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我死一死吧?!?
駱慈坐在桌子的最前面,屋子里泛黃的燈光打在蒼白的臉上,將他臉上的表情毫不保留地展現出來,眼睛里滿是狡黠的無所謂,“人家都說知道的越多越危險,我知道的太多,為了讓那些人暫時放心下來,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羅天成坐在駱慈旁邊,眉頭微微皺起,“你自己都死了,那還怎么玩,就算把那些王八蛋都抓起來槍斃都不值。人的命只有一條,你可得想好了?!?
“誰說死人就不能繼續和他們玩下去了?”駱慈手肘放在桌上,手掌撐著腦袋,“一條命,換幾條命,怎么會不值。再說了,操作得好,或許不一定能死成……”
“我覺得你該再多想想,”陳有慶臉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只露出兩只小眼睛,“這不是我們一群高中生能解決的事情,逮耗子是貓的責任,不能為了別人的事情將自己的性命搭進去,別犯蠢?!?
坐在陳有慶對面的楊青撇撇嘴,“五十步笑百步,你可真是又當又立?!?
“就因為有了教訓,所以才不希望駱慈犯和我一樣的錯誤。”
“如果所有人遇到這種事情,都默不吭聲等著別人去做,那這個世界就真的完蛋了。咱們需要更多的時間,”駱慈擺擺手,“否則我也不想兵行險著,必須要讓他們放下戒備,只有死人才會令人安心,這樣那些人說不定會自己露出破綻方便我們收集更多的證據,?!?
“反正我不同意,”陳有慶搖搖頭,“咱們才立誓要生死同道,你這就嚷著要死,是個什么意思?!?
“我也不同意,”楊青也搖搖頭,“不必這樣,等我爺爺回來吧,到時候說不定我爺爺會有更好的辦法。”
駱慈垂著頭偷偷瞄了楊青一眼,欲言又止,沉沉嘆息一聲,“這一步是最后沒辦法的時候才會走,看看后面的情況再說,不是馬上就會去做的。先把接下來要辦的事情弄妥當再說,不然我死了也是白死....”
“什么事情?”其余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要去再見見邱小惠,”駱慈目光幽冷起來,“然后坐火車走一遭金佛山?!?
“那個女人已經瘋了,”羅天成撅起嘴,“你再去一百次,也沒辦法把她從那個地下室救出來的,溫水煮青蛙,青蛙現在已經在鍋里不會往外跳了。”
“金佛山?”楊青眼睛像兩只燈泡一樣發光,“好啊,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出去散散心。”
“你以后會有機會去金佛山的,”駱慈斷然拒絕,“現在不行,這一次我先一個人去?!?
“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做的?”羅天成歪著腦袋看向駱慈,“別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扛。”
“倒是真有幾件事,”駱慈想了想,正視陳有慶的眼睛,“我需要你去一趟按摩洗浴一條街,去了之后具體做什么我一會再詳細告訴你,因為在座的所有人里面也就你的錢比較多。”
陳有慶翻了一個白眼,“別把我當冤大頭....”
駱慈轉向羅天成,眼神復雜地說道,“流浪漢苗一川以前的窩棚你知道在哪里嗎?”
“知道....”羅天成一聽到“苗一川”三個字,面色立刻晦暗下來。
“很好,”駱慈深吸一口氣,“你去他窩棚里找找,看看有沒有一個女士的皮包,那個皮包里有個很重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
“你找到皮包后,看到那東西了自然會明白,”駱慈舔了一下嘴唇,扭過頭對楊青說道,“我去金佛山之后,你想辦法跟蹤幾個人,這里除了我以外,就你反偵查的能力比較強,這個任務非你莫屬?!?
“哪幾個人?”楊青一臉興奮地問道。
“葛軍,陳平,廖勇,劉越.....”駱慈猶豫了一下,“廖勇和劉越你要小心一點,暫時不要回村里住了,橘子村現在就是狼窩。”
楊青拍拍胸脯,“放心吧,我的本事都是爺爺手把手教的,跟蹤幾個人不在話下?!?
“你想做什么?”羅天成疑惑道,“我感覺你不止是想要搜集證據那么簡單?!?
“是惡狼就會有狼子野心,惡狼之間互相猜忌是肯定的,如果他們能互相咬起來,一定會很精彩,”駱慈冷笑道,“搞出動靜了,才能引來獵人....”
東湖翠柳亭,一個身穿藍色外套的青年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下面,四周散亂地遍布著空空的啤酒易拉罐。
懊悔,自責,憤怒,恐懼,像幾只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快要將青年撕碎生吞。
如果自己沒有找那個搶劫犯的女人該有多好,那樣的話,那個女人的孩子就不會無緣無故地沒了,馬良的老婆也就不會死,是自己害死了這兩條人命。
每一次馬良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大滴大滴地落淚,問他為什么那個搶劫犯要捅死馮蓉的時候,他都心痛得厲害。
自己親手毀了好友的一生,自責像噬骨的蟲子在他渾身的骨頭上鉆滿了孔洞,感覺自己走兩步就會散架。
如果自己沒有冒冒失失地去交贖金該有多好,那樣的話,自己就不會掉入別人的陷阱,那個少女就不會平白遭受那些屈辱,王八蛋!十幾歲的少女都不放過,他恨不得用牙齒咬下那些王八蛋身上的肉,一口口吞進肚子里。
但是現在還不行,先不說對方手里有用來栽贓他的東西,就連對方背后的人是誰都不知道,牙齒應該釘在誰的身上都不清楚....
