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合作,厲蘊丹沒有一口答應;談到幫忙,厲蘊丹卻說隨時待命。
胥望東不解,但也耐著性子沒詢問,直到一行人重返校園、四周已無外人,他才出聲道:“大佬,跟官方達成合作不是你的目的嗎?為什么不答應下來?”
厲蘊丹:“合作已經達成了。”
“啊?”
見他一副狀況外的模樣,應棲雍毫不留情地吐槽:“并不是非要簽合同才叫達成合作,有些事不需要攤得明明白白。你以為官方叫我們去局子干嘛?真只是看看怪物、分析時局嗎?”
“錯。”他把內情掰碎了給隊友喂下去,“他們特地過來一趟,只是為了測試能不能使喚得了我們,順便問清楚我們的立場。”
“不然,大佬不會在第一時間讓我們集結,還相當配合地進了局子。我們態度到了、禮數到了,官方心里就有數了。至于大佬最后提出的‘帶走一部分怪獸尸體’,你以為真是讓我好好研究?”
胥望東:“不讓你研究,難道還讓你帶回來涮火鍋嗎?”
然后他被打了。
應棲雍:“……真要研究我親手殺一只就是了,想怎么解剖就怎么解剖,何必撿別人剩下的?”
“所謂帶走怪物,其實是反向測試他們配不配合而已。”應棲雍看得很透,“互相使喚得動,禮尚往來,這合作就算達成了。”
胥望東與金嘉云同時出聲:“臥槽!”還能這樣?
見厲蘊丹不出聲,應棲雍就知道自己想得沒錯。可即使是他,也不敢說完全猜透了厲蘊丹的心思,她走一步看十步,他最多猜出個五六步。
應棲雍:“我們已經搶占先機了,天時地利人和。”
“怎么說?”
“官方渠道很多,各大城都有局子,不可能只找上我們。我猜,他們找造……異能者應該是同時上門的,時差不會很大,為的就是防止我們一方被找后進行內部交流,故意給他們擺出不同的態度,這樣,他們就分不清我們真正的立場和決心了。”
“官方要的是可靠的合作對象,而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們配合,別人下馬威;我們幫忙,別人撂挑子;我們免費,別人談條件——大佬這一步走得絕,這還沒開戰,別的‘異能者’就已經輸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官方的邀請,由他們請我們去別的地區消滅怪物。”
應棲雍鞭辟入里:“但對外,他們絕不會說我們是請來的,而我們也得給官方這個面子。只要能合作下去,官方對我們的黏性會越來越大,直到離不開為止。”
屆時,他們就能談條件了,想來官方不會不答應。
所以說,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聽著他的分析,胥望東和金嘉云齊齊用雙手抱著臉,表情已扭曲成世界級名畫“吶喊”。鬼知道上午走一趟水會這么深,他們沒被淹死屬實是隊友給力的緣故。
應棲雍看向厲蘊丹:“大佬,我還有沒說到的地方嗎?”
只一句,厲蘊丹就知道他快練出來了。格局打開,正在往朝廷的老狐貍方向發展。
說了那么多,最后把總結性發言引給她,個中深意無法言喻。
但她明白,只要說出他沒說到的點,往后無論她做出多么“離譜”的決定,隊友們都會無條件地信任她。
厲蘊丹接過話茬,不提他哪里不中,只道:“你都說中了。”
并做出引申:“我們能從‘殺怪’一事中獲取所需,跟官方合作不談任何條件,只談殺死怪物,或遲或早,官方的整張情報網都將被我們收入囊中。”
說白了,她圖更大的。
只要情報到位,她不僅能率先破解支線任務,還能讓全隊賺到無數獎勵點。在這個大團集結、造化者眾多的試煉場,她別說湯水,連點沫子都不想給別人留。
“情報網……”
也是,情報傳遞的快慢決定他們搶怪的速度。在實力到位的情況下,情報明細是爭奪獎勵點的第一要義。
“大佬,接下去等著就行了嗎?”宣幽儀問,“還有什么要做的?”
厲蘊丹:“不需要做任何事,保持一個學生該有的樣子就行。我們回來后,就是他們對我們‘心性’的考察期。”
說著,她看向謝此恒:“你也得回去上課。”
謝此恒:……
他獨來獨往慣了,一時間還真不能適應集體生活。
在上上個試煉場,即使生活在現代,也是所有人遷就他,按他的性子辦事。不想換了個試煉場,換成了他去遷就別人。
說是遷就別人倒也不至于,更像是在適應她的節奏過活。那么問題來了,他一介劍修為何要被刀修牽著鼻子走,關鍵他還不排斥,是因為“劍修遲早被刀修坑”的這句讖言應驗了嗎?
