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興揚離開皇宮,回到自己的大宅子里。他取出乾坤袋中塵封已久的判官令牌,先來到了陰間。
白骨神君父女的墓,依舊如小山般巍峨的立在黑灰色調的世界中。他直接進入大墓內部,深入地下,看著兩具棺槨,猶豫著,靜靜的站了片刻,忽然揮手。
“咣當”一聲響,厚重的棺蓋平移出去摔在地上。
梁興揚飛起來,站在棺材沿上,往棺材里面看去。
當初他親手放進去的骨骼依舊靜靜的躺在里面,從頭到腳每一處關節每一塊骨頭都沒有缺少。
這讓他萬分的意外,趕忙又打開了旁邊白骨神君的棺材。
同樣白骨神君的骨骼也是完好無缺的在里面。
這是怎么回事?梁興揚搞不清楚狀況。聽了太子所說的,白骨神君父女已經復活的事情,他是想不出來那種法術是如何運作的,特地回來查看兩人的骨骼。
他以為兩人的骨骼都已經不在這里,而是被召喚回陽間了,可是如今他們都還好好的在這,那在西北復活的父女二人又是怎么回事兒?難不成太子在編謊言騙我?
還是西北的那些白骨教徒,為了凝聚氣勢,編造了他們父女復活的謊言?
梁興揚重新回到陽間,找來夏存旭,讓他回玉霄山去,然后獨自離開京城,直奔西北乾元之地。
乾元在西北,跟中元連同地方很狹窄,北面有坎源山的一條支脈,跟南面的天妖山連在一起,中間有個關卡,叫做孩兒關。
當初岳龍攀就在這里戰死,白骨教把他的尸體分成五份,拿到天妖山里面去舉行儀式,復活白骨神君和白骨邪姬。在這之后,他們曾經越過孩兒關,殺進中原腹地,后來跟進京勤王的各路總兵一陣廝殺,處于下風,又退回了西北,這孩兒關又到了朝廷手里。
如今朝廷已經無力進入關中地區平叛,只能死守在孩兒關,把他們擋在西邊。
梁興揚先到孩兒關,他得先問問西邊的情況,以及白骨神君父女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到了關中,竟然在城頭上看到了袁鐘毅和柳永鐫。
原來白陽派被指派來這里幫助協防,白陽派許多弟子都在,薛靈楓自然也在。
梁興揚是朝廷正式冊封的天心派掌門,鎮守關卡的乾元總督趙靈丘親自接見了他,與會的還有白陽派的萬象更新祡兆形,帶有萬字綽號的,都是太上長老,祡兆形是金丹末期,即將要開始沖擊元嬰的高手,因他師兄萬籟俱寂葛瓊安沖擊元嬰失敗,走火入魔,坐化身死,未能成功修成地仙,他也不敢硬修,正好這次朝廷要白陽派出人來守孩兒關,他就來這里坐鎮。
聽說梁興揚要去直接找白骨神君父女,這些人都很震驚:“那白骨妖王父女兩個都煉就白骨神魔法身,凝聚數百萬的愿力,更煉就許多匪夷所思的邪法,你真的要去找他們?”
梁興揚很鄭重地點點頭:“我非找到他們不可,我也非常想領教領教,他們白骨教的神通**。”
這些人就給他講了西邊目前的形勢。
此時乾元三州已經全部淪陷,白骨教的主力都集中在陽城一帶。
白骨教主力目前由五支隊伍組成,首領都是白骨神君的義子,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支偏師,在攻打兌元各地,至于西南的坤元六州,也有不少白骨軍在肆虐。
梁興揚又詳細地打聽了白骨軍的戰斗力,他們的作戰方式,還有高層核心,每個人最拿手的法寶法術,全都問得明明白白,然后就準備動身。……
梁興揚又詳細地打聽了白骨軍的戰斗力,他們的作戰方式,還有高層核心,每個人最拿手的法寶法術,全都問得明明白白,然后就準備動身。
“我跟你一起去!”就在梁興揚離開關衙,準備離開的時候,薛靈楓追了出來。
梁興揚看著她,又看了看隨后追出來的千玨等人,輕輕搖頭:“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你還是跟著你的師門呆在一起吧。”
薛靈楓急走幾步來到他面前:“我跟你一起去,若遇到危急時刻,可以雙劍合璧殺出來啊!”
