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人既對蓬萊閣戰事如此清楚,想必他二人的部族必然參加此戰,二人能提前得知,想來也是族里有些地位的人。
葉粢在幾人的勸慰中用了一點晚飯,她在飯桌上得知這家主事的人,也就是那個大叔,他姓袁,名義,是從南邊遷來的木匠,一家人在此居住了數十年。
說到此處袁大叔忍不住嘆了口氣,手里的筷子擱在碗邊,目光飄向了東邊,“那東臨山上已經鬧了半個月的妖怪了,官府張貼告示招了不少江湖修行者,前去東臨山上抓妖,可是都半個月過去了,一個人都沒回來,就連前幾天駐軍中也撥了一隊將士往東臨山去,聽說今天早上有個被嚇瘋的士兵,從山里出來,被附近的村民送回了軍隊。”
原本大家還在勸慰葉粢莫要擔心,前方戰事不明,輕易前去怕是會落入虎口,此時聽見袁大叔如此說,都不由將注意力轉移到東臨山的傳聞中來。
“自從東臨山上鬧妖怪,咱們就不敢去山上伐樹,前幾個月客人定的家具器物都沒法子按時完成了,”袁大叔悶悶不樂,提起裝著綠蟻酒的土罐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碗。
“哎呀,你莫要如此頹廢,官府不是正準備去帝都請天師前來降妖嗎?到時候天師一到,必然能將山中的鬼魅妖孽們一起收了去,到時候那山里的各種木材還不是等你隨意砍伐?”袁大娘見自家丈夫憂愁不已,趕緊給他添菜,安慰寬心。
“咱們這里還算好,鎮守的大將軍是個心慈仁善的好人,咱們府衙縣官,也是個公正廉潔的好官,不比那蓬萊閣的監軍大統領和縮頭烏龜縣官強上百倍?”袁大郎嘴里塞滿了米飯和咸菜,心里的話不過腦子,脫口而出。
瞬間,四周鴉雀無聲,袁大朗愣了一下,疑惑抬頭看去,只見他的老爹和老娘一臉嗔怪地瞪著他,就連他身側的夫人和蹭飯的央烽,也是一副“你怎么說話不過腦子”的責怪模樣。
“我用好的,各位慢慢吃,我出去轉轉,”葉粢放下碗筷,她勉強自己吃干凈碗里的飯菜,起身朝袁大叔和大娘拱手一拜,轉身緩步走出了院子。
掐指一算,辰昊送葬隊伍應該不出三日就會到達蓬萊閣,蓬萊閣是通往帝都的唯一路線,除非他們愿意跋山涉水繞過重重疊疊險峻山峰,避開蓬萊閣,繞道東邊的南弩縣,否則必然會撞上蓬萊閣的戰事。
可是眼下似乎并沒有幾個人將央烽的話當做一回事,除了袁大叔一家,央烽提起旁人聽去他的話,卻笑他說醉話,蕭將軍祖祖輩輩鎮守北疆,素來頗有盛名,如此忠厚勇猛的一家人,怎么可能被一個剛調來的監軍奪權?
然而葉粢卻是信的,她早就聽聞北方數個部落忽然流行起牛羊病,牛羊對蠻人的重要如同金銀對于漢人,牛羊病大量侵害畜牧,雖然已經是春天了,可是牛羊都死光了,蠻族人又拿什么糊口?
看來蠻族想要聯合入侵確實不是假話。
葉粢緩步走在小道上,此刻是村民陸陸續續用飯的時間,不少院子里傳來孩童婦人的歡鬧聲,還有漢子的呵斥聲,和爽朗的大笑聲。
頭頂懸著一輪淺淡的銀月,朦朦朧朧的月光撒了一地,夜風涼如水,身旁是別人家的歡聲笑語,夾雜著美味的飯菜香味,葉粢原本思緒不經意從千里之外的蓬萊閣轉移到對家的向往,她前世今生都沒有真正體會過家的溫暖,今生尚未體會何為家。
“楚羽鱗,你這會兒在干什么?”葉粢抬頭觀月,這邊疆的月亮,比帝都的月亮似乎冷了許多,襯托的四周的連綿的山峰輪廓,似乎也比別處硬上幾分,夜風吹來,竟也比別處冷了許多,她忽然有一點想念楚羽鱗。
人有感情,所以相處久了,乍一分別,自然會牽動幾分思念,葉粢對自己忽然想念楚羽鱗并沒有奇怪之處,只當是好友之間的思念記掛。
“雖然是春天,但是這里靠近邊疆,夜里比大姜其他地方更冷,郎君還是多穿些。”
葉粢心緒惆悵,一時不知道這種情緒到底是為何涌出,正是懊惱時,就聽見身后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隨即一個溫柔的女聲在身后響起。
身后有衣物被人披在肩上,葉粢指尖動了動,將藏在指縫中的銀針暗中收回了袖子里,她勾了勾嘴角,轉身朝身后的人拱手作揖,“多謝袁嫂嫂。”
袁氏輕捂著嘴角笑出了聲,眼睛瞇成一雙銀月,她微微福身,“郎君客氣了。”
葉粢身處在外,既然偽裝成男子,必然有不愿告人的秘密,袁氏也是個聰明溫婉的女子,在外面仍然稱呼她為“郎君”。
葉粢攏了攏肩頭的披風領口,笑了起來,月色冷淡如水,仿佛給她披上了一層輕柔幽冷的細膩綢緞,襯托著她整個人仿佛不食煙火的山中精靈。
袁氏似有察覺葉粢眼中一絲恍惚,長身玉立背著月光,渾身盡現蕭索,她忽然有些心疼,“郎君,若是蓬萊閣真的戰火紛飛,不如你且在我家中等等,用不了兩日,戰報就能傳來,若是央烽說得假話,你到時候再去蓬萊閣也不遲。”
葉粢忽而輕笑一聲,背著月光,月光將她蕭索的身形勾勒成一副孤寂的畫,一雙眼睛卻亮如星辰,她搖了搖頭,“多謝姐姐好意,我明日必須離開,否則就趕不上了。”
“若是蓬萊閣真的打戰,怕是你的兄長尸身已經被焚燒,即便你立刻去追,不僅見不到你兄長最后一面,你自己也會陷入戰火之中,你一個區區小……郎君,怎么能在窮兇極惡的硝煙中存活?”
袁氏只當葉粢放心不下自己的兄長,想要快馬加鞭去見他最后一面,著急說服她,這話說得又快又急,臉上也不由帶上了幾分愁緒和焦急。
“多謝姐姐提醒,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