厲蘊丹提點道:“別小看能在試煉場學到的知識,萬一哪天用得上呢?”重點關照謝此恒,“你在土木工程讀了月余,它總有些可取之處吧?”
謝此恒仔細想了想,頷首:“有。”
幾人倒是奇了:“啥可取之處?說說看!”
謝此恒:“土木工程的挖掘機有移山填海之能,常人也能驅使,很是神奇。”
聞言,眾人一陣沉默。
唯有什么場面都見過的厲蘊丹不以為意,她神色如常地問道:“會開了嗎?”
“不會。”
“去學。”厲蘊丹道,“學完了把大學周圍挖一遍,我要設防御大陣。”
宗門已立,護傷大陣確實該有,謝此恒道:“好。”
眾人:……為什么他們能在這么離譜的話題上達成共識?
于是,簡單的團隊會議結束,幾人分道揚鑣,開始忙活各自的事。
憑著帶回來的半機械怪物,應棲雍成功借到了博士生工作的實驗室,并以強大的專業能力讓一眾高材生嘆服,令他們不禁唏噓:“你要不轉專業吧?去舞蹈系太耽誤你發光發熱了,你生理生化這塊很好,不學醫多可惜啊!”
想到病理微生物免疫解剖寄生蟲……勸人學醫,天打雷劈,應棲雍禮貌拒絕。
“你還真有本事,撈到了怪物的零部件。以往有個什么,哪輪得到高校的實驗室解剖,沒想到今天能有這個機會。”一位直博的學姐道,“謝了,我和幾個師兄妹再加班加點,看看能不能發現點別的。”
“對了小應,你要是梳頭掉頭發了,可以賣給我們嗎?一根三千塊,我們想拿來研究研究。”
應棲雍:……
結束下午的課返回寢室,他發現學生們依舊對他們熱情上頭。不過高校的學生有一點好,上頭歸上頭,他們不會耽誤學習。故而,當他們該上課的都去上課,男寢總算還有一絲清靜。
躍到上鋪,他揉了揉太陽穴準備躺下休息。誰知休息五分鐘,喧鬧兩小時,沒關的手機傳來消息連發的聲響,他以為出了什么大事,結果打開一看是謝此恒在開挖掘機。
“……”他確實沒想到,這位哥真會去開挖掘機。
只見短短十五秒的視頻里,一貫仙風道骨的謝此恒十分接地氣地戴著一個黃色的安全頭盔,眉目沉靜地坐在駕駛艙中,操縱著機械臂在挖地。
別說,他還挺有玩機械的天賦,上手也沒多久,已經能挖得像模像樣了。周遭的學生都在鼓掌,夸他是個開挖掘機的天才,老師指哪挖哪就沒出過錯。
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應棲雍看了三遍就發現——其實這位哥壓根不會開挖掘機,他操縱的方向與老師指明的方向相反,偏生機械臂是按老師所指的方向挖去。
怎么回事?
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這么搞會出事吧?
果不其然,在新出的視頻中,挖掘機的機械臂“咔嚓”斷裂。一臺挖掘機價格不少,整個土木工程也就四臺,想必這一折之下,老師要哭到暈厥。
誠如他所料,視頻中的老師抱著挖掘機嚎啕大哭,謝此恒單手拖過機械臂,團吧團吧擰了上去,不料機器不僅沒裝好,反而更破了。
應棲雍:……
徒手撕了挖掘機?
同一時刻,馬哲公共大課,階梯教室中。
厲蘊丹看著視頻中斷裂的機械臂,平靜地合上了手機。也不知謝此恒怎么想的,居然用神識去操縱機械臂的運轉,這能不壞嗎?
坐在身邊的宣幽儀:“大佬,這得賠錢吧?謝大哥好像沒金運卡?”
沒金運卡就得團隊出資了,謝大哥這敗家爺們兒,就算跟大佬聊得來,估計也入不了大佬的眼吧?
