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一艘精美華麗的三層船平穩(wěn)地行駛在海面上。
游百川盤腿坐在甲板上,日光渡在他的身上,皮膚呈現(xiàn)蜜一般的色澤。他正在打坐養(yǎng)神,忽而聽到船尾傳來女子嬌俏的聲音:“你這次過來,是為了我,還是為了看熱鬧?”
對方回答:“當然是看熱鬧?!?
女子佯怒:“我還當是為了我。”
“你不是為了我,我又何必為了你?”對方哈哈一笑,“月亮,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好不好?”
來也怪,女子竟然不惱,反而笑嘻嘻地:“你這人還真是壞到家了,一點便宜都不肯讓我占?!?
對方寬容地:“一樣一樣?!?
光化日之下打情罵俏,雖然有喪身狗之心,但也是人之常情。然而,船上的其他人看了,不約而同地產(chǎn)生了槽多無口的微妙心情。
這事得從頭起。
半年前,萬水閣和南洲的其他勢力接到帖子,妖帝馬上要兩千歲大壽,邀請大家去歸墟一游。
毫無疑問,這是個托詞。
因為妖帝根本不可能記得自己活了多少歲。
但真假不重要,透露出的意思才重要。藍素心當時就:“白妖王投向龍宮后,墨妖王一直躲在歸墟,怕被龍君報復(fù),此時多半是他慫恿妖帝所為?!?
“墨魚不會蠢到用這事來算計我們?!庇窝芟肓撕芫?,不太確定地問,“素心你,會不會是……歸墟。”
歸墟是眾水匯聚之地,但古籍記載素來玄奧,在修士的普遍認知中,就是個靈氣特別充沛的秘境。當然即便如此,大家對歸墟也覬覦已久,可惜被妖帝霸占千年,無緣探索。
游衍本來的態(tài)度是可有可無,然則沖霄宗一行后,他自殷渺渺處得了些情報,自此有了許多新想法。
藍素心很謹慎:“你的意思是,歸墟有變?”
游衍點頭,沉吟道:“我之前去了趟祖地,總覺得有些異常,可不上來。”
藍素心不由更為慎重:“什么緣故?”
游家祖地是一個介于現(xiàn)實與秘境之間的奇特地方,非游家血脈不能打開,故而昔年游百川才會帶殷渺渺去那里避禍。千年來,祖地都沒有過變化,怎么好端賭會有異常?
“興許和素微所的事有關(guān)。”游衍相信自己的直覺,當即便道,“叫百川去一趟吧。”
藍素心嘆息一聲,道:“也好,有點事做,免他沉溺于喪親之痛?!?
前不久,游百川的生父過世了,這些年一直待在祖地閉關(guān)。他素來沉默寡言,大家都摸不清狀況,不敢貿(mào)然安慰,令他出去散散心倒是上策。
于是,萬水閣就派遣了一艘賀壽隊伍,浩浩蕩蕩去歸墟拜壽賀禮。
其中就有白沙島的白溪和落陽島的薛無月。
他們都是七大島的繼承人,出行極有排場,身邊帶了不少人。白溪有含笑公子的美名,南洲不少修士投靠于他,仆役隨從和打手加起來,有十余人之多。
而薛無月帶了一個侍女一個護衛(wèi),以及,一個朋友。
這個朋友就是……向涯。
向涯這些年的經(jīng)歷也很有意思。
好些年前,他重回中洲,救下了楚蟬,然而救得了命救不了心,名動一時的楚王姬最后落了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向涯了結(jié)此事后,不想在中洲多待,轉(zhuǎn)而去了南洲。他為救殷渺渺逃婚(?)去過一次,匆匆一瞥又離去,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出于種種巧合,他到了南洲。
好地方。
物產(chǎn)豐富,氣候宜人,當?shù)氐娘L(fēng)俗尤其合他胃口。且他修煉了龍族的鍛體術(shù),肉身錘煉得十分強大,與妖修對峙亦不落下風(fēng)。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在南洲永遠少不了和妖修動手的機會,一來二去,他交了不少新朋友。
妖修有妖修的圈子,人修進不去,也有妖修獨有的消息渠道。拿殘龍殿來,兇牙群山不少人知道有這么件事,可人修幾乎沒聽過。
但一旦融入了人家的圈子,就能聽到一些平時聽不到的秘密。
大家都,當年,被迫遠走的龍族就是進入了歸墟,通過那里離開了十四洲,前往新的世界。
向涯和龘是忘年交,聞言自然有點好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打算混在妖修里過去一探究竟。
誰想還未付諸行動,薛無月就來找他了。
雙方曾在龍宮有一面之緣,臉熟但不認識,后來又機緣巧合碰見,就深入了解了一下。
向涯知道薛無月貌如少女,性格活潑嬌憨,但心思之多不輸給齊盼兮。但他并不在意,欣然應(yīng)允。
為什么這次那么放心呢?
因為薛無月的道侶目標,一直都是游百川。游家血脈和島主繼承人聯(lián)姻,才是強強聯(lián)合。
向涯雖然長得帥,修為高,人品好(?),但是個散修。薛無月只想睡他利用他,半點不想和他在一起。
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默契之下,兩饒關(guān)系倒是十分和諧。
當下,二灑笑完,薛無月興致頗好地返回艙房。
“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的膽子居然那么大。”
薛無月聞言轉(zhuǎn)身,只見白溪靠在圍欄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不動聲色:“怎么,歸墟是龍?zhí)痘⒀?,非膽大者不能去也??
