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篤行喝了一口冒著絲絲涼氣的酸梅湯,默默將杯子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上,務(wù)必和對面蘇衡玉的杯子處于同一條直線上。
等杯子端正地擺好后,他緊繃的身體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對面坐著的蘇衡玉默默將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而青年大約是沒怎么和姑娘接觸過,剛一察覺到蘇衡玉的視線,便下意識低下了腦袋,絲毫不敢抬頭去看她。
他坐得很端正,臉上雖然帶著害羞的紅暈,卻也還是努力想讓自己表現(xiàn)得自然一些,試圖用這樣的辦法,得到蘇衡玉的好感。
不過別誤會,他需要的是蘇衡玉對待下屬那樣的好感。
“簡公子,對吧?”在屋內(nèi)的一片寂靜里,蘇衡玉終于第一個開口,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簡篤行聽到蘇衡玉的話,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但視線也只是在稍稍和蘇衡玉接觸后,便立刻移開了。
“是的,蘇小姐。”簡篤行道。
其實(shí)此刻的簡篤行已經(jīng)有些后悔就這樣和謝安來蘇家莊了,他當(dāng)然不是因為蘇衡玉是個女子而后悔前來投奔,而是后悔自己沒有提前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貌。
他和謝安匆忙地趕了好些日子的路,身上的衣裳都被汗?jié)窳撕脦状巍?
路上也不方便洗浴,簡篤行覺得自己現(xiàn)在定然散發(fā)著一股酸臭味兒,也不知道會不會熏到面前的姑娘。
越是這么想,簡篤行就越發(fā)地想要在地上找個洞,鉆進(jìn)去后再把洞給蓋上。
但蘇衡玉沒有放任他繼續(xù)沉湎于這種羞赧的情緒里,她很快道:“我是知曉簡公子那些本事的,愿意讓人聘請你前來,當(dāng)然也是相信你的能力。只不過我不太清楚,簡公子是否愿意為我一個小女子工作呢?”
先前謝安前去招人的時候,她也讓謝安暫且別將自己的性別說出去。
如果對方愿意過來,那么首先他的本事已經(jīng)不用擔(dān)心了。
接下來只看對方在知曉了她是女子后,還愿不愿意繼續(xù)留下來,便可看出對方適不適合跟她合作了。
若是這人一見到她是女子,便立刻扭頭離開,那么蘇衡玉也會送對方一筆辛苦費(fèi),然后將人送走,再繼續(xù)尋找其他適合的人。
若是這人在聽了她的一番勸說,并看到了她給出的東西后,才愿意留下,那么蘇衡玉會重新制定更苛刻的契書,確保后面的研究成果不會外泄。
然而她怎么都沒想到,簡篤行別說離開了,自從兩人一起坐下后,這人連抬頭看她一眼都不敢。
這讓蘇衡玉感到好笑的同時,也稍稍松了口氣。
像簡篤行這樣一心搞研究,不擅長和人接觸的下屬,旁人或許不會喜歡,但她卻是萬分欣賞的。
聽到蘇衡玉的問話,簡篤行連忙開口回答:“在下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小姐能不能給我看看那張畫著五臟六腑的圖?”
先前的那張圖其實(shí)并不清晰,簡篤行一看就知道,那是旁人復(fù)刻出來的,并不是原版。
蘇衡玉聞言道:“簡公子的要求只是這個嗎?”
“還,還有您說的治療腸癰的辦法。”他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盯著蘇衡玉看了很久,眼神躲閃了一下,又重新移開目光。
蘇衡玉對此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她很快應(yīng)下了對方的要求,并將自己好不容易才記下來的,并畫出來的五臟六腑圖拿給了簡篤行。
在拿到那張圖的時候,簡篤行一雙眼睛亮得跟藏著星子一樣,讓蘇衡玉不由地生出好感。
好處既然給了,對方也愿意留下,蘇衡玉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個好不容易看上的人才。
她將大蒜素的制作方法教給了簡篤行,又把人安排到了早就在莊子里建好的那間實(shí)驗室中。
蘇衡玉提前準(zhǔn)備好了幾筐大蒜,還擺上了玻璃工坊那邊送來的器具。
等到簡篤行看見這間實(shí)驗室后,眼睛比先前拿到圖紙的時候還要亮,臉上的癡迷和欣喜任誰都能看出來。
蘇衡玉仔細(xì)和簡篤行說明了那些玻璃器具的用法,她沒有刻意和簡篤行提過這些東西的價值,但簡篤行多少也清楚琉璃這種昂貴的存在。
現(xiàn)下看見了玻璃,只覺得比自己從前見過的任何琉璃物件都漂亮。
一想到這樣貴重的存在,竟然被蘇衡玉拿來給他研究醫(yī)理,還吩咐他盡情使用,哪怕摔壞了也沒關(guān)系。
簡篤行立刻就被折服了,他看向蘇衡玉的眼中沒了先前的羞澀,只剩下感激和堅定:“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為您工作,定然會把您需要的大蒜素給做出來!”
蘇衡玉微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得到了蘇衡玉的肯定,簡篤行便頭也不回地鉆進(jìn)了實(shí)驗室里,完全不給蘇衡玉再說話的機(jī)會。
蘇衡玉:……其實(shí)她想說,今日他可以先休息的,也不至于剛來他們莊子,就開始努力工作啊。
她抬手扶住額頭,深感此刻的自己像是黃世仁。
“簡公子的月錢,再往上加十兩。”蘇衡玉吩咐道。
跟在她身后的喬管事問也沒問,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緊接著,喬管事又道:“主子,您先前讓我們打聽的護(hù)國寺持凈圣僧,這兩日終于有消息了。聽聞他昨日剛剛游歷四方回來,過幾日會在寺中講經(jīng)。主子若是想前去拜訪,或許可以借著這個機(jī)會和持凈大師見一面。”
護(hù)國寺在大魏的地位不低,那位持凈圣僧更是有活佛轉(zhuǎn)世的盛名。
就連皇室中人,想要和對方見一面,都需要持凈大師同意,蘇衡玉自覺只是個尋常人,恐怕連拜帖都遞不到那位大師跟前。
她只能找機(jī)會和對方接觸,并想辦法引起對方的注意。
蘇衡玉身上實(shí)在發(fā)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若是那位圣僧真的有本事,想來能看出她身上的不對勁。
若是連她身上的古怪都發(fā)現(xiàn)不了,那蘇衡玉也沒辦法指望對方幫自己抓住那道外來的靈魂了。
閉了閉眼,蘇衡玉壓抑住自己心里再度翻涌起來的怒意。
總是這么輕易被人牽動情緒,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
崔氏大宅,某處院落里。
崔蘭亭冷漠地看著手臂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刀傷,眼中的冷意再次蔓延。
那家伙,又跑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崔蘭亭(面帶微笑):真稀奇啊,竟然還有在下的戲份呢。讓在下數(shù)一數(shù)……算上標(biāo)點(diǎn)五十三個字,真是在下的榮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