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粢孑然一人御馬奔馳在空曠的官道上,她并沒有同隼七當年道別,只留下三言兩語的紙條,交給掌柜,請他轉呈給隼七。
她找了個路人問了一下去蓬萊閣的方向,辰昊為了早日將楚霽送回帝都,必然會快馬加鞭,她必須趕在他們趕到蓬萊閣之前去那里等著他們。
路人告訴她穿過前面那條官道,再翻過一座險峻的山峰,就能減去一半的腳程,最快明日晌午就能到達蓬萊閣地界。
葉粢一路策馬揚鞭,趕至中午時,終于到了需要翻越的東臨山,她站在山腳,仰頭望著面前這座高聳入云,連綿起伏,不見盡頭的險峻山峰,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咽了口唾沫。
她必須盡快趕去蓬萊閣,即便路人再三警告她這山中近日鬧妖怪,叫她莫要貪圖捷徑,再被山中藏著的妖怪吞下肚子,就實打實的不值得了。
山中鬧妖怪?葉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全然不將別人的囑咐警告當做一回事,只是道了謝,牽著馬就走,身后那指路的大叔見她一副不當做一回事的樣子,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唉聲嘆氣,連連搖頭。
葉粢只當山中妖怪是山民路人們以訛傳訛的流言,并沒真的放在心里,所以她毫無顧忌,從山中小道,一路爬來上去。
這山雖然看起來高聳入云,山中各種各樣的樹木蔥蘢,遮天蔽日,她才爬了一會兒,就見她面前擋著一棵十個人也環抱不了的參天巨樹,巨樹腳下是盤根錯節的氣根,左右叉開兩條小道,延伸至山腰中兩側。
這……走哪邊才對?
葉粢有些犯難了,她東想西想著,豐茂的樹冠蓋住了山中景象,雖不至于黑魆魆一片,卻也是灰蒙蒙一片,不走進去看。壓根看不見遠處什么景象。
“方才那個大叔說去蓬萊閣走右手邊還是左手邊呢?”葉粢望著面前的巨樹,山中風起,樹葉顫抖著,發出颯颯的響聲,聽起來倒也悅耳動聽,她深吸一口氣,揉了揉鼻子,歪著腦袋仔細回響同路人大叔方才的對話。
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清嗓子的咳嗽聲,隨即是一聲用力“呸”聲,“我說這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飯食也不合咱們胃口,也不知道要在這狗屁地方待多久,煩死了。”
一個粗獷的男聲帶著惱怒的語氣,從對面的林子傳來,葉粢警惕地躲在巨樹身后,沉悶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聽動靜似乎不止一人,隨即有人接話,語氣中透著安慰,道:“用不了多久了,再說抱怨也沒用,上面讓咱們在這里待著,就算是死都得把尸體埋這里,算了算了,咱們還是去弄點吃的。”
方才那個粗獷的男人郁悶地應聲:“老子才不要死這里,老子就算死,也要回去,老子才不會埋骨異鄉。”
聲音越來越近,眼看著重重疊疊的樹林中露出一角灰暗的麻布衣裳,腳步聲也逐漸靠近巨樹,葉粢忽然打了個顫,方才那二人之間的談話明顯不對勁,埋骨異鄉?藏身在此?
看來這二人不僅不是大姜人,還極有可能同最近鬧妖怪傳聞有關系,說不定是哪里偷偷潛入的奸惡之人。
葉粢緊張地盯著傳來聲音的方向,余光突然掃到身旁的馬兒,心中一沉,她皺了皺眉,麻利將馬背上的包袱解了下來,對著馬兒的屁股,狠狠拍了下去。
只聽見馬兒長嘶,吃痛后撒開蹄子突然沖向了林中更深處。
馬兒嘶鳴狂奔的動靜驚動了對面樹林的來人,只聽見腳步匆匆跑了過來,葉粢趕緊在樹后面的草叢中躲避好,她隔著綠油油遮住她頭頂的草叢縫隙中,看見有兩個長得人模人樣的持刀大漢沖了過來,二人看起來訓練有素,并沒有立刻去追馬,而且拿刀在草叢中搜索一番。
幸好葉粢眼疾手快,那其中一個大漢手中的大刀狠狠地捅向草叢里,其中一刀險些就捅進葉粢的胸口,葉粢用力捂住嘴巴,驚恐地瞪圓了眼睛,看著離自己咫尺之外閃著寒光的刀鋒,方才是她好運氣,堪堪避開了這一刀。
“沒有人,怕是騎馬跑了,那個方向絕對不能有人穿越!”方才那個語氣溫潤的男聲,忽然戾氣沖天,轉身喊上自己的同伴,箭矢一般狂奔而去。
葉粢用力地喘著氣,直到兩個人人影消失,她才垂下了手,腳下一軟,整個人仰面朝天倒了下去,重重吐出一口氣,喃喃道:“太險了。”
方才只要對方的刀再進一寸,就能捅穿她的胸口,今天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好運,不過性命好歹沒丟,得趕快離開這里。
葉粢來不及再多做停留,深吸一口氣,撐著草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發軟的雙腿,扶著巨樹站了起來,她緩了一小會兒,從原路返回。
一路順利下了山,葉粢在路邊撿了一根樹枝,方才她躲避危險時腳踝不小心崴了,如今馬兒丟了,腳也崴了,要是折回去檀香鎮,只怕光用腳走,也要走個大半天。
可是眼見天色不早,再過兩個時辰,金烏西沉,怕是她還擱在官道上呢!
“我說你這個小郎君是不是去東臨山上了,小老二瞧著你這模樣,怕是遇到妖怪了吧?我就說你這小娃娃不聽老人言,這會兒吃虧了吧?看你下回還敢把老人家的話當耳邊風。”
葉粢正發愁晚上留宿哪里,迎面就走來方才指路的路人大叔,說是大叔,其實也有個五十六歲,兩邊鬢發都染了白霜,此刻見葉粢狼狽不堪,頓時板起了面孔,一臉嚴肅地批評起葉粢來。
葉粢雖不是被什么妖怪害了,卻確實是不聽人勸才誤入了賊窩,她自知理虧,索性干脆乖乖聽訓,也不還嘴。
大叔見葉粢一副“我錯了”的乖乖模樣,訓了幾句,便沒了興致,又往她身后張望了片刻,疑惑問道:“你的馬兒呢?”
葉粢揉了揉鼻子,“被妖怪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