“無妨。”厲蘊丹并不在意,“壞了就壞了,我會給土木工程捐一批挖掘機。”
宣幽儀:……不愧是你,別人捐“一臺”,你捐“一批”。
厲蘊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當天就給土木工程捐了錢,夠他們買上二十臺挖掘機。
次日,土木工程的輔導員一見謝此恒來,頓改之前的愁眉苦臉,換作如今的喜笑顏開,他讓謝此恒上挖掘機,還說道:“隨便開,隨便挖,你開心就好。”
謝此恒頷首。
上課未半,挖掘機干翻了高壓電線桿,教職工休息處被迫停電一天。
炎炎夏日,這如何能忍受得了?許是校長與管理員們深切地感受到了夏天沒有空調的苦,為防謝此恒再做出報復之舉,他們一經商量,決定忍痛給男寢裝上空調。
消息當晚就傳回了男寢,金嘉云喜極而泣,頓時示謝此恒為“打破陳規”的英雄。
“太好了!我們有空調了,我們要有空調了!”金嘉云歡呼雀躍,最后發現全寢室只有他一個在狂歡,“額,你們不高興嗎?”
“老六,你太年輕了。”胥望東的智商總是點在奇怪的地方,“當一所高校開始給男寢裝空調時,你就要想到——為節約經費,可能我們的六人寢即將變成八人寢了。”
金嘉云:……
“咱幾個睡覺不會打呼,新來的可說不準咯,你想在寢室聽交響樂嗎?”
“……”冷場。
不過,厚德大學作為最近的爆火大學,空調給裝,但寢室不考慮重組。他們終歸是要臉的,真怕被學生罵上熱搜。
然而空調裝了,男寢卻來不及享受。厲蘊丹發出了集結令,靜候不到三天,官方就懇請他們出手,拯救沿海的國家和地區。
前來接他們去前線的軍人道:“事態惡化了,有三個地區淪陷,據衛星圖像顯示,那一片區域是全黑,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那里有多少人口?”
“三區加起來有近四百萬人口,后續救援隊進入該區域,也全部失聯。那里的磁場有問題,設備進去就不能通話和定位了。”
厲蘊丹:“方位在哪?”
“北緯60°,東經150°——在加納斯海峽一帶,這里!”
方位確定的剎那,坐在戰機上的厲蘊丹掏出了轉換時空的鑰匙【天地洞開】。她對他們說“繼續保持飛行”,又招呼隊友聚集,抬手朝空闊處輕輕一點。
忽地,一扇時空門就此打開,隊友們尚能矜持一二,普通人卻看傻了眼。他們不知這是什么,只覺得在它現身的那刻,詭異的波動充滿了整個機艙,仿佛是踏進了另一個時空,給他們空間錯亂的感覺。
“這是……什么?”
厲蘊丹:“空間轉移技能。”看向身后,“帶上新人一起。”
“是!”
王舒茗和金嘉云:……為什么一定要帶上我們啊?難道你們缺誘餌嗎?
事實證明,團隊只要有胥望東在就不會缺誘餌,他們缺的是稱職的后勤人員。雖然兩個普通人十分弱小,但比起旁人,厲蘊丹更看好這倆的潛力。
王舒茗瑟瑟發抖:“寢室長,我們要怎么做?”
厲蘊丹:“第一步,活著。”
“誒?”
“這是你們的試煉場。”
眨眼之間,他們在加納斯海峽落地。這里雖地處沿海且地勢偏高,但因風景獨絕而聚集了一大批人,甚至形成了獨有的漁港和城市聚居區。
流星天落的那天,海峽兩端聚集了大量人口。他們只以為是看一場普通的流星雨,卻不想即將經歷奪命夜。由于身上什么武器都沒帶,以至于怪物一落地就大快朵頤,殺得郊外、林內、教堂和大城全是血跡。
兩天過去,血跡早已干涸,可腥臭味依然不散。他們一踏進該區域,便覺得腥臭布滿胸腔,連頭都暈了起來。
好在幾人吐慣了,一時半會兒也沒出糗。
“磁場有問題。”應棲雍手中的指南針在瘋狂轉動,“那些半機械生命體身上一定裝了干擾磁場的東西,數量一多就可以形成共振,屏蔽這一塊的信號再放肆獵食。但這也方便我們尋找,往磁場最紊亂的方向去就行了。”
“在哪?”
應棲雍指向東南方:“那兒。”停了會兒,他說道,“不能理解,為什么它們會聚在一個地方不挪窩,不是應該分散開去獵食嗎?”
宣幽儀:“去看看。”
“不用看了。”阿努突然道,“來了。”
“什么?”
地面突然傳來了震動,像是成千上萬的馬匹奔騰的聲響。林木簌簌而動,由遠及近,灌木叢猛地被撥開,一只生化鐵甲張開血盆大口撲了出來,嚇得兩個大學生尖叫起來。
開弓拉箭,應棲雍把第一只怪物爆頭!
