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昨日受的那些委屈,怒火再次升騰,攪亂她好不容易才平復(fù)的心湖。
半垂的羽睫遮擋住眸底的怨忿,蘇玉珊別過臉去冷聲道:“我的生辰已過,四爺無需送禮。”
此事他確實辦得不妥,理虧的弘歷溫聲解釋道:“昨兒個入宮后皇阿瑪給我指派了一些政務(wù),我忙著處理,不得空回來陪你,這禮早已備好,卻沒能及時送給你。”
蘇玉珊心下冷笑,揶揄道:“是,四爺白日里忙,回府后也忙。”
她這話里有話,弘歷又豈會不懂?未免她誤會,他不顧規(guī)矩,決定將真相告知于她,
“昨晚回府后我本打算來你這兒,孰料剛進門,攬月閣里就有人來稟報,說是琇雯有了身孕,吃不下飯,很不舒坦,此乃大事,我不能不去。她的狀態(tài)很不好,我總不能丟下她就走,只能留下陪著。”
“那你就不能派人來知會一聲嗎?”但凡他昨晚給個解釋,她也不至于對他如此失望!
“我也想過讓人傳話,可琇雯的身孕才兩個月,不到三個月不可公開,這事兒原本是不能說的,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擔心你誤會我,以為我不重視你,所以才破了規(guī)矩,將事實道明。”
在弘歷看來,道出不該說的真相,這已是他最大的誠意,然而蘇玉珊卻不這么認為,他足足讓她等了一日一夜,這個坎兒在她心里是邁不過去的,
“所以呢?四爺您的意思是我應(yīng)該感激涕零,感激你昨日失約,不給任何理由,讓我煎熬了十二個時辰,今日竟然親自來跟我解釋?”
她說話一向溫和,今日卻是句句帶刺,惹得弘歷心下不快,深吸一口氣,他告誡自己要克制情緒,盡量心平氣和的與她好好說話,
“失約的確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明兒個我再抽空陪你出去游玩,你就別跟我置氣了,成嗎?”
“你別再跟我許諾了,你已經(jīng)消磨了我對你的信任。”實則這不算什么大事,誰都有突發(fā)情況,都有失約的可能,但弘歷事后的態(tài)度令她失望至極,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屬于我一個人的,我不愿吃任何人的醋,也從未奢求過你的愛,但我以為我們最起碼應(yīng)該算是朋友吧?如今看來,竟連朋友也不是!”
他才沒把她當朋友,“我把你當成我的女人!”
這樣的話并未令她感動,反倒讓她覺得他很虛偽,“你的女人過生辰你為何不陪?生辰當日你失約,為何不立馬給個解釋?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脾氣,不管你如何待我我都不會生氣,所以你就無所謂,連個交代都不給。”
“我這不是來跟你解釋了嗎?這是特殊情況。”
特殊情況可以理解,但他又是怎么處理的呢?“你若昨晚解釋,我無話可說,但是過了昨晚,一切都沒意義了。”
事實就是這般,他并未撒謊,弘歷實在不明白,遲幾個時辰又能如何?“琇雯有了身孕,還身子不適,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做,我總不能丟下她就走吧?”
男人大都理性,只講事實,女人的心思卻極其敏感,更在乎態(tài)度,
“你若不許諾,我就不會抱希望,不會在無望的等待和煎熬的猜測中度過生辰,是你一早就應(yīng)允我,我滿心期待,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你只在乎別人,可曾想過我會是什么感受?”
已然說了這么多,她還在生氣,弘歷頓感頭疼,“我若真不在乎你,直接讓下人過來吱一聲即可,何必親自過來?我已經(jīng)跟你解釋過,也跟你道歉了,你還想讓我怎樣?”
所有人都認為弘歷偏疼她,蘇玉珊心里很明白,這份偏心不會太長久,但她卻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個月,他便膩了,對她再無耐心,她不過說句心里話,他就開始不耐煩了。
一旦男人開始有這種情緒,那么不管女人說什么,都沒有任何意義。意識到這一點,蘇玉珊懶得再去爭辯,疲聲道:
“四爺您沒錯,是我無理取鬧,不識抬舉,您不必再浪費唇舌了。”
說什么知錯,還不是在給他擺臉子?弘歷自認十分誠心的與她解釋,她卻揪住那一點不放,令他下不來臺,以致于他再無耐心,揚聲嗤道:
“我在宮里忙了一整日,回到家你們還要爭風吃醋,我已經(jīng)盡量照顧你的情緒,你就不能理解我的難處嗎?”
他需要旁人的理解,那她呢?面對他的指責,蘇玉珊并未畏懼忍讓,而是回望向他,直言不諱,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都只會在乎自己的感受,四爺您是這般,我也不例外。”
她居然說他自私?震驚的弘歷怒氣填胸,搖指恨嗤,“蘇玉珊,你好大的膽子!仗著我寵你就無法無天,說話絲毫不顧忌。”
他這是自以為是的寵愛,她可不認!
“無緣無故就晾我一整天,這樣的寵愛我不稀罕!你所謂的道歉不過是隨口一說,實則你心里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你認為我就該無條件的包容你,你做什么都有你的理由,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一旦我提出我的觀點就是在忤逆你,你覺得你的權(quán)威受到了質(zhì)疑,
可是四爺,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人,我也有喜怒哀樂,你總說你很寵我,可寵愛不是只送禮即可,真正在乎一個人,就該給她最起碼的尊重,讓她表達自己的情緒,而不是一味的制止怨怪旁人,卻始終不肯反思自己。”
弘歷自認為對她很特別,然而他所做的那些她根本不當回事,既如此,那他也不愿再去費神哄她,
“你這是得寸進尺!既然你不稀罕,那我不來便是,好讓你一個人清凈清凈!”
忿然道罷,弘歷再不多言,冷然拂袖轉(zhuǎn)身離去。
屋內(nèi)一片寂靜,再無爭執(zhí),看著香爐內(nèi)緩緩升起的青煙,蘇玉珊不禁在想,她真的錯了嗎?
若說有錯,大約就是她錯在太把自己當回事,以為弘歷會把她當朋友,公正平等的對待她,尊重她的意見,可她卻忘了,他是古代的皇子啊!
皇權(quán)為尊,妾室根本沒有什么地位,在他的認知里,他能來跟她解釋,便是最大的仁慈,她應(yīng)該感激涕零,不該再斤斤計較。
兩人的觀念天差地別,都認為自己有理,才會鬧到這般地步。
目睹他離去的背影,蘇玉珊非但沒有痛苦,反倒覺得很輕松,還好老天讓她早早的看清了現(xiàn)實,還好她沒有陷進去,若是愛上了弘歷,再被他這樣冷落,她一定會很痛苦吧?
此時的蘇玉珊忽然有些理解金敏靖的感受了,據(jù)常月所言,在她沒來之前,金敏靖是最受寵的那一個,她一來,弘歷便不怎么搭理金敏靖。
驟然失寵,落差太大,金敏靖肯定不好受,但再怎么痛苦,她也不該把怨恨強加在其他使女身上,說到底這都是弘歷的選擇,誰也無法左右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