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變平坦了,少年放下妹妹,牽著她的手繞道往下走,在接近城鎮(zhèn)后才松開,并輕輕撥了妹妹一把,讓她走在前方,領先自己小半步。
“哥哥?”伊爾莎疑惑地歪頭,不理解他為何這么做。
“聽話,伊爾莎。”少年思考得很周到,“從現(xiàn)在起,你的姓氏不是‘貝萊恩’,而是‘桑普森’。用這個姓氏的小貴族很多,你又長得干凈好看,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身份。”
“而我,我從現(xiàn)在起是‘諾梵·波普’,不是你的哥哥,而是你的騎士,負責保護你的安全。”諾梵認真道,“千萬、千萬不要叫錯了!在長大之前,不要被人知道我們姓貝萊恩。”
伊爾莎重重點頭:“嗯!”
“還有……”諾梵轉向肩頭的烏鴉,“我或許要趕走你的好朋友,要是被人看到我們跟烏鴉在一起,會引起恐慌。”
伊爾莎露出不舍,卻還是伸出手去撫上烏鴉的翅膀,道一句“抱歉”。
然而,還沒等諾梵狠下心驅趕烏鴉,這烏鴉便振翅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一棵樹上。
“它”平靜地看著他們,這一刻,兩人都覺得這烏鴉不是普通的鳥雀,倒像是個活人。
可惜,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山路的轉彎處傳來了馬蹄和車轱轆聲。諾梵連忙帶著伊爾莎退到路邊,避開商隊,卻見領頭的商人見到他們反而停了下來。
他看了幾眼伊爾莎,又看向臟兮兮的諾梵,忽地翻身下馬,朝兩兄妹走去。
諾梵緊張地握住了劍,喝道:“請止步吧,你要做什么?”
那商人蹙眉,特意避開他,向一旁的伊爾莎行了個紳士禮,問道:“這位小姐,請問你身邊的人是誰?或者說,你需要什么幫助嗎?”
哦,這商人懷疑諾梵是個拐賣貴族孩子的賊。
厲蘊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也是這時,她忽然明白西如拉為何喜歡旁觀了,看戲屬實是件有趣的事。
那廂,伊爾莎展裙行禮,口齒清晰道:“您好,先生。我是‘伊爾莎·桑普森’,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這位是我的騎士‘諾梵·波普’,他負責保護我的安全。”
騎士?
商人一愣,看著毫發(fā)無損的女孩,再看向衣衫襤褸的少年,心中頓時收起了鄙夷,反而充滿了敬意。
他直視諾梵,鄭重道:“抱歉,我誤會你了,我以為你要對這位小姐不利,沒想到你是一位稱職的騎士。”
這騎士看著年紀不大,一路上苦頭吃盡卻沒讓保護對象受傷,可見是位正直良善的人。為表歉意,商人給諾梵準備了一套干凈的衣服。
諾梵沒有推辭,客氣地接過道:“萬分感謝閣下的慷慨,我還在擔心我像個乞丐該怎么進入城鎮(zhèn),您的饋贈就像一場及時雨,解決了我最頭疼的問題。”
商人大笑,與他們道別后離去。他是個好心人,本不愿留下姓名,但商隊的馬車上刻著“克羅夫茨”這個姓氏,諾梵便記了下來,并希望以后有機會能報答。
車隊遠去,兩兄妹繼續(xù)朝城鎮(zhèn)前進。但在進入之前,諾梵先找了處水源清洗自己,待換上衣衫,他妥妥的就是個英俊的少爺。
保險起見,他們還是以小姐和騎士的身份進入城鎮(zhèn),而這次,他們沒有受到任何人的為難。見兩人進入街道,厲蘊丹也飛入其中,她停在最高的建筑物——教堂的鐘塔上往下俯瞰,深覺這個試煉場的文化一言難盡,像是中西方的糅雜,還摻得有點不倫不類。
比如,長街取材是中式的青石板,鋪陳的風格像是巴黎大道。再比如,三層建筑物以下的店鋪是中式風格,不僅有糖葫蘆包子餛飩,還有泥人竹編皮影戲。可四層及以上的建筑卻融入了英倫古堡的風格,帶著哥特式
和羅馬風,真是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且,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修行者,他們所用的硬通貨都是銅幣、銀幣和金幣,而不是含有靈氣的礦石或玉石。
走在街上的人各種膚色、發(fā)色和瞳色都有,一半長得像西方人,另一半長得像東方人。穿貴族大裙子的有,穿中式華服的也有,甚至巫師扮相的大有人在,要不是知道這里是試煉場,厲蘊丹都快懷疑自己身在坤地大境了。
怎么什么都有?