梁興揚望著西方煙云繚繞的天空,微微搖頭:“我自己也可以雙劍合璧。”
薛靈楓徑直繞到他的正面,看著他:“天寶,你都不會笑了。”
梁興揚微微一怔,不知道她為什么說這個。
薛靈楓說:“你向來講求養氣煉心的,過去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哪怕遇到什么困境,你也會笑呵呵的,平常心以應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你特別干凈,特別沉穩,仿佛世界上沒有什么能讓你真的動怒發愁的事。可是這次不一樣,我能夠感受的到,你的心,已經不再靜如止水……”
梁興揚笑了笑:“你還能看出來這些,真是精進了不少。”
薛靈楓執著地說:“讓我跟你一起去,我們雙劍合璧,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險阻,都能把它斬成個稀巴爛,硬殺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謝謝你。如果以后有機會,我們再雙劍合璧,這次……就算了,我先去會會他們父女兩個,看看他們到底有什么高明之處!你放心,就算不敵,我也能平安回來,他們決計傷不到我。”
他最終也沒有帶上薛靈楓,跟她告別,又跟白陽派其他的弟子們拱手示意,放出太乙陰陽劍,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劍氣,悄無聲息地升空,速度卻比閃電還快,瞬息間消失在西北天空之下。
望著他消失的地方,薛靈楓感覺很不安,她直覺得梁興揚此去肯定要出事!
千玨過來勸解:“師妹,梁小真人既然不愿意你跟著,你也不必太過為他操心了,我們回……”
她話未說完,薛靈楓就說:“你回去跟師叔稟報,就說我跟天寶一起去陽城殺那白骨魔頭了!”
她也不給人家阻攔的機會,一邊說著話,早把玄天月華劍放出來,也是人劍合一,連人帶劍化作一道月華精光,直射蒼穹,閃電般飛走。
千玨見狀,記得一跺腳,告訴身邊的師弟們:“去告訴師叔,我去追薛師妹了!”
他也放出花雨劍,直飛射上天,緊追著月華劍光之后飛去。
梁興揚的速度最快,又是提前一步起飛,跟后面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他沒有來過乾州,更不知道陽城具體在哪里,只是聽人家說的,陽城在天水河北岸。
乾元三州,原本是六州,本朝合圍三州,每一州的面積都是極大,天水河貫穿整個乾元六州,是大夏朝第三大的河流,水量也十分充沛,兩岸有許多座城鎮。
梁興揚很快就遇到了特別像的,這里四周軍帳林立,到處都是一堆堆的白骨祭壇,還有許許多多的白骨長幡,白骨兇獸,駐扎著大量的白骨軍。
他只當已經到了陽城,直接御劍斜著飛掠到了城中。
太乙陰陽劍光氣返璞歸真,十分不起眼,速度又快,他都到了近處,下方的人才發現,紛紛拉開白骨弓,打上白骨箭,連聲喝問:“什么人?什么人!”
梁興揚在院子里站得筆直:“你們圣女在哪里?白骨邪姬在不在?讓她出來見我!就說梁興揚來了!”……
梁興揚在院子里站得筆直:“你們圣女在哪里?白骨邪姬在不在?讓她出來見我!就說梁興揚來了!”
這些教徒們聽他說“白骨邪姬”四個字,那是對圣女的蔑稱,紛紛暴怒:“你敢褻瀆圣女,好大的夠膽!”就有人放出白骨箭。
“嗖嗖嗖……”數十道慘白光芒從四面八方射過來,還未到近前,就有一股陰寒撲面而來,被劍氣絞碎之后,炸成一團團的綠火。
梁興揚正要放出飛劍,將這些人全都斬殺了,忽然從大門外面傳來一個柔嫩的聲音:“是梁真人嗎?”
緊跟著,走進來一個少女,穿著淡紫色的衣衫,肌膚雪白,明眸皓齒,雖然跟當年小女孩的模樣有不少變化,可眉眼之間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這就是顏渥丹。
顏渥丹看見梁興揚十分高興:“梁真人!梁道友!你可總算來了!”
她剛才出門去了,才回來,本來坐著白骨輦車,見這里有人斗法就提前飛回來,輦車在后面才推過來,她擺手分派:“這是我的至交好友,梁天寶梁真人,不可對他無禮!”
