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粢對草原人一天三頓不是牛羊肉,就是甜膩的奶茶,表示實在不合她這個吃慣了米飯面條的中原胃。
“吃這么點?”阿木爾舉著小刀在面前的牛大骨上割了一大片帶著牛筋的肉,放進嘴里,慢吞吞地嚼著,抬手去撈手邊的茶碗,不經意抬眸看見葉粢已經放下了小刀,小口小口喝著奶茶。
葉粢側首展顏一笑,微微頜首,“奶茶和牛肉味道不錯,只是我早上胃口小,用不了太多。”
阿木爾將她的話當真,挑了挑眉,沒再追問下去,低頭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肉喝茶,待他用完早飯時,抬頭看去,卻見葉粢側首托腮,望著帳子外面巴掌大的湛藍天空。
今天天氣很好,阿木爾放下銀紙暗紋小刀,目光落到葉粢插在發間的古樸刀簪,那把刀簪時他成年時妹妹可銀兒親自打造給他作為成年禮,他這么多年從未離身。
他忽然有些懊惱,這么重要的東西他昨夜怎么突然這么容易送給了葉粢?
阿木爾心里有些糾結,思索著到底要不要找個借口另換一支簪子給她束發,正發愁時,就聽見耳邊響起葉粢輕柔的聲音。
“阿木爾首領,今日天氣很好,能否讓小女子去外面曬曬太陽?若是首領不放心,可是讓菲哥將軍盯著我,如何?”
她這話半真半假,真的話是因為她被囚禁的帳子里大約之前燒了不少牛糞,一股濃濃的牛糞氣味熏得她大腦發懵,昨晚失眠近一半的緣由,就是帳篷里散發熏人的臭味。
她昨夜熬了一整夜,不想今天一整天也消磨在那里,正巧天色很好,葉粢想要出去曬曬太陽,呼吸清新的氣息。
然而假的卻是她身在“此山中”,對周圍環境不清楚,這對她逃跑計劃不利,所以她想借口出去曬太陽散散步,還有這一層的緣由。
葉粢之所以敢提出這個看起來有些越矩的要求,是因為她隱隱發覺阿木爾對她似乎有著不一樣的情緒,而這種情緒又不像是男女之情,她一時看不懂,但是很明白,對方這種情緒,也許能無形中幫助她逃跑。
“菲哥,讓娜塔大嬸的兒子琪琪格陪著她去對面山頭轉轉,”阿木爾對葉粢的請求并沒有思忖多久,便揚聲吩咐在外面候著的菲哥,吩咐道。
菲哥的應答聲隨即響起,“是?!?
葉粢撐著食案站了起來,掃過阿木爾面前狼藉一片的食案,走到阿木爾面前,以漢禮微微俯身,輕聲細語道謝。
阿木爾雙手抱臂,歪著看著葉粢的發頂,眸光中有波瀾起伏,但又很快斂去,他狀作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去吧!琪琪格是個很好相處的小伙子,他不會為難你的。”
葉粢對看守自己的人好不好脾氣,容不容易相處其實并不在意,反正對方也不會輕易答應她在營地里亂走。
讓葉粢沒想到的是阿木爾口中的好脾氣的琪琪格,居然真的是個脾氣非常好的少年郎,他長得眉目清秀,沒有草原人容貌高鼻深目,更沒有渾身散發著那股似有若無的牛糞氣味,反而是帶著淡淡的青草氣息。
“你……是漢人?”葉粢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娟秀精致,面色白潤,明顯是漢人容貌的少年郎。
琪琪格捂著嘴輕笑,搖了搖頭,聲音卻同他的容貌十分不相配的低沉沙啞,“我不是漢人,我父親是?!?
葉粢明白過來,原來是漢人同草原人結合孕育的少年郎,她回想起娜塔大嬸的模樣體型,居然能生出琪琪格這樣俊秀的漢家兒郎,想必他的父親也定然是個美貌兒郎。
“菲哥說你想要去山頭曬曬太陽,穿過這片營地,前頭就是一片可以曬太陽的矮山頭,我家妹子在前頭摘野菜,咱們去找她,”琪琪格對葉粢的印象非常好,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漢家女郎,這樣的女孩子,他還是頭一次親眼看見。
葉粢順著他指頭指向的地方,那是一片低矮山頭,上頭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棵樹,山頂光禿禿的像是長年脫發的中年大叔油亮腦門。
“走吧!”葉粢攏了攏衣領,即便身份已經被人揭穿,她還裝扮成了少年郎的模樣,柔順漆黑的長發被束成男式發髻,以銀質刀簪穩固在頭頂,她換了一身稍微合體的草原緊身男裝,不知內情的旁人,只會疑惑這是哪里來的俊俏漢家兒郎?
去對面山頭的路,是要穿過南羌部落的營地,再繞過契克部落,再走一會兒,就能到山腳下。
葉粢抬手擱在在眉骨處,抬眼往山上遠眺,方才她只當著山頭只剩下幾棵光禿禿的樹了,此刻再認真望去,只見這山頭不僅有樹,還長著茂盛密集的青翠野草,不少已經長過膝蓋高了。
“這山上的草又多又深,你不怕你妹子遇見蛇嗎?”葉粢扭頭好奇看向跟上來的琪琪格。
琪琪格不在意地聳聳肩,“她身上帶著巫醫送的避蟲藥,那些個蛇啊蟲啊,見著她就要跑老遠去了?!?
葉粢心說也是,這些草原人常年住在草原上,還能沒見過那些毒物?不過她身上的瓶瓶罐罐,都被娜塔大嬸混在衣裳一并收走了,她一直還沒有合適的借口去找娜塔大嬸要回來,所以乍一下看見這豐茂的草叢,有些擔心其中藏著蘇醒的蟲蛇。
“我來之前去向巫醫大人要了兩個藥包,你掛在腰上,蟲蛇會避之不及,”琪琪格看著葉粢望著面前的草叢發愁,一拍腦門忽然想起自己帶著驅蟲的藥包,趕緊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用麻布包裹的圓鼓鼓的小藥包,走到葉粢面前,遞給了她。
“多謝,”葉粢接過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心中暗暗有了計算,隨后將藥包系在腰間,抬腳往山上走去。
山勢緩慢,山頭不高,葉粢沒多久就爬到了山頂,左右張望著,發現不遠處長著一棵歪脖子松樹,葉粢原是想要曬太陽,誰知道一動一曬,后背上滲出薄薄的汗水,她想要解開衣領,但是想了想身側有男子作陪,只能悻悻地用袖子扇著,找個陰涼地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