不覺得畫風很詭異嗎?
掃完全景,厲蘊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兩兄妹從一棟樓里走了出來。那兒應該是個當鋪,他們把火系魔核賣了換了一袋金幣,又向人詢問著什么。在得到一個確定的方向后,兩兄妹朝城鎮(zhèn)的另一邊走去,她放眼遠眺,發(fā)現(xiàn)那頭有一棟高大的建筑,叫作“傭兵公會第四十八分部”。
厲蘊丹:……
傭兵公會?
傭兵?
她就想問問除了傭兵,還有沒有鏢局!絕了這世界,什么都能摻一點嗎?
撲翅跟上二人,飛落在傭兵公會的窗口。厲蘊丹萬萬沒想到,她會在這里看到更絕的東西。
只見諾梵進入公會大廳,把妹妹放在椅子上,便敲了敲一排木門,而后那窗口伸出一只手,遞出了一頁羊皮紙和一支羽毛筆。
諾梵在上面登記信息,什么姓名年齡,擅長魔法還是武技,亦或是魔武雙修?
她看到,魔法在左,武技在右。魔法下方有無數(shù)詳細的分類,比如火系魔法、水系魔法……武技下方有個奇怪的名詞叫“斗氣”,它也有不少分類,比如主劍技、主刀術、主鞭法等,還要寫明“斗氣”的性質(zhì)危不危險?
這又是什么?
接著,她看到諾梵沒碰魔法一類,只在斗氣下方寫道:“破壞類斗氣,主用于劍技,目前二階。”
遞交資料后,不見人影的木質(zhì)板上推開一格,正好露出一雙眼睛。
由內(nèi)部的人看著,諾梵走向大堂中央的一塊巨石旁,提起劍暴喝一聲,沖它狠狠砍下。就見一股能量從他體內(nèi)發(fā)起,沿著劍劈向巨石,但聽“咚”一聲悶響,巨石上呈現(xiàn)出刻度指標,有股白色的能量由下往上升起,堪堪停留在“2”的階段上。
他通過了。
有了個“自由傭兵”的頭銜,可以接一些任務養(yǎng)家糊口。尤其是小城鎮(zhèn)高級傭兵少,肯雇傭他的人一定很多。
為安全起見,也為工作著相,諾梵帶著妹妹搬進了傭兵公會提供的住處。
那是個五十平大小還有壁爐的小間,廚房簡陋,衛(wèi)浴狹小,臥室與客廳相連,壁櫥里沒有一塊面包,什么都缺,什么都要添置,還位于最底部,周遭全是喝酒吃肉的傭兵和他們的女人……
像貧民窟一樣,卻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至少,教會的人要進來這里搜索得付給傭兵不少錢,不然難管的傭兵可不買賬。畢竟,傭兵信奉武神,可不信奉光明神。信仰不同,還有神在頭頂罩著,就算是教會也不能如何。
“對不起,伊爾莎,只能委屈你住在這里了。”
“哥哥,你永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兩兄妹住了下來,月租要120個銀幣。再加上日常用度、家具藥品、衣服柴火,諾梵剛兌來的150個金幣立刻花去了十枚,他深感生活不易,第二天就去公會找活干。誰知,別人見他面生年紀又小,不愿意雇傭他。
無法,他只好接一些找丟失的鑰匙之類的小任務,每天累死累活,賺了還不到五十銅幣。
或許是看他太蠢,厲蘊丹飛去找了伊爾莎。她從窗戶鉆進屋內(nèi),壁爐中正燃著火焰,茶幾上放著黑麥面包和半杯牛奶。女孩正裹著毯子在發(fā)呆,見到她來,不禁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她從毯
子里鉆出來,取過一塊黑面包喂她。厲蘊丹把面包叼到一邊,飛上簡陋的衣櫥,揮翅膀燒開門扉,從里頭把帽子、鞋子、手套之物全丟了出來。
她拍拍翅膀“指”向下方的東西,就見伊爾莎遲疑了會兒,問道:“你是要我穿上,然后出去嗎?”
