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兄弟兩個看起來關(guān)系也有點差的樣子……”家入硝子悄悄說。
夏油杰掃了他們一眼,兩個兄弟似乎都在刻意避開對方的目光,坐的位置距離也相當遠。
于是,他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
“喂,我說,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其實是可以聽到你們的談話嗎?”五條悟忽然轉(zhuǎn)過了頭,對著他們吐槽道。
家入硝子與夏油杰齊齊露出了明知如此下次還敢的表情。
就在這時,教室的前門被打開,夜蛾正道從門口大踏步走了進來,他的神情是習(xí)慣性的嚴肅,身上依舊是把拉鏈拉到頂?shù)暮谏\動裝。
“歡迎同學(xué)們進入高專……”夜蛾正道公事公辦地說道,然而話說到了一半?yún)s卡住了。
“五條悟,為什么你會站在桌子上?”他問道。為了將雙胞胎兄弟進行區(qū)分,他專門稱呼了全名。
被點到了名字,白發(fā)少年輕松地從桌上一躍而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攤開手,假裝自己方才并沒有試圖與剛見面的同學(xué)起一點小小的沖突。
“那么,作為你們的班主任,我會主要負責(zé)你們在高專的學(xué)習(xí)生活,除此之外……”夜蛾正道繼續(xù)講著所有的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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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課程結(jié)束之后,時值下午三點,最后一位老師離開了這里。
五條曉打了一個哈欠,有些困倦地趴在了桌上。自從開始吃心理醫(yī)生給開的藥之后,他就變得相當容易犯困,剛剛老師講課的時候他就有些撐不住了,一直在瞌睡。
下課鈴響起之后,原本大腦之中堅持的那根弦終于放松了下來。
其他人都在收拾東西,只有五條曉沐浴在夕陽之下,閉著眼睛近乎要睡著。
“曉同學(xué)不走嗎?”見到他不動,家入硝子望著他問道。
“有點困。”五條曉抬起手臂,遮擋了一下灑在自己面前的午后的光線,他手臂上的線條很利落,修長的手指在額前留下一片陰影。
“昨天沒有休息好嗎?”家入硝子問道。對于最初認識之后第一印象還不錯的同學(xué),她并沒有一走了之,而是多問了一句。
“也許吧,畢竟搬到了新的環(huán)境。”五條曉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可能有一些不適應(yīng)。”
“學(xué)校有醫(yī)務(wù)室,曉同學(xué)如果不舒服可以去看看。”因為自身的術(shù)式特殊,家入硝子自己其實也學(xué)過一些淺顯的醫(yī)學(xué)知識,她看出來少年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差,不像是只沒有休息好的模樣。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信息。”五條曉勾起一抹略帶蒼白的笑,回答說。
家入硝子與夏油杰一前一后地離開了這間教室。
除了五條曉,還有一個人沒有離開。
年輕的六眼站在課桌之后,腰后靠著課桌,雙手抱肘,帶著墨鏡的那張臉上令人看不清楚神色。
五條曉趴在桌上,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還有誰沒有走,但是因為對方
是他從小都在一起的哥哥,所以他感到很安心。
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他自身的調(diào)節(jié)有了效果,只要不刻意去回憶,他便可以維持以往與兄長在一起的狀態(tài)。此刻,五條曉只覺得內(nèi)心一片熏熏然的安然,像是有漂亮的彩色氣泡慢慢地從平靜的水面上飄起來。
意識仿佛在往黑暗深處墜落而去,在將睡未睡的時刻,他聽到了教室里的另一個人開了口。
“既然已經(jīng)清楚地說過了要分開,為什么現(xiàn)在又追了過來?”
對方的聲音不像在面對外人的時候那樣輕佻,反而帶著某種異樣的平靜。
心臟在這一刻緊縮了一下,水面上泛起了漣漪,原本正在空中的氣泡被戳破了。
那種熏熏然的平靜散去,五條曉清醒了過來。
他慢慢坐起身來,才發(fā)覺自己的兄長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在了他前面的位置。
少年正反坐在前座的椅子上,墨鏡被他推到了額頭上,僅僅只是用那雙獨一無二的六眼注視著他。
“理論上,老頭子會給你安排京都校才對。既然當時說想與我分開,為什么又執(zhí)意要過來?”