白溪搖搖頭:“無月,你我相識非一日兩日,著實不必這么提防。不過你非要我個明白,那我也就直了?!彼D了下,笑道,“你想和游家聯(lián)姻,卻又和某些人糾纏不清,一個不慎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薛無月負手嬌笑:“不過是個男人,礙不著什么。是我落陽島想和游家聯(lián)姻,而非我薛無月非游百川不可。”
白溪呵呵:“我怎么記得,以前似乎不是這樣?!?
薛無月的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她過去將感情視作手段,故而裝出一副癡心于游百川的樣子來,跟前跟后宛如迷妹,但后來發(fā)現(xiàn)不管用。
她好歹也是七大島的繼承人,遲遲不成功,抹不開面子也咽不下這口氣。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該玩就玩,不再委屈自己了。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彼?。
白溪大笑,道:“我可是一片好心啊。論容貌,論出身,你不比‘她’差,可游百川敢為她擋蕭麗華,向涯敢為她闖龍宮,但他們卻永遠不會為你這么做,知不知道為什么?”
薛無月勃然色變。
“你的眼里就寫著‘功利’兩個字。”白溪嘲諷道,“你當人家傻,我看人家也只是和你玩玩罷了?!?
薛無月抿緊了唇角,過了會兒,居然沒發(fā)怒,撫鬢一笑:“要是我兩句能讓你好過些,那你就吧。畢竟被家族排擠在外,又沒娶到公主,你也是可憐?!?
這回輪到白溪的面色鐵青了。
白沙島有三個繼承人,他最末,本來若是能娶到汀蘭,或許能改變處境。可惜的是,喬平在南洲賴了幾十年,以隨和的人緣贏得了萬水閣上下的認可。
游衍冷眼看了幾年,加上藍素心交好歸元門可制約沖霄宗,終于默認了這個女婿。
如今,喬平算是和汀蘭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而白溪則失去了翻身的機會,這次去歸墟賀壽,路程長又沒好處,白沙島派他過來,意思不言而喻。
白溪被薛無月戳中了痛腳,半沒緩過來。
薛無月正欲再落井下石,卻見他深吸了口氣:“我確實沒資格爭奪家主之位,但凡事沒有絕對?!?
“也是,你什么時候結(jié)了嬰,自然就有機會了?!毖o月奚落。
白溪冷笑:“我不結(jié)嬰沒什么,再壞不過如此,可薛無夜不結(jié)嬰,你們兄妹還坐得穩(wěn)落陽島嗎?”
“哥哥比你強多了,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薛無月道。
“我方才所言確實出自肺腑?!卑紫裆徍停慌晒託舛?,“游百川沒結(jié)嬰時,你還有點希望,現(xiàn)在么,我真心勸你別費力氣了。至于向涯,他的桃花債不少,人品尚可,你若有危險,他會出手相救。但此人生性放誕,不受拘束,你想拉攏為落陽島所用,同樣癡心妄想?!?
這話不中聽卻很中肯。
薛無月狐疑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你我可互為援手?!卑紫獟伋隽四康?。
薛無月一愣,第一反應(yīng)是想笑:白溪這是想和她聯(lián)姻獲得支持?但沒等她出言譏諷,他便:“你別以為我是看上了你,歸墟的事沒那么簡單?!?
“歸墟怎么了?”她追問。
白溪卻不肯多透露:“到時候你會明白的?!?
薛無月皺起眉頭。
就在他們二人閑話時,向涯和游百川也在聊。來奇怪,他們一個是殷渺渺的前n任情人,一個是緋聞情人,相處卻沒什么尷尬。
向涯開門見山:“我聽歸墟和龍族最后的蹤跡有關(guān),是確有其事,還是空穴來風(fēng)?”
游百川惜字如金:“櫻”
看,直男和直男,交流起來總是比較簡單的。
向涯想想,又問:“你覺不覺得,十四洲這些年出的事有點多?”
游百川看了他一眼,沉默。
這叫有點多嗎?道魔戰(zhàn)九重塔神京岱域,一件件都是千年難遇的大事,結(jié)果都撞一塊兒去了。
如今余波尚未平息,歸墟又出現(xiàn)了異常,聽魔洲也有異動……非要的話,像是地震來臨前的大海,波浪看似平靜,風(fēng)卻早有征兆。
席卷整個十四洲的海嘯,什么時候會到來?
游百川眺望遠方。
烈陽下,蔚藍的大海一望無際。
平時,巨型的妖獸能稱霸一方,強大的修士可翻手云雨,但是,在無邊的海洋中,都不過滄海一粟。
大海讓人感受到自身的渺,宇宙讓人知曉世界的遼闊。
“多。”半后,游百川居然回答了問題,“但沒關(guān)系?!?
“確實?!毕蜓男α诵Γ瑦芤獾靥上聛恚^枕著手臂,“更有意思了?!?
地比想象中更龐大,世界比預(yù)想的更復(fù)雜,歷史不是陳舊的故紙,而是藏著許多被人遺忘的古老秘密。
危機可以視作挑戰(zhàn),風(fēng)險意味著收獲。
真是讓人豪氣頓生又充滿期待啊。
游百川收回視線,有樣學(xué)樣,躺下來閉上了眼睛。熾陽照在身上,有一種火辣辣的暖意。
海潮起伏。
艙房里的路人甲默默地關(guān)上了窗,心里只有一個想法:貴圈真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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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就隨便寫寫啦,想到哪里寫哪里~~
向哥的性格還是去南洲比較好玩,還能遛一遛游百川。
不同的層次有不同的關(guān)注重點,薛無月和白溪都是金丹,出身不錯,但只能算中上層,必須處處留心算計,而游百川和向涯壓根不care,眼睛看著更廣闊的地,至于吃瓜路人,重點必然是八卦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