藍衣青年又打開一罐啤酒,咕隆咕隆地灌進肚子里,無能為力的屈辱感讓他雙眼噴火,恨不得將面前的東湖燒個干凈,一滴水不剩。
“你就是喝死你自己,已經發生的還是改變不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青年的背后炸響,青年扭頭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他們把你放了?也還算講點信用....”
“動動你的豬腦子,你覺得有可能是他們主動把我放了的嗎?是我自己逃出來的,不過,最讓我意外的是那天交贖金的是你,我以為是馬良....”
青年吞了一口啤酒,淡淡地說道,“號碼印錯了?!?
少年在青年旁邊坐下,盯著前面的迷霧重重的東湖,輕輕地“哦”了一聲。
“他們為什么綁你啊?要想勒索也該綁個富家子弟,不至于要5000塊錢那么寒磣....”
“綁錯了。”
這次換青年輕輕地“哦”了一聲,“真不專業啊?!?
“要錢只是順帶,是我自己提出來的,5000塊錢這個數也是我說的?!?
“很聰明,你叫駱慈是吧,慈的含義就是善良,是個好名字?!?
“常安這個名字也不錯,今天又去警局溜達了一圈,這才搞清楚你的姓名?!?
“沒事少去警局,經常出沒警局的就兩種人,要么是警察,要么是慣犯?!?
“啤酒好喝嗎?我還沒喝過呢....”
“未成年不能飲酒?!?
“我今天剛滿18歲。”
“那倒是可以喝一口,”常安從旁邊地上撿起一罐啤酒遞向駱慈,“要嘗嘗嗎?”
“謝謝....”駱慈接過常安遞過來的啤酒,打開喝了一口,砸吧一下嘴巴,“跟尿似的,不好喝?!?
“說得你好像喝過尿一樣。”
“我知道你在愁什么,”駱慈從身邊撿起一顆石子朝著東湖奮力扔去,“但喝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常安嗤笑一聲,“小孩子家家懂個屁?!?
“我剛才說了,我今天滿18歲了,”駱慈嘆息一聲,“為什么你們總覺得小孩子說的話不能當真呢,那個叫馬良的蠢蛋也是,我去年就讓他好好查查周節的案子,他非說是我多想了,只是個意外,我看他能當上警察才是個意外....對了,你怎么不把你的事情告訴他呢,多個人陪你一起喝悶酒也好啊。”
“你看,我就說你什么都不懂吧....連他老婆死了都不知道,”常安指著自己的鼻子,含淚笑道,“我害死的....”
駱慈一怔,“那可真是太意外了....”頓了一下,抽動幾下鼻子,“那個少女叫尹歡歡。”
常安心頭一驚,冷冷地看著駱慈,“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天逃跑從東山梁子路過都看見了,不然也不會知道交贖金的是你,你的邏輯推理能力真差,剛才居然都沒有留意到我話里的信息。”駱慈攤開手,“不過,還是要跟你說一聲抱歉,就像你說的,我只是個小孩子,當時幫不了你,也不敢冒出頭幫你。身上也沒個手機什么的,不然倒是可以把他們栽贓你的過程拍下來?!?
“有你就夠了,”常安眼睛一亮,“畢竟咱們又不是真的舅舅和外甥,你當證人沒問題。”
“好啊,用得上我的時候隨時開口,他們有威脅你干什么了嗎?”
“喏,”常安從衣服兜里掏出手機,找到一條彩信點開,正是常安和少女躺在歪脖子樹下的照片,下面還有一行字,“也不是什么特別大的事,就是讓我幫他們找點東西,我去警局證物室查過了,只有一些錢和沒被搶劫犯處理掉的金銀首飾,沒有皮包,可能早就被那個搶劫犯扔到哪個垃圾桶里了。”
“你還真打算幫他們???”
“誰說的,他們這么大費周章拉我下水,說明那個皮包里有了不得的東西啊,我如果找到了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你有做臥底的潛質。”
“別罵人,”常安認真地看著駱慈,“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怕我走歪路,所以專門跑來告訴我,你可以當證人?”
“我沒那么無聊,”駱慈又偷偷喝了一口啤酒,“過兩天我要離開這里出去一趟,但是會在我離開后讓我的朋友去救那個少女,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把朋友推進火坑,自己開溜,”常安豎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駱慈癟著嘴,“我就快死了,得趕緊把事情做完?!?
“小小年紀說什么死不死的,好些得絕癥的都活了好長時間,跟正常人沒兩樣?!?
“不談這個,”駱慈臉上擠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倒是有個問題想問你一下,我想讓一群惡狼互咬,搞出一個動靜,你覺得獵人會帶著獵槍聞聲趕來嗎?”
“那要看多大的動靜?”
“血案!”
“我是個警察,你在我面前說這些不大合適?!?
“又不是我動手,他們自己窩里斗呢?”
“那得看你的目標是什么了?!?
“一網打盡最好,不行也要引出最上面的那個被獵人槍斃才行。”
“狼群有多大?”
“不知道,現在看來肯定不止兩三只。”
“那得是很多獵人才行啊,”常安眼睛微微瞇起來,“光是血案不夠,還得是連環血案才行,血腥味足夠大才會引來更多的獵人?!?
“知道了,我想想辦法。”
“我剛才什么都沒有聽見,什么也沒說,”常安灌了一大口酒,“一旦我找到證據,會把那些惡狼都活捉起來的,不會給你機會的。”
“放心,我不會做什么過分的事情,”駱慈爽快地和常安碰了一下易拉罐,也猛地灌了一大口,“只是照著一個老家伙寫的劇情演場戲罷了,歸根到底還是頭溫馴的綿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