血漿橫飛之時,他一躍而起殺進林間,宣幽儀騰空,阿努一鐮刀削斷怪物的四足。厲蘊丹直沖城市地界,獨謝此恒綴在隊伍最末,看齊懌宇和紀元桃指導兩個新人用熱武器。
紀元桃:“很簡單,上膛、瞄準、扣扳機就行了。”
王舒茗:“我……從小連彈弓都沒打過幾次,一下子就進化到開槍了?”
金嘉云:“哇靠,沒想到有一天能摸到真家伙!太棒了,我小時候玩彈珠一打一個準,現在正好試試能不能一槍一個準!”
齊懌宇道:“試試看,除了東哥,其他隊友你們是打不中的,放心開槍好了。”
胥望東:“阿嚏——”
隨即而來的是“砰砰砰”的槍響,朝他們沖來的三只怪物,在槍林彈雨中依舊急速前進,隨著它們的獠牙利爪不斷在眼前放大,金嘉云心態不穩導致數槍落空,王舒茗倒是擊中了一只的眼睛,它疼得側翻在地,削去了一個戰力。
另兩只速度不減,嗷一聲撲了上來。
“啊啊啊!”
但見劍光閃過,兩只怪物身首異處。他們看不清謝此恒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回首所見,他連半步都未挪過。
現在不是問技能的時候,他們回過神,手法生疏地給槍換上彈藥、上膛瞄準再扣下扳機。在不斷重復的動作中,他們對熱武器的運用漸漸熟練了起來。
紀元桃指揮道:“開始朝森林推進,不要放下槍,眼睛不要離開瞄準孔。”
兩人哆嗦前進,造化者們亦步亦趨。
與此同時,厲蘊丹已抵達淪陷之城。她凌空而立、朝下方俯瞰,只見一只只生化黑甲坐落于大城的不同方位,像是被鉚在固定點的螺絲一樣,動也不動。
它們身上的機械物有序振動著,借腹中的血食散發出一層層波。而這個波動她萬分熟悉,正是征服者開辟空間、實現蟲洞跨越的訊號。
所以,這批怪物不僅是馬前卒,還是“鉚釘點”嗎?
對方驅策它們展開物種滅絕,再利用它們打開蟲洞、降臨這顆星球?
可惜了,想開蟲洞得借助宇宙的力量,光是吞食人類所獲取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怪物們興許也是發現了這點,這才留大半在原地,再讓另一些出去覓食。如此輪換,以確保供給的能量可以打開蟲洞。
厲蘊丹瞇起眼,看來正主距離地球還有不短的路程。
她拿出日月神弓,瞄準“鉚釘點”的能量匯聚處。開弓、拉弦、成箭,一箭既出,精準地扎進了能量中心,一瞬間炸開沖天的爆破氣焰,整得是地動山搖,還騰起了可怕的蘑菇云!
“轟隆!”
無數生化怪物的身體在氣浪中被沖了出來,擦過她身邊朝后方掀去。爆炸的火焰頃刻吞噬了她的身影,浩蕩的能量外涌,震得大地龜裂、信號凌亂。
公海上,正在飛行的戰機內傳來一聲驚呼:“淪陷區有信號了!”
“什么?有信號了?這才多久?”
“有了有了!你看,他們之中帶著手機的全顯示了方位,清朗了、清朗了!從出發到有信號只用了十分鐘左右,這實力……嗯?”
先是爆炸的光閃起,他們看到加納斯海峽騰起了蘑菇云。
再是爆炸的聲音傳來,震得他們心驚肉跳。駕駛員極有經驗地翻轉戰機往回飛,可爆炸的氣浪已經襲來,將戰機顛得東倒西歪。
“他們干了什么?扔核彈了嗎?”
“穩住、穩住!”
戰機險險地飛了出去,掠過開闊的海平面,再膽戰心驚地折返。他們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把異能者接回來,現在去會不會打擾他們作業——好家伙,糾結還沒多久,手機接通的那一端傳來了非常冷靜的聲音。
“下一個淪陷區在哪,報方向。”厲蘊丹道,“加納斯海峽的怪物已經清零,城市沒有活口,鄉村地窖處發現四名幸存者,你們可以帶人來驗收了。”
“清、清零?”回復的人聲音有點顫抖,“你……這才多久,加納斯地廣人多,怎么確定已經清零?萬一還有遺落的……”
“已經清零。”神識掃蕩下不會有活口,厲蘊丹篤定,“請報上別處的地址,速度快的話我們還能趕上中飯。”
“……”
模糊中,他們聽見一句:“大佬,什么中飯能讓你這么趕?”
手機似被捂住了,話有些聽不清:“新開的店,前一百名免費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