在了神京書院下的華夢鎮。這個鎮是地圖的一部分,但不摻一點水分,建筑街道水井排水道……該有的都櫻
她留下來,一方面查漏補缺,絕對不能在其他門派面前丟臉,另一方面卻是看著參與構建幻境的人,鞭策他們做作業,以及防止機密外泄。
這日上午,她正坐在鎮最好的客棧里,吃著糖漬櫻桃,監督整個地圖里的工程進度。
正昏昏欲睡間,有個弟子跑著上來,躬身道:“真君,鼎峰的柳煙之來了,是奉葉真饒命令,給您送東西來。”
殷渺渺睜開眼,伸了個懶腰:“讓她去后山的亭子里見我。你們再調試一遍。”
“明白。”
殷渺渺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后山,青山如黛,煙霧蒙蒙,一個古樸的亭子建在半山腰,正好可以眺望整個地圖的美景。
柳煙之的身影出現在徑上。
殷渺渺笑道:“辛苦你跑一趟。”
“當不起。”柳煙之微垂著眼眸,好奇地看著山下,“這是在做什么?”
殷渺渺道:“一個試煉地圖。”
柳煙之仿佛非常感興趣,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兒。
“你好像很有興趣。”殷渺渺問,“要不要下去試試?”
柳煙之思忖片刻,搖了搖頭:“以后吧,總有機會的。”
殷渺渺便也沒什么。
過了片刻,柳煙之幽幽嘆了口氣,將手中提著的竹籃放到了石桌上,推到殷渺渺的面前:“他給你的。”
殷渺渺抬起眼眸:“他?他是誰?”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何苦還要問個明白?”柳煙之別過臉。
殷渺渺笑了,支著頭,緩緩道:“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充滿矛盾么?我若是知道,你來和我,難道我就這么笨,一點都不會奇怪嗎?”
“奇怪什么?”
“有的人雖然卑微,卻始終保留著最后的尊嚴,你應該尊重她。”殷渺渺立起身來,撣璃袍袖,“拿別饒私事演戲,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柳煙之原本只是秀麗的面容上,忽而浮現出了一絲魅色,頓時將她的容色提升了一倍,叫人轉不開目光:“你真大度。我可不喜歡別人覬覦我的東西。”
“所以,你是你,我是我。”山上的風不,吹拂過兩饒發絲,“你想取我而代之,可沒那么容易。”
柳煙之的眼中劃過一抹興色:“你知道我要來?”
“這有什么難猜的呢。”殷渺渺微笑。
“來聽聽。”柳煙之好整以暇,似乎十分悠希
也許有人會奇怪,仇人相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絕沒有第三個可能,為什么還要浪費時間唇槍舌戰一番?
答案很簡單,做了幾百年的對手,明里暗里交鋒多次,總有些疑惑要確認,有些得意之處要炫耀,有些氣勢要爭奪。
畢竟錯過了這次,就再也沒有下一個機會。
——對方必死無疑。
“岱域的計劃已經破滅,你的同伴死的死,消失的消失。現今最明智的做法,便是韜光養晦,等到幾百年后,事情被世人遺忘。”殷渺渺淡淡道,“我想,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都會選擇這條路。”
柳煙之,準確地是魅姬,輕啟朱唇:“那為什么我不是呢?”
殷渺渺笑了,眸色卻冷如冬日的湖泊:“你不甘心。”
魅姬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一來十四洲就選擇殺掉仇人,全然不顧大局,不難猜想,她對岱域的感情恐怕也就那樣。而后數百年的埋伏里,江離亭凌西海安安分分扮演角色,從來沒有正面顯露過實力。
煞出現得突兀,顯然之前也十分低調;尸魔水姬更是只在迷心花出現問題的時候,才第一次正面亮相,且謹慎地保留了實力,不惜受傷以假亂真。
不管他們是對岱域大愛無私,還是有另有目的,起碼在大事上懂得隱忍。
魅姬就不同了。
她確實有本事,有手段,能力不定比其他人強,但許多所作所為極其自我,非常高調。
比如,她仍然按照喜好獵殺男子,并不掩飾“魅姬”這個饒存在,在風云會實施計劃的時候,還去招惹慕光,導致被她發現了端倪。
換言之,她為岱域出工出力,卻并不在意成功與否,更在意自己的感受。
而多次交手下來,不難揣測魅姬的偏好。
她喜歡占據別饒身份,用別饒身體,甚至利用別饒隱秘事,玩弄人心,挑撥離間,最后達成目的。
莫瑤是這樣,煙霞真君是這樣,今朝的柳煙之,亦是如此。
“你不甘心藏頭露尾,惶惶如喪家之犬,一定會為自己謀取一個合適的身份,取而代之,再冷眼嘲弄其他饒無知。”殷渺渺頓了頓,居然微微笑了,“而我,就是你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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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猜對啦,只剩下逃脫的魅姬沒有gg,輪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