五條悟繼續(xù)問道。他的態(tài)度看起來有些咄咄逼人,但是這樣的問題卻是必然要提出的東西。
他從來不會在細枝末節(jié)的地方追根究底,但眼前的事顯然是例外。
“因為,哥哥在這里。”五條曉垂下眼睛,望著面前課桌上被往屆的學(xué)生使用而殘留的刻痕,“沒有與哥哥在一起的話,我會感覺到難以呼吸。”他的確總會擁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卻并不理解自己無法呼吸的原因。
五條曉的心臟并沒有痛覺,因此,他察覺不到自己在感到悲傷的時刻該有的痛苦,只以為自己生病了。
然而,即使用這樣的問題去問自己的醫(yī)生,對方在反復(fù)思考之后,卻說,這并不是生病,只是不習(xí)慣與自己最親近的半身分離。
“兄長的確是與我不同世界的人。”五條曉繼續(xù)說道。
聽到這句話,五條悟的眉頭跳了跳。他下意識地就想要出口反駁,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等待著自己的弟弟后續(xù)的話語。
“如果把這個世界大家的術(shù)師才能用金字塔來量化,那么哥哥就是站在最頂部尖端的那個人,而我則是在人數(shù)最多的最下層。”五條曉說道。他說的只是客觀的事實,語氣里也并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表現(xiàn)得低落,“哥哥使用的術(shù)式所爆發(fā)的力量也許是我窮盡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
五條悟凝視著他,低聲說道:“我沒想過,你會這么想。”
他在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擁有著幾乎能夠影響這個世界的強大咒術(shù)天賦,受到家族之中所有人的追捧和敬畏。因此,作為神子的他即使模模糊糊地察覺到了曉受到了不同的對待,但是卻很難真正代入到其中,想象到其中的不同。
六眼天生就被供奉在神壇之上,在這樣青春年少的時候正是最張揚的模樣。
此刻,在聽到了自己弟弟的話語,他才有所觸動。
“你為了這樣的
原因,
”
“……”?[(,
“在這件事上,我要向哥哥道歉,對不起那天對哥哥說了很過分的話。”
他的聲音里帶了點鼻音。
“哥哥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是我的問題。”他模糊地表達著自己的心,“我從來從來都沒有真的想與哥哥分開。”
少年低著頭,隱藏著自己的情緒。
五條悟忍不住湊上前去,伸手撫了撫對方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銀色頭發(fā)。
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尤其是,五條悟也從沒有真正生過自己弟弟的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向來是個溫柔又天真的孩子,只有偶爾倔強起來才令人頭疼。
“我那天也不對,”五條悟破天荒地反思自己曾經(jīng)的行為,“沒有理解你的處境,是我作為兄長的責(zé)任。”
五條曉搖了搖頭。
“那天的事情發(fā)生以后,我想了很久。”
他抬起眼睛來,望著自己的哥哥,說道:“即使中間的距離隔著天塹,我也會用盡所有的力量沖破所有的阻礙去追趕哥哥的。”
如果五條悟是太陽,那么他愿意去做那逐日而亡的行者。
那些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痛苦全部都要埋葬在過去,不該在日光下顯露出任何的痕跡。
“這才是我的弟弟該有的模樣。”五條悟露出了一個慣有的囂張笑容,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頰,“那你可要努力奔跑,快快追上我啊。畢竟,我注定是最強的咒術(shù)師。”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即使對方覺得累了休息也沒有關(guān)系。因為曉是他的弟弟,所以無論是強大還是弱小,有沒有咒術(shù)師的天賦,永遠都可以得到作為六眼的兄長無條件的庇護。
這是個不需要說出口的承諾。!