厲蘊丹點頭,道:“嘎。”
還沒“嘎”完她就戛然而止,忘記烏鴉不會說話了。況且,這么“嘎嘎”叫喚實在有失體統(tǒng),如無必要,她是絕不會開口了。
伊爾莎眼睛微亮,卻又暗淡下去:“可你是烏鴉,被發(fā)現(xiàn)的話……”
厲蘊丹飛進了帽子里。
伊爾莎頓時想明白了。
于是下午兩點左右,穿得一身保暖的女孩出了門,帽子戴得高高的。在烏鴉的指點下,她溜進公會找到哥哥,不料諾梵早已出門,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但伊爾莎會自己拿主意,她以諾梵的名義接了一個幫小城貴婦找戒指的任務。這任務報酬豐厚,足有一個金幣拿,只是大部分接任務的都無功而返,表示找個婚戒實在太難了。
接到任務,伊爾莎悄悄掀開了帽子:“烏鴉烏鴉,這個戒指長這樣,能找到嗎?”
小樹林中,厲蘊丹沖天飛起,一心尋物,不一會兒就察覺到感知最強的地方在哪兒。很快,她飛入一處古堡的窗口,從一大堆小孩的舊衣服中找到了這枚婚戒。
前后沒五分鐘,她把婚戒送到了伊爾莎手里。
小孩腿短又不記路,愣是繞了很久才回去,倒是沒有時間上的問題了。待將任務和戒指上交,里頭的人震驚了。他愣是從木窗中探出頭來,問她是在哪兒找到的。
伊爾莎:“我迷路了,在路上撿到的。”
那人道:“見鬼的狗屎運!”
敲章蓋戳,等諾梵垂頭喪氣地回來時,他發(fā)現(xiàn)公會給了他一枚金幣。
嗯?
諾梵一臉疑惑:“請問,是不是哪里弄錯了?我……我并沒有完成什么任務,怎么給了我一枚金幣?”
那人翻了個白眼,道:“你這個蠢笨的騎士,感謝你要保護的貴族小姐去吧!這是她給你賺的錢,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么笨的傭兵,居然要靠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養(yǎng)活,太可笑了!”
諾梵:……
僵硬地轉過脖子,他總算發(fā)現(xiàn)了妹妹。
又是擔心又是氣笑,諾梵把伊爾莎帶到一邊,問道:“伊爾莎,你怎么出來了?哦不,我不是想限制你的行動,只是外面很危險,你……好吧,親愛的妹妹,請你告訴哥哥,怎么突然來這兒做任務了?”
“是烏鴉找到了我,讓我來到這里。”
“啊?”
伊爾莎露出神秘的笑容,牽著諾梵來到一處角落,隨后小心地掀起了帽子。只見在女孩栗色的頭頂,一只皮毛光亮的烏鴉做了窩,“它”沉靜的眼神望過來,諾梵不自覺地心頭一緊,只覺得像是在面對什么大人物似的。
不對,這不是重點!
烏鴉?
伊爾莎說烏鴉讓她來的,豈不是表明她聽得懂烏鴉的話?
諾梵:……
可有這天賦的人一般是……黑巫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