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自小生在農家,從沒有面對過大風大浪,見葉粢說話如此嚴肅鄭重,心中隱隱不安起來,“那……”,她咽了一口唾沫,左右張望,放輕了聲音,湊到葉粢面前,“這么多人,會不會已經在咱們四周埋伏著了?”
她倒是不怕死,反正父母兄弟都去了,她要是死了,也算是一家幾口在地下團圓了,可是葉粢這樣好的主子,她想要葉粢能長命百歲,子孫繞膝。
葉粢緩緩合上眼睛,伸手去摸腰間掛著的東西,然后取出一個半個手掌大小的小瓶子,塞進鴛鴦的手中,“這是我煉制的百解丹藥,能解百種毒,你服用下,我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用毒,別到時候誤傷了你。”
鴛鴦知道巫術醫術自古以來是不分家的,所以聽葉粢這么說,她也不害怕,趕緊接過來,拔掉上面的紅布塞子,倒出一顆紅色的丹藥,放進嘴里,頓時一股比黃連還苦的滋味曼延在整個口腔。
鴛鴦漂亮的小臉立馬皺成一張橘皮臉,她趕緊跑去揭開茶壺,往里面看看,見還有半壺茶,趕緊仰頭將半壺茶全部飲下。
“好苦,好苦,”鴛鴦吐著舌頭在屋里倒出找能夠解苦味的東西,剛剛那半壺茶只是將藥送進腹中,口中苦味沒有減少一點,她扒開行禮包裹,她記得上岸時隨手將阿木爾送到魚糕塞進去了。
葉粢早先制藥時并沒有留意丹藥滋味,況且她用時就吃了一些甘草,所以以水服下的時候苦味并不重,此時她見鴛鴦一張臉擰成著皺巴巴的紙團,于是趕緊費力拽過包袱,從里面取出幾根甘草,忙對著鴛鴦招手,“快些過來,吃下甘草,解解苦味。”
鴛鴦聞言,趕緊沖過來,將甘草塞進嘴里,使勁咀嚼,使勁吮吸甘草中的甜味,好半晌嘴里的苦味才被甜味占據,漂亮的小臉終于恢復如常,她嚼著甘草,朝葉粢訕訕一笑,指著自己嘴里的甘草,“小姐,你煉制的丹藥太苦了,險些苦掉我的舌頭。”
葉粢捂嘴輕笑,朝她招招手,鴛鴦趕緊過去,葉粢不緊不慢附耳上去,主仆二人不知在輕聲細語謀劃什么,窗外雀鳥撲騰著翅膀,停在窗沿上,將雙翅收起,瞪著芝麻大的眼睛,歪頭看著窗內的情景。
月上中天,葉粢在床上翻了個身,動靜雖然不大,卻還是驚醒身側睡的并不熟的鴛鴦,鴛鴦嚇了個激靈,一下子撐著床沿坐了起來,迷瞪著眼睛四下張望,見唯有窗外幾縷月光偷偷竊入屋內,屋中搖曳的燭光仍舊明亮,四下無人,唯有她和葉粢,鴛鴦這才松了口氣,重新躺回去睡覺。
二人一夜無夢,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葉粢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翻身繼續睡覺,鴛鴦被動靜驚醒,睜眼看見屋中大亮,桌子上的燭臺上只剩下一灘凝固的蠟油,她一拍腦門,自責自己睡的太沉,趕緊爬起來,下床穿鞋,開門跑出去打水洗漱。
葉粢睡得太沉,沒有察覺周身異樣,她朝床外側翻了個身,閉著眼睛想要摸個東西抱著,她喜歡睡覺抱著東西,手在四下摸索片刻,忽然碰觸到一個溫熱的東西,她下意識抓住,往自己懷中拉拽。
耳邊不經意響起一聲輕呼,葉粢拉拽的動作猛地停住,她忽然防備地睜開眼睛,眼神空洞地望著床頂,好半天才回過神,扭頭一看,就見楚羽鱗正坐在床邊,對著她溫柔微笑。
“醒了?”他語氣輕柔,語調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溫柔,目光含情,俯身對上葉粢提防的目光,他嘴邊的笑容還沒揚起,就見葉粢忽然大叫一聲,隨手拿起枕頭,朝他面門砸去。
“楚羽鱗,你是不是有病?你個偷窺狂!”葉粢趕緊往里側一滾,順勢抓起被子遮住胸口,她發怒之時還不忘慶幸自己昨夜穿衣入睡,否則此時怕是被這個無恥之徒看光了。
楚羽鱗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突然闖入葉粢的房間有什么不對之處,楚一楚二二人昨日回府稟告葉粢不愿意回國公府,且葉粢面色慘白,像是生了病,他聞言便心慌意亂,本來是打算昨日就帶著御醫來給葉粢診病,卻不想被葉萱絆住了腳步。
他今晚使出了金蟬脫殼之計,才從葉萱房中脫身出來,著急忙慌跑來找葉粢,一時竟然忘記男女有別,不能同處一室的教誨,此時被葉粢一聲啐罵驚醒,面上一紅,趕緊起身,快步出門。
“楚羽鱗,回你的王府去,”葉粢氣急敗壞地朝門外怒吼,隨手抓起枕頭朝門外狠狠砸去,誰知一聲嬌聲痛呼,就看見鴛鴦端著一盆水,腋下夾著一只濕漉漉的枕頭,哎呦叫喚著走了進來。
“小姐,你沒事丟枕頭做什么?”鴛鴦嘟囔著將水盆擱好。又拿著濕枕頭轉身往外走。
葉粢擔心楚羽鱗又莽撞沖進來,趕緊叫住鴛鴦,“你去哪里?”
鴛鴦無奈地轉身指著手里的枕頭,對著葉粢努努嘴,“喏,要是不曬干,咱們今晚就沒有枕頭睡了。”
葉粢趕緊跳下床,光著腳跑到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往屋里拉拽,順便再伸出半個腦袋往門外張望,門外走廊沒有楚羽鱗同他手下的身影,她這才稍微送了口氣,拉著一臉茫然地鴛鴦走回床邊坐下。
“小姐……你的仇人尋仇來了?”鴛鴦察覺出葉粢神色緊張,不自覺聯想到昨日提過的三方仇人,立馬將半臂長的濕枕頭擋在身前,漂亮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像是在提防著水。
葉粢見她如此防備,明白她誤解了,忙將她懷里的濕枕頭抽出來,丟到一邊,又將她的臉掰過來,語重心長地說:“不是我的仇人來了,是楚羽鱗不請自來,還沖撞了我,嚇得我睡意全無。”
鴛鴦一聽并不是葉粢的仇人前來尋仇,吐出胸口一口濁氣,四仰八叉地往后一躺,偏過腦袋看著葉粢,認真地說:“一會兒他再來,鴛鴦就用鞋底子糊他的臉。”
雖然楚羽鱗長得很帥,可是他竟然唐突葉粢,這讓鴛鴦很是憤怒,她家主子這么好,才不嫁給他做側王妃,側王妃在民間后院的名分,只是個妾室,她可不能讓自己主子跑去做別人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