那些侍衛都很不解,其中有一人辯解說:“他方才稱呼圣女為邪……”
“稱呼我為白骨邪姬嗎?”顏渥丹扭頭看了眼梁興揚,微微一笑,腮邊露出酒窩,“我這綽號,別人叫使不得,偏他就使得。進屋吧,你來找我,必有大事,可不必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耽誤時間。”
后面這幾句話卻是跟梁興揚說的,她的態度這樣好,梁興揚反倒發作不起來,就跟著一起進屋。
房間里布置的很質樸,顏渥丹讓人倒了兩碗水,泡了一些花瓣在里面:“我這里太窮了,西北連年干旱,又遇到蝗災,沒有好茶好果招待你。這花是天水圣泉旁長得冷魂花,能夠安神理氣,他們孝敬我,日日派人送過來,你且嘗嘗。”
梁興揚端起茶碗,先嗅了下,有股淡淡的清香,淺呷了一口,確實很是能夠助人凝神聚氣。
顏渥丹看著他,眼睛里滿滿都是笑意:“梁真人這是修成了金丹了,真是可喜可賀。”
梁興揚點點頭:“你也死而復生了,也是可喜可賀。”
顏渥丹笑了笑:“怎么,聽你話里的這意思,是不希望我復活啊?”
梁興揚話頭一滯,轉而說:“我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利用我來復活,被人利用的感覺很不好。”
顏渥丹輕輕搖頭:“梁真人古道熱腸,慈悲為懷,樂于助人,當年路上替那么多災民收尸醫病,我這點小事,舉手之勞,就算我明說了,梁真人也不會推辭的對吧?”
“那可未必。”梁興揚冷哼了聲,放下茶碗,“若是別人,能夠起死回生,我是樂意做的,可是你……你知道你的死而復活,意味著什么嗎?”
顏渥丹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笑著接口:“意味著西北幾百萬的災民可以得救了呀,梁真人也算是他們間接的救命恩人,功德無量啊。”
“你說他們是因為你得救?”
“當然了,我若不能救他們,他們又何必召喚我回來?就算想要召喚我回來也未必能召喚我回來,那個儀式,逆天而行,可不簡單呢。”
梁興揚把心一橫,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有多少人死掉?”
顏渥丹也不再笑了,低下頭看向手里的茶碗,幽幽地說:“可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我不回來,要死很多人,你應該沒來過西北,這里連年干旱,缺雨少糧,這兩年又鬧起了蝗蟲,西至牛毛漠,東至天妖山,北起千丈原,南到斷魂嶺,所有的草木,連樹皮都被啃光了。……
顏渥丹也不再笑了,低下頭看向手里的茶碗,幽幽地說:“可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我不回來,要死很多人,你應該沒來過西北,這里連年干旱,缺雨少糧,這兩年又鬧起了蝗蟲,西至牛毛漠,東至天妖山,北起千丈原,南到斷魂嶺,所有的草木,連樹皮都被啃光了。
人們沒有辦法,只能餓得吃吐,吃完不消化,肚子脹,無法解手,最后腸裂而死。”
“這些東西,自然有官府的人來處理,而不是由你一個……”
“官府真的能夠處理嗎?”顏渥丹沒有喊,聲音依舊平靜,她直視梁興揚,聲音重如千斤,“你真的認為官府的人,能夠救他們嗎?”
梁興揚語滯:“皇上……我見過皇帝,他知道這邊……”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官府的人,只會來欺負壓榨他們!就算是皇帝是好的,又有什么用處?他有能力解決嗎?他們也要餓死了呀,況且皇帝也未必就好吧?在我們眼里,狗官和狗皇帝,都是一體的!我們沒糧食,他們手里有糧食,我們就要去搶過來!他們要殺我們,我們就去把他們都殺了!就是這樣。”
梁興揚也沒辦法往下說了,他知道朝堂上下如今是個什么樣子,他也知道,這里的人,依靠不了朝廷,也依靠不了皇帝,他們能依靠的,活下去的唯一之王,還就是顏渥丹這個邪教頭子了。
“我之所以能回來,是他們需要我,有了我,他們就有了骨氣,有了主心骨,能夠團結起來,與天爭命!不然的話,他們就是那些官老爺們砧板上的魚肉,就是那些路邊上的野草,雖然命賤命硬,可也硬不過干旱,硬不過蝗蟲,隨時可能倒下,被啃得連根都不剩!”
梁興揚原本以為,自己不懂經營管理,不懂經濟金融,簡單來說,就是沒有濟世之才。
他唯一的長處就是心中有劍,無往不利,本想殺盡天下該殺之人,這世界就會好了。
可是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向誰出劍,不知道誰才是該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